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觥金觴兮俱言歡,我不過只想陪君喝盡三千場,不用訴離殤……
——銀歡
因着王夫人極其注重過年的置備,王府早早地就在準備。銀歡與其他丫鬟一起在市集採購過年要用的物件,幾人有說有笑,一時之間也好不熱鬧。
銀歡正看着好玩的糖人,幾個丫頭商量着是不是要買幾個帶了回去,卻發現巷子裡有人朝自己招手。
銀歡直起身來想要要看個究竟,於是與其他丫頭打了招呼走過去看個究竟,誰知並未近前便被一抹白色的身影拉到巷子盡頭。
這一突然的舉動嚇得銀歡剛要出聲大叫,那人卻一把捂住了銀歡的嘴不讓銀歡出聲。
銀歡張開嘴狠狠地朝白衣人手上咬了一口,白衣人吃了痛只好鬆手,“你是誰?”
銀歡話才一說完,擡眼就認出了那人。嚇得低下頭,作勢要跪下去,“銀歡不知道是大公子,請大公子莫怪。”
王子青忍着痛擺擺手,左顧右盼了會見沒人才過去把銀歡扶起來。
銀歡哪裡敢,只是一味地低着頭。王子青無法只好道,“銀歡,我不是有意要嚇你。只是事發突然,我纔會出此下策。”
緩了緩神思,銀歡還是止不住驚訝,“大公子怎麼回來了?既然回來了怎的不回府去?”
王子青搖搖頭,示意銀歡小聲些,“我是偷偷地回來的,並不打算回家去。我希望銀歡可以幫我一個忙,不要告訴家裡我回來的事情。我只是回來見一個人,只要看一眼她我立馬就回北地去。”
銀歡聽了驚得擡起了頭,也顧不得衝撞不衝撞地直直地看向王子青,“大公子是偷偷地回來的?莫不是大公子知道了江府大小姐嫁給任公子的事情了?”
王子青哪裡知道這件事情,這下聽銀歡一說吃驚不少,大聲問道,“銀歡說的可是真的?浸月嫁給任兄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銀歡知道王子青喜歡江浸月,無法只好一五一十地對王子青說道,“江府大小姐是這個月初六時嫁過去的,許是大公子您還不知道,不久前粉晴軒進貢給貴妃娘娘的香粉出了差錯,把貴妃娘娘給害死了。陛下一氣之下派了四皇子來揚州查辦江府上下,本以爲會株連九族。不知後來是什麼原因只是抄了家財,收了粉晴軒給後宮進貢的殊榮,小懲一頓作罷了。
可哪裡還有人敢去買粉晴軒的東西,粉晴軒受到重創,從此一蹶不振。有次許多大主顧紛紛上門去要求退貨,江大小姐一時哪裡拿得出這許多銀子來賠給主顧?後來還是任夫人給解的圍。至於江大小姐怎麼會嫁給任公子的,銀歡就不得而知了。”
他怎會不知道這些事情,可獨獨不知道江浸月嫁給任良。王子青瞬間有些激動,拉過銀歡想要確認清楚,“銀歡,你幫幫我。你幫我去約一約浸月,我只看她一眼,只一眼我就回北地去。”
王子青這樣不顧一切地回揚州來,哪裡是隻想看一眼江浸月,本是打算帶着江浸月不管其他地遠走的。如今聽了銀歡的話,王子青那個衝動的想法,竟然被打了回去。
銀歡爲難地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絞着手帕。
王子青頹敗地低了頭,“銀歡,你就幫我這一次。我不知道還可以讓誰替我去與浸月說,‘我回來看她了。’我一到揚州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即刻見到她。我潛進了江府去看她,但哪裡還有她的影子。我這纔來了市集,以爲她會在粉晴軒裡,可我只看到了明朗。我找了我們曾經一起去的所有地方,也沒有她的影子。如今聽你說,才知道原來是嫁到任府去了。
銀歡,你該是不知道,我在北地的這些日子裡,無時無刻不在想念她。我也好想知道,她是不是也如同我想念她一般,也在想念我。即使她已經嫁人了,我也還是想見她一面。”
聽出王子青的話裡有了憂傷,銀歡心下一軟,跺了跺腳,“大公子,我替您去與江大小姐說就是了,您別難過。”
見銀歡鬆了口,王子青才露出了欣喜的笑,“銀歡,你真的願意幫我麼?”
銀歡點頭,王子青帶了興奮地道,“那好,銀歡你替我與浸月說,今晚亥時我在瘦西湖畔等她。你把這串紅豆手鍊拿給她,她就一定相信是我回來看她了。”
接過王子青逃出來的紅豆手鍊,銀歡拿在手裡覺得沉甸甸的。王子青還是不放心,“銀歡,你不要跟任何人說我回來的事情。就連子衿也不要告訴,明白嗎?”
雖不知道是爲什麼,銀歡還是回答道,“銀歡明白。”
朝銀歡感激地看了看,王子青閃身離開了。
銀歡還不能想通王子青怎麼突然回來了,就聽到有人叫她,趕忙藏好紅豆手鍊應了一聲急忙出去了。
看了看天,銀歡見時候尚早,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先回王府。回到王子矜的院子,見大冷的天王子矜居然手拿了把剪刀在院子裡修剪一株柏樹的盆栽。
銀歡不滿地走過去,本打算奪過王子矜手裡的剪刀。可王子矜卻同背後長了眼睛一般,一下躲了過去,“哎,銀歡,可別以爲你這個身後偷襲的把戲屢試不爽啊。”
被王子矜這樣一躲,銀歡身形一歪,差一些往前撲了過去。
王子矜隨手一扶,銀歡才站穩,“公子,你怎的這樣冷的天還在院子裡修剪,這些事情我來做就是了。仔細別着了涼,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王子矜努努嘴,不滿地道,“真沒意思,我做什麼你都不讓,你是打算讓我和蛇一般冬眠了纔好吧?”
銀歡見王子矜不高興,委屈地低了頭,“銀歡不也是擔心公子?這屋外這樣冷,小心一些有什麼錯。公子要是想動手,就在屋裡看看書,練練字不就好了。非要跑到這屋外來吹冷風,還怪銀歡多管閒事了。”
王子矜把剪刀往盆栽裡一插,拍拍手,揉了揉確實有些凍僵的指頭,低聲道了一句,“真沒勁。”轉身走進書房去了。
銀歡笑了出來去拔那把剪刀,可左右也拔不動。王子矜卻加了一句,“你是拔不動的,還不趕快進來給我倒茶?”
銀歡放棄了拔剪刀,隨王子矜進了屋。王子矜隨意地往桌子前坐下,“不過說實話,這屋裡確實比外面暖和多了。”
銀歡笑着倒了茶,“這可不是,公子快些喝了杯熱茶水暖暖身子吧。”
王子矜嗯了一聲,接過茶杯,輕輕地划着杯沿,並不急於喝下。
銀歡偷眼看了看王子矜,王子矜勾了勾嘴角,“你在琢磨什麼事情?不會把如意算盤打到了我頭上吧?”
把臉別到一邊,銀歡嘴上答道,“公子就會誣賴人,我這些小九九哪裡瞞得過公子的法眼?”
王子矜聽了眉毛動了動,銀歡醞釀着語氣說道,“如今算算,大公子去北地也有些日子了,應該有三個月左右了吧?”
聽銀歡這麼一提,王子矜放下茶杯,“經你這麼一說,貌似是過了這麼些日子了。”
銀歡跟着點頭,“這大公子離開了這麼些日子,公子可否掛念?我看夫人倒是日念夜念,巴不得大公子能快些回來。”
王子矜哼了一聲,自己拿起茶壺想要續茶水,銀歡連忙上前去接過,“公子,我來。”
看出銀歡心不在焉,王子矜也聽出了些端倪,“銀歡,你可是有事瞞着我?”
銀歡心裡一驚,不小心把茶水倒得太滿,溢了出來,慌忙地用手帕去擦,“公子,你怎麼這樣問?銀歡哪裡有事瞞得住公子?”
王子矜搖搖頭,拉住銀歡的手,讓銀歡不要忙着擦拭,“你自己也知道你什麼事都是瞞不了我的,你現下又無緣無故地說起大哥來,難不成大哥快回來了?”
被王子矜說中了心事,銀歡嚇得連忙擺手,“不是的,公子。我怎會知道大公子是不是快回來了,只是這許久不見大公子,才隨口那麼一說,並不是有什麼事情要瞞着公子。”
王子矜眸光冷了下來,聲音也冷了幾分,“如今就連銀歡你,也有事情瞞着我了?看來,銀歡對我,也不再是完全地信任了。”
看到王子矜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發冷,銀歡心裡害怕。怕王子矜真的以爲她是他嘴裡說的那樣,委屈道,“公子你別生氣,銀歡說就是了,今日我在市集確實是看到大公子了。”
王子矜本也不是要生氣,只是有些失望銀歡居然也有事情要瞞着自己了。
如今銀歡一說,倒是把王子矜嚇了一大跳,“你說什麼?大哥怎會回來了?該是你看錯了吧?”
銀歡搖頭否認,“千真萬確,大公子讓我不要告訴任何人。就連公子你也不要告訴,我沒有法子才答應了。”
起身走到窗邊,王子矜見窗子關得嚴嚴實實,才問道,“大哥回來做什麼?”
銀歡卻搖了頭,“大公子不讓我說。”
王子矜嘆了口氣,走到銀歡身邊,“銀歡,你知不知道,大哥這次回來不打算讓我們知道是抱了什麼企圖嗎?”
銀歡驚得看向王子矜,“公子,他是你大哥啊。”
王子矜冷笑了聲,“正因爲他是我大哥,我才這樣問你。大哥這次無緣無故地跑回來,不會就是爲了與我們玩躲迷藏吧?銀歡你告訴我,大哥回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銀歡聽王子矜的語氣急切,好似真的是出了什麼大事一般,“公子,大公子不過是想見一見江大小姐,所以才讓我去去幫忙轉告給江大小姐。”
王子矜想了千萬種可能,卻不知道竟然是他也不打算想起的江浸月這一個疏忽,“就只是爲了她?”
銀歡連連點頭,王子矜嘆了口氣,“那你去向她說了嗎?”
聽上去好似王子矜軟了語氣,銀歡心裡有些不忍,“還沒有,我見時候還早,就先把東西拿回來,打算待會再去告訴江大小姐。現下聽公子這麼一說,倒是不知道該不該去了。”
王子矜一改神色,走過去看了一眼傘盒,“去,爲何不去?大哥約了她什麼時辰相見?”
銀歡不敢再隱瞞,只好道,“今晚亥時,在瘦西湖畔。”
王子矜忽然坐下,揹着銀歡打開傘盒,拿出那把墨綠色的大傘。看着那綠色的油紙,盈盈地閃着光,“你就去告訴她,大哥約她戌時在瘦西湖畔不見不散。”
這話讓銀歡隱約地不安,“公子,這樣恐怕不好吧?這天眼看着怕是要下雪了,要江大小姐等這麼久大公子纔去的話,豈不是捱了凍嗎?”
王子矜也不去看銀歡,啪地一聲把傘盒合上,回身道,“她又不傻,等了許久見大哥沒去,天又下了雪的話自然就會回去了。你只管這樣說給她聽就是了。再說,她怕也是不怕冷的。”
王子矜又冷哼了一聲,要是心冷了,身體還怕這些風雪?
銀歡只好道了聲是出門去了。
到了任府,銀歡謊說是有東西要給江浸月,碧藍聽了只好把銀歡引到了任良的院子裡。
一路上銀歡都不敢四處張望,只是緊緊地跟着碧藍,生怕惹出什麼亂子來。
銀歡見走了許久還不到,出聲問道,“這位姐姐,不知還要走多久纔可以到少夫人那裡?”
碧藍和善地笑了笑,“銀歡姑娘,前面就是了。我們公子的住處清風苑有些遠,所以要走得久些。”
銀歡只好又跟着碧藍走了一陣,進了院子只見雪都被掃得乾乾淨淨的,只有樹上剩了些,稀稀疏疏的白。
碧藍帶着銀歡走上石階,“銀歡姑娘仔細腳下,這幾日總是下雪。我們公子怕雪太滑,讓少夫人出行不便,特意命人每日早早地打掃乾淨,好讓少夫人可以出入自如。雖然這石階也是掃了的,但本身就有些許難走的。”
銀歡心下生出了些羨慕,可腳下也還是小心。聽了剛纔任夫人喚她碧藍,也學了樣,“多謝碧藍姐姐提醒,你們公子對你們少夫人真好。”
碧藍聽了有了些欣然之色,“那是自然了,我們少夫人爲人極好,我們公子自然也是對少夫人好的。”
兩人正說着,就走完了石階,上了走廊。
這時青荷正好開了門出來,碧藍就上前頷首道,“青荷姐姐,這是王府的銀歡姑娘,說是有東西要交給少夫人,我這才領了她過來。不知少夫人可在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