這年頭男人實在是太幸福了,胡萬里不由暗歎了一聲,日後手頭寬綽了一定要多買幾個,什麼揚州瘦馬、大同婆姨、西湖船孃統統都要,不過,這可要的是銀子,該如何掙銀子呢?想到這裡,他不由微微皺了皺眉頭,福建汀州府武平縣,那可是個山窩窩,交通又不便,能做什麼?
半晌未見胡萬里做聲,秋蝶不由輕喚道:“官人。”
回過神來,胡萬里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你竟是如此多才多藝,正好,家中的這些個丫鬟平日裡你多指點一下,多學習點技藝,總是有益處的。”
“是,奴家聽官人的。”秋蝶嬌笑着蹲了個萬福。
這時,就聽的王小寶在外說道:“少爺有何吩咐?”
胡萬里看了秋蝶一眼,道:“你交代他去將小紅買來吧,另外要添置些什麼東西,也吩咐他去置辦。”
“謝官人。”秋蝶笑吟吟的又道了個萬福。
用過早點,胡萬里便自回書房練字看書,不到午時,小廝李風烈便前來稟報,“同年蔡克廉、周志偉、魏一恭三人登門拜訪。”
聽的稟報,胡萬里不由微覺奇怪,蔡克廉怎的也來了?難道他將今日的應酬推了?他忙起身淨手迎了出去,幾人見面略一寒暄,他便問道:“道卿今日怎的有暇?”
“今日刻意推了應酬來陪長青兄。”蔡克廉微微一笑道:“不僅是我,還有孫光輝、楊獻可兩人,他們已去‘靜心軒’佔座點菜。”
聽的孫光輝、楊獻可兩人皆在,胡萬里不由笑道:“正好,啓程在即,今日咱們就將日期定下來。”
周志偉點了點頭,道:“孫光輝分在廣州潮州府,楊獻可則是浙江溫州府,你們三人一路倒不愁沒伴。”
蔡克廉接着道:“我聽他們說,大多官員都是定在八月十五之後啓程,若要圖清淨,最好在中秋之前動身。”
“走,去‘靜心軒’再詳談。”魏一恭笑道:“否則華國、子襄兩人該等不及了。”
幾人一笑,便出門徑往‘靜心軒’而去,到的地頭,便直接進了後院包間,幾人見面,少不得又是一番寒暄,落座之後,蔡克廉便接着先前的話頭,道:“中秋乃是三節兩慶之一,京師少不了一番熱鬧,中秋之後,官員們皆會扎堆出京赴任,沿途驛站屆時怕是擁擠不堪,諸位是何打算?”
聽的這話,楊獻可接着便道:“聽聞每逢新科進士銓選,沿途驛站皆是不堪重負,一應食宿車船,人力腳伕皆不敷使用,據聞已經有同年啓程了。”
魏一恭輕嘆了一聲道:“這一別,便是天南地北各自一方,再聚首要待三年之後,何必如此急於成行,多聚一日是一日。”
衆人都知道魏一恭是分在山西大同府山陰縣,若是遇上小王子南侵,這一別怕就再無相見之日,是以聽的他這話,一衆人都不好接話,孫光輝含笑給衆人斟了酒,笑道:“說的是,多聚一日是一日,來,喝酒。”
衆人同飲了一杯,周志偉才道:“千里搭長棚,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早一日又如何,遲一日又如何?”
胡萬里知道孫光輝、楊獻可是想早走,免的一路受罪,微微沉吟,他才道:“華國、子襄,咱們都在沿海,何不坐海船南下,既便捷,又省卻長途跋涉之苦。”
聽的這話,桌上幾人皆望了過來,一見這情形,胡萬里心裡不由‘咯噔’一下,難道說錯話了?周志偉笑了笑,道:“長青可真是一心只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朝廷歷來實行海禁,哪裡還有海船出海?”
明朝也實施海禁?胡萬里雖然納悶,卻是不敢說不知道這事,畢竟他不清楚究竟出了什麼大事,貿然說不知道是極不妥當的,當下他便端起茶盅呷了口茶,道:“歷來海禁,皆不能完全禁絕,天津難道就尋不出海船出海?”
楊獻可輕笑道:“長青事事皆不循常理,不過,此事非同小可,長青還是乘早熄了這個念頭,洪武四年,太祖便頒發了禁海令,隨後又五次頒佈禁海令,一次嚴於一次,洪武三十年,正式頒佈的《大明律》更是明文規定海禁,成爲垂留後世的祖訓聖典。
嘉靖二年,發生了兩件事,廣東水師與弗朗機人在西草灣開戰小打了一仗,寧波發生日使爭貢之役,日人在浙江沿途劫掠,明備倭都指揮劉錦、千戶張鏜戰死,浙中大震,舉國震驚,給事中夏言建議罷市舶,厲行海禁。
皇上採納了建議,封鎖沿海各港口,銷燬出海船隻,斷絕海上交通,不僅禁止私人海上貿易,而且禁止製造、使用航海大船,天津衛又豈能尋到海船?”
孫光輝亦跟着道:“就算有海船,咱們也不能坐,咱們可是官員,如此授人以柄之事,豈能爲?況且海上航行,風險難測,長青快快熄了這念頭。”
聽的兩人這一說,胡萬里神情不由有些訕訕的,心裡卻是在暗自腹誹,鄭和下西洋,是如此壯舉,誰個能夠想到大明竟然是從立國之初便是實行海禁的,而且還在《大明律》中明文規定,這不是誠心寒磣人嗎?
見胡萬里神情有些尷尬,魏一恭有心解圍,掃了在座一衆人等一眼,才放低了聲音道:“其實長青所言不虛,歷來海禁,皆是禁而不絕,廣東、福建、浙江皆有大量走私海商,大海船亦不鮮見,不過,天津衛就在京師腳下,怕是沒走私海商敢來。”
“既是不能乘船,那便只能長途跋涉了。”胡萬里說着端起酒杯道:“來,再通乾一杯。”將酒飲了,他才緩聲道:“霍韜上疏彈劾楊閣老,我琢磨着,扳倒楊閣老的機會很大,大家不要急於離京,看看情形再說。”
聽的胡萬里這話,衆人再次齊齊望了過來,魏一恭有些驚喜的道:“事情又有變化了?”
胡萬里微微一笑,道:“我改變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