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很多人,他們卻不能只爲自己而活。你可信,我就是他們其中之一的身不由己嗎?或許說,你認爲我是不是你看到的樣子?向來選擇的路,是不容許輕易回頭的。就好似那些本就虛無縹緲的夢,進去了,就不想出來。而你,便是我,這一輩子,無論如何也不願意醒來的夢境……
——王子矜
站在江府門前目送王子青騎馬遠去,江浸月才帶了笑偷偷地溜進自己的院子,幸好安伯他們早已經休息了。
輕舒口氣,江浸月打開房門,看到青月柔弱的身影伏在桌子上,江浸月就油然而生一絲愧疚。
她輕輕推了推青月,青月悠然轉醒,揉了揉迷濛的雙眼。看到渾身溼透的江浸月,神智馬上清醒過來,着急地站起來,“小姐,你怎麼纔回來。安伯還說你隨後就到了,可怎麼這麼晚?你看看你,怎麼渾身都溼透了?外面下了雨嗎?快沐浴更衣吧,你的手都冷得跟冰塊一樣了,要是舊疾復發可怎麼辦啊?”
江浸月任由青月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讓青月引自己到木桶前沐浴,看着遠處桌子上的木盒,“青月,你也回去歇息吧。我沐浴之後肯定乖乖地休息,絕不會讓舊疾復發的。”
看江浸月已經渾身浸泡在熱氣騰騰的水裡,青月才稍微鬆了口氣,“小姐,你怎的如此不愛惜自己?要是你着了涼可如何是好呢?我再去給你加些熱水來,得好好地泡一泡,要是……”
及時打斷青月的長篇大論,江浸月討饒地合十雙手,“好了,青月姑奶奶,我知道了。下不爲例,好了吧?你不用瞎折騰了,這水已經夠熱了,而且都快夏天了,不會有什麼大礙的。你就回去歇息吧,我馬上就睡行了吧?”
青月這才無奈地搖頭退出房間,順手把門關上,輕輕地走回自己的住處。小姐,你怎的總是這樣任性?要是你不好好的,叫青月如何可以一夜好夢?
江浸月靠在木桶沿上,用手捧了一捧加了安神草和花瓣的水,輕敷了臉頰。整個人都浸到了水裡,只有遠處的小烏龜懶洋洋地探頭探腦。
穿好水色寢衣,江浸月把王子青送給自己的金纏腰小心翼翼地收進抽屜裡。
回身看到小龜探頭探腦的可愛模樣,江浸月走過去,拍了拍小龜,“小龜,我今日玩得很開心。雖然掉到了瘦西湖裡成了落湯雞,但我是真的很開心。你說王大哥說的是真的嗎?王大哥說的喜歡我是真的吧?他真的願意……”
沒有把“娶我嗎?”說出來,或許連江浸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是什麼吧。
“小龜,我會給他唱歌謠,會對他傾訴,會爲他展露人後的自己。而他可否知道,外表堅強,內心軟弱的女子,有時候也需要別人的疼惜……”
江明朗邁着輕快的步子踏上飄香樓,還沒有行到自己平日最喜歡坐的位子前,就聽到有人大聲訓斥的聲音,“你個不知好歹的東西,你沒看到我們小姐也看上了這個位子嗎?讓你讓位是擡舉你,你可倒好,給臉不要臉。”
江明朗遠遠看見是一位丫鬟模樣身着藍衣的女子出言不遜地對一位兄臺指指點點,原來竟是她家小姐看上了那靠窗的位子,而那兄臺剛好又先坐在那裡了。
而那狗仗人勢的丫鬟卻不依不饒,依舊說着尖酸刻薄的話,而那小姐竟不耐煩了,喊了一聲,“綵衣,你退下。”
江明朗眯了眼,居然是王家小姐王子佩,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
王子佩身後立着幾個護衛,綵衣看到自己小姐已經不耐煩了,但是又弄不明白小姐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明明是在自家產業,爲何還要跟一個客人斤斤計較?八成又是覺得無聊了,欺負一下別人找樂子吧。
想着也不敢真的上去揍打那位可憐的公子,王子佩不屑地揚了眉,站到桌前,開口說道,“這位公子,本小姐說了,我要坐在這個靠窗的位子,你沒有聽到嗎?”
王子佩說完竟是伸手在那公子眼前晃了晃,又大聲地說了一句,“我就說正常人幹不出這事來,沒想到着公子還真的是聽不懂人話,原來竟不是正常人呢。”還拿手裡的團扇掩了嘴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那位公子哪裡受得了王子佩說自己不是正常人,士可殺不可辱,但是自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要拿什麼跟這位大小姐爭論了?樓上在坐的客人也都是哈哈大笑起來,有的人還拍手稱快。
被侮辱的公子剛想忍辱離開,江明朗就彎了彎眉眼走過來,“王小姐,你何必跟這位兄臺爭這個位子呢?其他的位子不是也很好嗎?再說凡事也得個分個先來後到,王小姐怎麼可以這般刁難這位兄臺呢?”
被辱的公子看到有人爲自己出頭,也把腰桿挺直,一臉贊同的神色。
綵衣繼續狗仗人勢地開口反駁,“你以爲你是誰啊?我們小姐看上的位子就是要坐,你沒有聽說過後來居上嗎?”
看到是江明朗,王子佩馬上掩去剛纔咄咄逼人的氣勢,換上甜美的笑容,本打算開口跟江明朗打招呼。
誰知道綵衣居然搶了先,還口出狂言頂撞江明朗,即刻氣呼呼地大聲制止綵衣的話。
以爲是小姐覺得自己辦事不力,綵衣又着急地大聲說道,“小姐,綵衣知道。”
綵衣又立馬連珠炮似的對着爲別人出頭的江明朗說道,“這位公子,我勸你少管閒事,你知道這是誰的地方嗎?你還不……”
還沒等綵衣說完,王子佩就狠狠地扇了她一個巴掌。綵衣被莫名地扇了一巴掌,立馬抽答答地哭起來,喏諾看着王子佩,捂着臉,“小姐,你爲何打我。”
樓上的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看客們也是雲裡霧裡的搞不清楚狀況。只有那些護衛用手一致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倒吸涼氣狀替綵衣喊疼般。
王子佩卻不管綵衣有多疼,朝江明朗不好意思地假笑,“不知道是江公子前來,讓你見笑了。子佩管教無方,讓丫鬟頂撞了江公子。但是這個位子的確是我看上的,爲何我就不可以坐在這呢?”
江明朗偷了笑,擺了擺手,“王小姐這是什麼話?我可沒有得罪王小姐的意思,只是並不是王小姐看上的東西本是屬於別人的也不能讓王小姐橫刀奪了去不是?而且這位兄臺在青天白日的被你和你的丫鬟侮辱了一番,我看最不該退讓的就是這位兄臺了。”
那公子恨恨地看了一眼王子佩朝江明朗狠狠地點頭,嗯了好幾聲。江明朗輕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沒事。
江明朗彎起好看的眉眼,朝王子佩做了個揖,“王小姐,我看不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別再跟這位兄臺搶位子瞭如何?”
聽出來江明朗話裡字字句句都暗含着自己的無理取鬧之意,無奈王子佩又不能在那麼多人面前輸了氣勢,“江公子這可是冤枉我了,我只是覺得這個位置絕佳,可以望到街上的景象。我開始的時候也是好言相勸,但是這位公子卻不知好歹不肯割愛,這我有什麼辦法?”王子佩很無奈地聳聳肩,貌似自始至終錯的人,一直都不是她。
江明朗好笑地看着這個野蠻的王小姐,搖了搖頭,依舊彎起好看的眉眼。一旁的兄臺已經額頭滲出了汗,着急地看着江明朗不緊不慢地開口,“王小姐,要不是今日親眼所見,我還真是不相信他們說的話是真的。”
放下團扇,王子佩一臉疑惑,“什麼真的假的?”
江明朗卻一副有口難言的模樣,惹得王子佩甩了甩團扇,“你不說我也知道,肯定是那些刁民在嚼舌根,定是說我刁蠻任性,無理取鬧,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對不對?”
王子佩說完,江明朗還來不及表示,樓上的客人就哈哈大笑起來。王子佩氣不打一處來回身指着偷笑的護衛,“你們這羣笨蛋,沒看到有人明目張膽地取笑本小姐嗎?還不趕快把他們趕走?”
幾個護衛看到王子佩是真的動了怒,立馬裝腔作勢地趕人離開。
那些人本來還想看好戲,起初不願意離開,但是不知有誰說了一句,“大傢伙趕緊撤吧,這頓飯王小姐請了我們了,大傢伙快走吧。”
人立馬走得一個不剩,自然包括那位被欺負可憐兄臺。看到人紛紛地往外跑,在櫃檯打算盤的掌櫃立馬追了出去,嘴裡喊着,“哎,你們給我回來,你們還沒付銀子呢。”
做鳥獸狀散去的人裡還是那位被欺負的兄臺善意地開口回答,“掌櫃的,是你們小姐讓我們出來的。不關我們的事。”
聽到這句話,掌櫃的立馬苦了臉耷拉着腦袋一臉痛苦地搖頭,“哎呦小姐,你怎麼每次來我們都做虧本生意啊。你,快去請二公子過來,你說小姐又過來搗亂了。哎呦,這可如何是好啊。”
掌櫃的揮手遣了一位夥計到後院去請王子矜,自己則是除了無奈還是無奈地回到櫃檯有氣無力地計算損失。照這樣下去,小姐天天來搗亂的話,飄香樓不關門也入不敷出了。掌櫃的嘆了口氣,繼續埋頭苦算。
江明朗眉眼彎彎,暗笑看來人貴有自知之明,這句話一點也沒錯啊。“王小姐,你們家不做生意了嗎?你把客人都趕跑了,恐怕今日的收入會很微薄吧?”
王子佩卻以爲江明朗是真的爲他們家的收入擔心,不在意地扇動起團扇,“江公子不必爲我們擔心,雖然我們王家不如你們江府爲宮廷進貢,這區區的一日損失也餓不死我們。”
握拳掩飾地假咳,江明朗拱手說道,“王小姐說的是,我們江府怎麼可以跟你們王府比呢。王府家大業大,又是酒樓,又是綢莊的開了一家又一家,我們區區一家粉晴軒如何比得了。”
雖是聽起來是讚許的話,王子佩也聽不出話裡的刺,挑眉撅嘴,“那是。”
今日出來挑選書籍,江明朗本打算來飄香樓常坐的位子吃吃些小菜,偷喝一些小酒。卻不曾想碰上了王子佩,原本的好心情也一掃而光,“王小姐,我看我也先告辭了。”
沒想到江明朗會這樣快就要走,王子佩以爲是江明朗把別人說的話當了真,忙矢口否認,“江公子,你不會真的相信那些刁民的話吧?”
江明朗彎彎好看的眉眼,“王小姐放心,耳聽爲虛眼見爲實的道理江某還是明白的。”
說完江明朗瀟灑地走下樓去,連頭都不回一下。
王子佩不清楚江明朗的話到底是何含義,而護衛卻通通笑了出聲,就連被王子佩打了一巴掌的綵衣也忘了疼的笑起來。
剛要訓斥這羣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王子佩就聽到王子矜的聲音了,“子佩,你今日怎麼會到飄香樓來玩啊?我聽說你又把客人趕跑了是不是啊?”王子矜掃一眼杯盤狼藉的二樓,當即明瞭小二所說句句屬實了。
看到是二哥王子矜朝自己走來,王子佩才放過那些人一馬,上前拉了拉王子矜的胳膊,“二哥,我來了許久也見不到你,一時悶着無聊纔跟他們開個玩笑嘛。誰知道他們還真的跑了,下次要是讓我看到他們的話,定輕饒不了他們。讓他們連本帶利還回來怎麼樣?”
王子佩見王子矜並不答話只是啪的一聲打開摺扇搖起來,王子佩撅了嘴,瞪了一眼下人,“你們還不滾出去,站在這呆若木雞做什麼?”
護衛和綵衣如釋重負地一一奪慌而逃,待那些人全部逃走了王子佩又回頭拉了拉王子矜,“再說了,二哥不會因爲這些小事生子佩的氣吧?就算是我請他們吃的還不成嗎?不就一個二樓的客人嗎,至於嗎?”
王子矜合上紙扇,無奈地搖頭,“一樓大廳的客人也趁亂全部跑走了,一樓二樓的客人可是坐得滿滿當當的啊。如若只是今日的損失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當是讓我們王府小姐高興好了。但你這麼一鬧,別的客人以爲飄香樓今日不招呼客人都跑到別家去了。照這樣子看來,我們飄香樓十天半月又沒有客人登門了,這還是小事嗎?”
聽了王子矜的話,王子佩也不覺得嚴重,只是嘟着嘴不依不饒,“二哥你這是怪子佩不懂事嗎?原來二哥也不疼我了。哼,那我以後都不來了。”
擺下紙扇,王子矜牽過王子佩的手坐到王子佩一直想要讓別人讓給她的位子,“子佩這麼說倒是二哥不對了,好啦。子佩乖,二哥陪你吃糕點行了吧?”
王子佩這才轉怒爲喜,露出一抹甜笑,嗯了一聲與王子矜一同落座。
朝窗外看去,王子佩看到江明朗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人海里,不免失落一番。江公子不會真的認爲我就是那些刁民口裡那般的刁蠻任性吧?
看到王子佩失落的神色,王子矜笑了笑,“怎的?子佩有心事嗎?怎會悶悶不樂的?”
看向自己二哥果真關心自己的神色,王子佩擺擺手,放下團扇,“二哥,是不是江公子經常來我們飄香樓吃東西?”
王子矜用扇子一眼明瞭地指了指王子佩,扇墜一晃一晃地煞是好看,“子佩果真長大了。”
王子佩嬌笑一聲,好似害羞般嗔叫一句“二哥”,就收回了視線。江明朗,我們今日是無意碰到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