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素了幾十年的大明朝,多年來是每三年可以考那麼兩三百進士的地步,可以說,羣衆的飢渴程度曠古爍今。
雖然不能有直接爲高官的誘惑,但是官吏一體的制度,說起來還是可以在歷史尋找到蛛絲馬跡的。
因此,這次恩科,得到的關注也是實打實的,按照長老們的規劃,報名區分爲具體崗位,按照所屬部門進行報名,當然了,初考的時候統考一樣的內容,只有在進行二試的時候纔會有所不同。
這樣的設計下,不會造成宋明時候,官員的來源一致,監管官員,言官系統,可能和其他人有着神秘的聯繫,什麼師徒啊,同鄉啊,同年啊,姻親什麼的。
稅務系統,教育系統,監管系統,經濟部門等等,都是如此,省直體系,以及事業單位,雖然稱不什麼衙門,倒也是貨真價實的在招人了。
這一下,可以說將全天下的人的心思都給提升起來了,起大逆不道的不考聖賢之說,以及徹底拋棄八股的套路,長老們給出的崗位可都是實打實的實缺,待遇可是不低,雖然監管嚴厲,但是誰不明白,有個編制的好處。
當然了,第一次報考,必然造成冷熱不均,正如後世的海海關,某個崗位達到了幾千人爭奪一個崗位,堪稱可怕。
好在長老們給出了一年多時間的複習時間,以及去了解這些工作到底是幹什麼的,連如何升遷,最高可以到達什麼位置都清清楚楚。
而這些,需要借用各種書籍,刊物和報紙的作用了。
這也是書商們垂涎的所在,要知道,連此時的江南等地,雖然還是表現出不合作的態度,但對於北方發生的一切變化都注意的很,相信這些書賣過去後,少不得有人是要跑過去了解一下的了。
這幾乎是最好的時代,起碼對於書商們來說,以往的各種限制被取消,以前頭頂無數的婆婆,現在只剩下帝都這麼一個婆婆需要伺候好,而各種設備出現,紙漿成本降低,而許多以前不能做的,現在不能做了,所付出的代價,不過是隨時在長老的領導下,引領社會風氣,提升青少年內涵,呼喊正能量,改革過去的傳統……
吳更田一下子忙碌起來,他要領會長老精神,審讀那些書商們自己學習着如何行使一個出版社的制度。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些書商可以賺多少錢,不過,吳更田卻也是無法下手,第一是制度他沒有辦法擋住人家的正當申請,其次是長老們經常出現,也使得他束手束腳的很。
不過,小舅子可不管這個,帝都這個花花世界,到處都是錢,可是卻不屬於他,自然是憤恨的很。
他也想着裝逼打臉,先去酒家吃飯,然後找幾個富家公子起衝突,最後亮出自家姐夫的身份,嚇得對方趕緊跪舔……
這種事,當然不可能發生,用腳趾頭去想,屁民去的地方,和富豪去的地方,能一樣嗎,生活根本是互相隔開的。
別說,還真被小舅子琢磨出個主意,主要是吳更田的辦公室,讓小舅子拿走一疊公紙,面還有官府臺頭呢,而這小舅子也有鬼主意,僞造了一紙書後,又想辦法“借”了一身胥吏黑皮禦寒,然後帶着這東西,好似聖旨一般的,去各家商戶索要過年費了。
雖然公內容毫無那種新式官話,也缺乏印章,但有幾個敢看的。
正如後世經驗,如果你和人籤合同的時候,稍微細細品讀合同,那邊的人開始坐立不安,撇嘴開始嘀咕辱罵你,什麼不大氣啊,不信任我啊,咱兩誰跟誰啊,哎呀,有些人是墨跡,你看看那個誰,人家那大哥多大方,對我們公司這麼信任,根本不看簽字,越是這樣的人越發財,越是那些磨磨唧唧的人越是該家破人亡……越是這種人,你可以直接扔下那合同,找個地方吃頓好的了。
而小舅子的招數也很簡單,誰敢細看他的“公”,當即直接暴打,
那些商戶自然不敢反抗,都是從大明朝時期走過來的,官府搶劫百姓,那不是既定的規矩嗎。
小舅子得手了不少次,一開始還是小人物,後來慾壑難填,膽子逐漸增大,他闖入了一家叫做新華書店的地方。
當他囂張跋扈的進去,嚷嚷着:“收過年費啦,不趕緊交錢的全都送澳洲去……”的時候,那些震驚的臉龐是抑制不住的,隨後他看着好東西實在是多啊,拿這拿那個,同時,他甚至還看到了幾個水靈的小女子,當即又歡喜又憤怒了,歡喜的是居然有機會下其手,眼珠子當時打轉起來,憤怒的是,爲什麼世界不是按照那些小說那樣,女人見了我,自投懷抱嗎。
他忽然邪邪一笑,走過去,要拉住那個少女,還說道:“這麼水靈的女子,啊,肯定是前明餘孽,還不帶走……”
下一刻,他聽到了一個帶着點三觀變化的聲音:“你們看什麼,還不給我往死裡打。”
“是的,長老。”
案子一下子發了,一般來說,案值不大,卻引起大家的警惕,大明朝進入體制內的投機者,對於蓬勃發展的經濟唯有憤恨自己不能進行掠奪,想要伸手是必然的,還是那個問題,他們的道德不會針對普通百姓,只會針對士人自己,只有他們自己纔是人啊。
於是,年底前的一次盤查暗訪開始,果不其然,許多部門都存在趁着新年撈取點好處,好過年的心思。
當然了,之前那麼多人頭還是有觸動作用的,所以勒索的程度都不大,無非是一點年貨,一點小錢,不過這種風氣在長老們看來是洪水猛獸啊。
“還是那個問題,好像我們那個時候,丟個自行車,丟個手機,根本沒人幫你找一樣,因爲投入的成本太高了,案值太低,如果因爲偷個自行車要被坐牢,那麼那些公知又可以嚎叫了,最終還是得放掉。”
“不能多佈置些警力嗎。”
“這個問題和爲什麼不給每個人都配一個私人醫生一樣,溢出成本事實還是要掛在每一個納稅的屁民身的,將所有的犯罪者一個不剩全抓了,固然解氣,但是溢出成本是巨大的,除非……每解決一個案子,都務求將全部的社會成本給賺回來。”李向前轉動着主意,說道:“如說,這次抓捕,動用了百來人,這些人的工資,出勤的獎金,還有立功受賞需要支付的錢物,都算起來,讓他們賠償是。”
樑存厚說道:“這是不教而誅了。”
李向前擺擺手,說道:“其實這種現象普遍存在於執法機構,美帝人民可以接受和忍耐幾千萬的導彈打帳篷的把戲,但是老百姓會認可,花費鉅額投入,抓幾個小賊嗎,這和水多加面,面多加水一樣,難辦。”
“那麼這樣吧,看來爲了廉政,隱私這東西還是不能有的。”
大規模的逮捕非常的大,有些管理商戶衛生,或者城市巡邏的小部門幾乎全滅,但隨即引起的抗議也太大了。
倒黴的雖然是少數,但是牽連的卻不少。
因此,失去好處的人,自然是不滿的,他們的串聯活動雖然一直在長老們的注視下,卻始終沒有動作,很顯然是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直到黃道周摸了進去,雖然黃道周瞧不起這些“異端”,不是考聖人之學的人當的官,果然如此的不堪,哪如他這樣的飽學之士,如果是黃道周來管理的話,肯定是井井有條,屁民不敢言語多少。
他帶着點蔑視的眼神,長老們治下充斥着秀才和老秀才爲官的現象,這些人大多數的現象都是窮,是真窮,論起以大明朝有學問的標準,也是標準的科舉敗犬,在黃道周這樣庶吉士面前,基本是擡不起頭的。
“汝等做事,真是不成體統,爲了金銀貪腐之事書,不怕臭名留史嗎。”
一個被撤職的稅務局官員此時一臉委屈,說道:“我等也是爲民做主,朝廷免了那些農戶的農稅,卻對商戶百般剝削,我見一位同鄉訴苦,幫他少算了一筆錢,卻不知道爲何被查知,這麼些許小事,免了我的差使,我不服啊。”
黃道周倒是點點頭,他家鄉在福建,本身是山多田地少的地方,對於商業反而更加重視,說道:“商人跋山涉水,本辛苦,現在卻是苦樂不均,一味的討好那些亂民,免了農稅,也該一起將商稅免了嘛。”
“還有呢,那些亂民不必納稅,也一個個翻了天,不肯老老實實做佃戶,反而亂了心思,稍微一蠱惑,往外面跑,我岳丈帶人打殺了幾個,反而跑的更快,大人,我們也難啊,今年過年,都快過不下去了,再這樣下去,找不到佃戶做事了。”
黃道周點點頭,說道:“你們照這樣說下去嘛,各地商戶如此悽苦,如若可以求着那些長老們免了商稅,重新開始收取農稅,再讓那些佃戶安心耕作,不要離鄉背井,原理父母之邦,纔是策啊。”
“是,是……做生意如此辛苦,該是這樣,您不知道,免了農稅,反而是亂象多多,而投獻給我等官宦之家的,也完全絕跡了。”
投獻是這樣的。
我大明不知道哪根筋不對,規定舉人身份可以不必繳納農業稅,於是一個舉人出現後,會有無數的人投獻在他之下,土地會劃在他手下,每年交納一個象徵性的租子,同時許多爲了逃避人丁稅的人,願意自爲家奴。
這很明顯是稅收導致的社會現象,但在一個完全免除了農業稅,對於丁口稅這樣傻瓜的稅種嗤之以鼻的情況下,最先感覺不爽的,是那些原本的既得利益者了。
好處沒有了。
對於這項政策的利益受損者,從官紳,到地主,都沒有好臉色,往年可以依靠放貸,收貸,出入呼吸之下,逼迫農民破產,進而一口氣將人家的田地吞併,這本身很簡單,農業生產也是需要大量投入的,種子雖然可以用一年的留種,但是糞便要向糞霸買,農具要修理,牛馬要養要買。
都是成本,巨大的成本。
於是,經常發生這種事,需要花錢的時候,地主借給佃戶或者自耕農一部分資金,等到麥收才收回,賺取利息不說,還是高利貸,這種時刻,這些地主最興奮的其實是各種災荒了。
反正他家的存糧夠多,一口氣全都絕收的話,夠吃好幾年的,而那自耕農只能賣地賣兒賣女了,趁機拿喜兒抵債,你以爲是說說?
原本在歷史早已打靶的人,因爲長老出現的緣故走向了更好的生活,不過他們卻發現,原本躺着掙錢發財的手段沒了,受益沒這麼大了,那些佃戶也開始會喊,不給減租自己去外地謀生。
事實,以我大明原本的公務員待遇,自然是不可能吸引到人的,人家看重的,是被那些富商鹽商追捧得到的好處,還有是這投獻的機會,當然了,按照規矩,這過手的錢糧,基本是要吃一口的,而且是大明朝幾百年的規矩,什麼職位的人吃多少都是有固定的規矩。
除此之外,各種投獻也是好處的大頭。
現在,最大的矛盾是這樣了,不少商人都動起了心思,雖然他們的稅並不高,但也架不住是花出去的錢啊,如果可以省一腳,那多好。
於是,這種聲音也不斷出現,低賤的農民都可以免除稅收,如果他們這些商戶也可以免稅,不可以了嗎。
黃道周果然點頭,不過還是說道:“銅臭之事乃是小事,失節事大,只要可以將貪官污吏驅逐出朝堂,衆正盈朝,那麼免了商稅,也是小事,不過,爾等不知道,你們的頭髮要出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