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立文昨晚被迷暈,正是身體虛弱,連帶着身體也稍微虛弱的時刻,他看了看那道士堅定不移離開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是騙子,如果是騙子的話,起碼會留下自己在哪掛單,然後你們來找我,最後被這倒是騙錢……
一切都沒有,那倒是就這麼消失了,這麼一消失,反而讓單立文對此非常信任,他首先害怕起來,說道:“怎麼辦,要不咱們快走吧。 ”
吳啓華蔑視的看了他一眼,說道:“走?往哪裡走,就差最後一步了,只要去皇宮,隨便寫點什麼,就有官做,你不去?”
單立文咬咬牙,他可不像是對面兩位這麼順利,腦子裡一直想着對策,轉頭對林偉建說道:“你呢,走嗎。”
林偉建也是苦惱了一陣,忽然想了想說:“等我等考完殿試,得了功名,就去廟裡還願,到時候,咱們把所有的錢湊起來,在廟裡捐一座金身佛像,然後再去那錦衣衛大堂,現在我們是新科進士了,可不是什麼普通考生了,自然是不敢再阻攔,我們給那王大礽風光大葬,他就未必會再這麼鬧下去了。”
林偉建和吳啓華對視一眼,確認了,去考試。
他們一起看着單立文,說道:“那你走吧。”
單立文看着兩人的神情,有些驚訝,不過,也不是很吃驚,誰能真的無動於衷的放棄一切呢?
他有心想走,真的害怕了,不是假的害怕,但是另外兩人卻堅決的多,就有些放不開。
如果吳啓華林偉建兩人和他一起走了,那就是三個人一起放棄那功名,自己心理也平衡一些,回到家中也有了理由,大不了三年後再考。
但是,如果單立文自己走了,卻是吳啓華林偉建兩個人去考殿試,那麼最後他們三人可以去高中進士,自己卻跑路回家,實在是,不甘心啊。
人,就是這種奇怪而無聊的東西,一件事明明是一樣的,但是如果可以有人和自己一樣倒黴,那麼他就可以忍耐一下,但如果沒有人和他一樣,卻會患得患失,希望有人和自己一樣倒黴。
其他兩人的態度自然也很正常,反正既然當時藥是你買來的,而且這王大礽先找上的是你,那就請你單立文去死啊,我們不陪了。
也許在吳啓華和林偉建裡,還是這麼想的,冤有頭債有主,王大礽就是死磕你一個人呢。
兩人不必私底下嘀咕說話,對視一眼,就離開這裡,回到舊城區,希望進皇宮考試,由於往返於帝都舊城區和新城區的通勤地鐵還沒有修建,所以只能用馬車,這倒也不算什麼。
不過,那單立文卻是不上不下的。
既是捨不得馬上就要到手的功名,以及這功名所代表的官位,金錢,地位,女人,卻又害怕怕死,剛剛那個老道,就是這麼,幾句話,深入人心。
很正常。
當然了,如果他們看到,之前還在他們面前,一副得道高人面目的道人,現在的嘴臉,最對會勃然大怒,大呼上當,從什麼什麼樣的神棍就不信了。
“這位老哥,貧道可是按照你們所說,將原話一句不落的全都說了,效果簡直好極了,你看,我可不可以……”
錢小豪看着這個無德的老道,不耐煩的說道:“想什麼呢,就你詐騙人家搬遷款,忽悠人家老百姓賣房給你塑金身的破事兒,就夠重判你的啊,不知道,出了文化廣場不許傳教測字啊,哼哼,先等着看吧,你要的是有重大立功表現才能功過相抵,現在是有重大立功表現嗎。”
老道低眉順眼的看着錢小豪,心中不知道在轉着什麼主意,他不是沒有打起過開溜跑路的念頭,也確實想過實踐,但是那文化廣場看似是個很大的街區,各種什麼博物館,寺廟都是,但本身就是爲了引蛇出洞的地方,其對外離開的通路有意識的只有兩條,只需要在兩邊各放上監控人員,老道哪怕再自吹是在龍虎山上修道多年的神棍,也比不上錦衣衛手中的電棍來的酥麻爽利。
老道自吹雲中子,原本聽說這帝都隕落,新朝新立,一般這種時刻,都是他們這種人可以渾水摸魚的時刻,不僅僅是原本的舊貴族擔心自己要完蛋,因此要找點精神寄託,或者找點如果避禍的竅門,而且,那些新貴身上,如果下下功夫,也是不在少有。
其實,他們的套路,簡直太簡單了,事實上,我估計,每個人幾乎都差不多遇見一兩次。
遍撒網,也就是走在路邊,看見一個人,先判斷一下,這人的大概富裕程度,最近有沒有黴運,或者遇見什麼事情,這種東西,都可以通過穿着,面目表情判斷,不是什麼新鮮事,然後呢,戲碼就來了,他走上前去,先是釣魚,說道:“呦呦,我看小兄弟你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這是要發啊,嗯嗯,好好,老道雲中子,有禮了。”
或者說,“啊啊,大兄弟你這是藥丸啊,印堂發黑,嗨,早點準備後事吧。”
前一種和後一種理論上差不多,都是遍地撒網之後,如果前一種,說他要發了的人,那小夥子如果真發了,或者出名了,那這老道自然就可以大肆宣揚:你看我厲害吧,某某年,某某日,我是在某某地遇見那小子的,那時候起,就知道那小子不一般啊,人中龍鳳,天下無敵,怎麼樣,我厲害吧。
可是,誰又能知道,這貨是對着起碼無數人在說着這段破話?
羣衆永遠是盲從無知的,永遠不可能去對照這種大數據的情況去分析,只會聽着這個“事實”,然後被老道欺騙,甚至騙她精華身子,把白嫩嫩的嬌軀交給老道來玩。
而那個富貴了的小子,雖然也許認爲,自己是靠真本事起家的,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好像之前是有個老道,這麼對自己說的,不好否認啊。
這個套路,卻在帝都吃癟了,原因很簡單,當時錢小豪一身富商打扮,正在背後監視單立文三人,卻突然這個老頭子衝出來,說什麼,“看他有三災,需要看看風水什麼的。”
不過,錢小豪隨便問了句,我是幹什麼的,老道自然就懵逼了,他哪裡想得到,隨便看見一個“有錢的肥羊”,就是妥妥的官家,而且是背後有更牛的人物的,起碼在錢小豪這些錦衣衛們看來,長老們有通天徹地只能,這些老道會個屁啊。
老道當然也就悲哀了,在李向前等人的計算中,宗教活動,你在文化廣場怎麼玩都可以,出來測字騙錢,就是找死,也就是應對,羣衆需要這種“精神麻醉劑”來麻痹自己的身心而已,但是想真的走街串巷,或者出入高門大家弄錢,就是要考驗一下,是否可以讓他們牢底坐穿了。
本來,這“雲中子”的命運,就和帝都裡那些乞丐頭子一樣,東北和冀東多的是開工卻機器不足的工地,哪怕是老邁年高,老賣年糕的老頭子,也可以找到自己的活兒幹,正巧的是此人運氣不錯,王建見了,就打起了忽悠人的主意,雲中子的命暫時保住了,當然,日後會發生什麼就不知道了。
當然了,一現在來看,雲中子依然擺脫不了囚犯的宿命。
宿命是人無法擺脫的,由於歷史上首次使用了百分制進行科舉打分,前後排序就很明白,結果也說的很明白,常識,申論,殿試,三科分數最高者爲狀元,其他人依次排開,所以,常識和申論加在一起的排名,雖然還有殿試這一科的限制,但基本上就可以鎖定了排序。
對此,倒也無人會有不從,本身大部分都是秀才出身的傢伙,僥倖考中這麼一次,還不抱頭痛哭嗎。
單立文,吳啓華和林偉建三人是在隊伍的最後面,保和殿之外的邊角開始考試,他們只能遠遠的看着王大礽的背影,自然想不到他就是他,對於他們來說,初入皇宮,還有前朝太子前來撫慰,就已經是惶恐不安,低頭寫字了。
殿試的題目基本上都是寫策,也就是給皇帝也建言,當然,主持一切的是樑存厚,他留下的題目也很簡單:士人每多花言巧語,然行爲多是齷齪不堪,知行不一,如之奈何。
考試,考試。
對這些書生們來說,殿試卻絕非過場,而是最佳的表現機會,而且是在最高boss面前的表象,如果可以發揮好了,一步登天不是夢想啊,不過,這些自幼鍛煉出來的字跡卻是明珠暗投,我們的樑存厚船長雖然號稱儒雅,不過對於毛筆字是一竅不通,也就品不出字的好壞。
他揹着手而立,沒有什麼話說,不過,看見稱呼中的“主席”的稱呼,自然有心領神會的人明白,這就是這長老中的大官,片刻後,有才思敏捷,早有腹稿的書生,將文章舉起,交卷。
樑存厚拿起來觀看,基本上,到了這殿試,都放開了,因此說什麼的都有,不過,還真就沒有太水太過於濫竽充數的。
看着有人交卷,而且還直接到了那“大人物”手中,自然有人歡欣鼓舞,更快的寫字,紛紛交卷,基本上這殿試的策,不會允許字數太多,幾百字,把話說清楚就好。
不過,問題似乎來了,王大礽還在這裡呢,而且第四名的成績,正好距離前方最近,他這些天來都被“軟禁”在那小院子裡,閱讀着長老們送給他的各種社會科學類書籍,希望藉此觀察一下,新時空的讀書人是如何吸納這種新興知識的,不過,卻也給了他不少靈感,也是很快就交卷。
交卷的人,自然不可以在原座待着,這是不讓別人考試的舉動啊,因此就被請到偏殿去待着,也是讓他們互相認識認識,以後都是同年爲官,“年兄”了。
不過,好巧不巧的是,一個爲王大礽引路的小太監,在經過最外邊的小桌的時候,忽然腳下一絆,撞了一下一個考試的考桌。
那考生昨夜本身就有事兒,被人連續多日打藥,神智本就不清楚,加上吃不好,睡不好,早已有些迷糊,勉強寫了幾百字,應該過關,正在檢查有沒有錯漏呢,被撞了一下,自然是要擡頭看一眼的。
這一眼卻不得了,看到的這人,卻是多少天都是心目中噩夢的王大礽!
你讓單立文如何做想?
單立文馬上跳了起來,喊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吳啓華和林偉建也害你了,你找他們去,是他們慫恿我的。”
單立文的這種反應,立刻將全場的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沒辦法,大家都這麼低調老實,生怕做錯一點點,最後砸鍋,這個時候,稍微的一點聲音和動靜,就已經是可以帶來很大的注意力,更何況,單立文這不是動靜,幾乎是在吵鬧了。
他瞪着紅眼睛,看着王大礽,喊道:“不是我,不要找我。”
遠處,“似乎”早有所備的錦衣衛們衝了上來,將其抓起來,送到了樑存厚面前。
樑存厚早已知道發生了什麼,對此雖然覺得有些小題大做,對付士人集團,這麼一點小動作實在有些打擊力度不足,不過,既然是大家努力了這麼久的成果,自然也就配合起來,用早已準備好的臺詞說道:“你是什麼人,爲什麼在此吵鬧。”
單立文被兩個膀大腰圓的錦衣衛架在中間,忽然被鬆開後,整個人就垮了,在跪在地上,在那不斷朝着樑存厚磕頭,說道:“大人,大人,小人認罪,小人認罪,求大人爲小人做主,那王大礽冤魂不息,與小人爲難,小人已然走投無路,大人只要可以讓他不要再糾纏於我,小人願意結草銜環報答,大人啊。”
“哦,冤魂啊,”樑存厚嘆息一聲,到底還是如王建所料了,說道:“那你給我說說,怎麼個冤魂法,他爲什麼要纏着你。”
單立文不疑有他,此時他已經分不清現實與虛幻的分別,只覺得全身暈乎乎的,頭昏腦漲之下,將自己夥同吳啓華和林偉建兩人,一起覺得王大礽這人比自己準備的好,註定高中,卻嫉妒不已,於是三人合夥,灌醉了王大礽。
當然了,單立文哪怕是在迷糊之間,也是將大部分的罪行都推給了吳啓華和林偉建這一點來說,三人聯手的交情實在是有些……
而吳啓華,林偉建兩人,也坐在附近的位置,雖然夠不到單立文,卻是直接目睹了這個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