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冷曉磊已經又從崇禎的手裡接過了那份密摺,並迫不及待地展讀了起來,片刻之後,神色凝重的說道:“皇上,看朱大人這意思,是想朝廷能夠組織一個高僧訪問團,前往日本進行佛法交流啊~”
“曉磊啊,你將問題想得太簡單了,看待問題還是過於片面,並未抓住問題的重點。”
“怎麼了,皇上?難道末有哪裡說得不對嗎?”
崇禎並未立即作出迴應,而是面有思索之色,像是在思考問題,又似在組織語言,沉吟了片刻之後,這才淡淡地說道:“曉磊啊,從字面意思來看,朱舜水讓人送回來的這份密摺,確實有這個用意,就是根據日本tiān huáng的請求,希望朝廷能夠派出一個高僧代表團,加強兩國的佛學交流。”
“而且,摺子之中,也有所強調,佛教在日本非常的興盛,而他們的那個tiān huáng,幾乎花費大半的時間,用於禮佛,參詳佛學、佛理以及禪機。”
“言詞之中,總是洋溢着,對日本佛學興盛的誇讚,佛教在日本不可或缺的地位。”
說着說着,崇禎吞嚥了一下口水,語氣頓了頓,看着冷曉磊一副認真的樣子,忽然問道:“曉磊,朕且問你,身爲一國之君,卻花費大半的時間,用於佛學上面,這正常嗎?”
似乎是擔心冷曉磊沒有聽明白自己的意思,崇禎不無強調之意,進而又補充道:“如果說,那個後水尾tiān huáng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尋常百姓,信佛,愛佛,禮佛,並沒有什麼,反而說明這個人的心地善良,有着仁慈之心。”
“可是,他不是一般人,若是全身心撲在佛學之上,天下還不得大亂不可?”
“呃~”
冷曉磊被突然的問話打了一個措手不及,錯愕了一下,本能地吐出一個字,以示迴應,聽到後面之語,漸漸明悟了許多,心中爲之豁然開朗,就要說些什麼,卻又被崇禎的詢問給打斷了。
“而且,日本的tiān huáng,希望兩國進行佛學交流,又不是什麼苟且之事,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讓朱舜水傳達給大明,沒有必要搞得這麼神神秘秘的。”
“然而,事實卻是,朱舜水不僅使用了密摺,奏摺裡面的內容,遣詞造句之間,頗爲的閃爍,難道你就不覺得這有些奇怪嗎?”
“皇上,經你這麼一說,還真是這樣~”
冷曉磊撓了撓頭,露出恍然之色,猶如呢喃自語一般,條件反射的迴應了這麼一句,進而又補充道:“難怪,末將看完這份密摺之後,總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對勁,有一種怪怪的感覺,卻又說不清楚是在哪裡?”
這個時候,冷曉磊又翻了翻手裡的密摺,說話之間,臉上又現出了疑惑之色,越來越濃郁。
“說得也是啊,皇上,這份密摺之中的內容,雖然講述了日本國的朝局突變,介紹了一些敏感問題,但遲早也會傳到國內,卻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即便是幕府對tiān huáng的監視很嚴,卻也不至於阻攔朱大人他們,將這些事情彙報給朝廷。”
“畢竟,這些還算不上什麼機密之事,朱大人又何必這麼緊張呢?居然還用了密摺,偷偷地將這些消息送回國內,這也太奇怪了,除非,除非——”
似乎想通了什麼,冷曉磊忽然說不下去了,似有難言之言,有了某種猜測,卻又不是很確定,而是以一種驚異的目光,看向了崇禎,得到對方的一個鼓勵眼神,這才語氣沉重地繼續說道:“皇上,末將覺得,除非朱大人有着弦外之音,話裡有話,有着更深層次的用意。”
“因此,末將覺得,這份密摺更像是一種暗示,朱大人想要向朝廷傳遞某種敏感信息,卻又不能明言,深怕走漏了消息,有着某種顧慮,纔不得不這樣做,採取這種近乎於極端的方式。”
“哈哈....小磊,說得不錯,果然大有進步,分析問題起來,果然是頭頭是道,有理有據,越來越有鼻子有眼!”
崇禎那是滿臉的欣慰之色,先是誇讚了一句,接下的話語,也並不是直接回答冷曉磊的詢問。
“曉磊啊,咱們先不說朱舜水這樣做的用意是什麼啊,先看看日本如今的國內局勢,捋順了之後,弄清楚了其中的盤根錯節,箇中利害攸關,朱舜水所要暗示的意思,其義自見。”
“皇上,這又怎麼看呢?”
冷曉磊適時地問了一句,顯得很是配合,不至於讓崇禎在唱獨角戲,使得氣氛不至於太過於尷尬。
“曉磊,你看啊,根據鄭芝龍和鄭芝虎提供的情報,他們所瞭解的日本國內的情況,實際之上,日本的朝政都把持在幕府的手中,也就是德川家族,而那個所謂的tiān huáng,不過是一個空架子,比傀儡差不了多少。”
“自德川家康打敗豐臣秀賴以後,德川家族完全取代豐臣家族的地位,歷經三代徵夷大將軍,雖然德川家族的地位越來越鞏固,建立了幕藩體制,將日本的大名,也就是藩主,劃分了三類,以此統治日本,鞏固幕府的超然地位。”
“前兩類大名,自不多言,多是與德川家族有着極爲親近的關係,或者是有着莫大的淵博,自然而然地,他們所獲得的封地也是最好的。”
“然而,最後一類藩主,也叫作外樣大名,以前之時,多是與德川家族地位相同,同爲大名,亦或是豐臣秀吉的舊部,最後投降的大名。”
“因此,相比而言,在日本,對於德川家族來講,外樣大名是最不穩定的因素,最大的威脅,這不僅僅是因爲他們曾經是豐臣秀吉的舊部,主要還是在於,他們得到的封地,多是偏遠之地,土地貧瘠,自然會對德川家族有着極大的怨言和不滿。”
“可是,皇上,這又能說明什麼問題呢?”冷曉磊忍不住地插了一句,越來越疑惑。
“不要急嘛,曉磊,耐心地聽着,等朕將話說完之後,你自會知道,明白其中的道道。”
崇禎淡然一笑,整個人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顯得很是自信,見冷曉磊沒有再開口,再次恢復了平靜之色,擺出一副傾聽之狀,這才緩緩說道:“雖然朱舜水的這份密摺內容不多,並沒有什麼極爲bào zhà性的消息。”
“但卻能夠說明一點,那個什麼後水尾tiān huáng,已經對德川家族非常不滿,甚至到了憤而退位的地步,足可見兩者的關係有多麼的緊張,非常的微妙,日本tiān huáng的處境有多麼的尷尬,那個後水尾tiān huáng是有多麼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