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幾道似乎發現了什麼,說道:“可是大明朝對讀書人也不壞啊。 ”
張岱淡淡道:“天行有常,不爲堯存,不爲桀亡,本以有德者居之。”
山幾道都高興壞了,說道:“您是說崇禎失德?”
張岱敢這麼說,回到江南幾乎別想見人了,馬正色道:“先帝自然是有德之人,奈何神宗時候,皇不再管事,積弊到最後,誰也無力迴天了。”
山幾道當然不信這套論調,不過張岱卻是馬將話題轉回來,說道:“天下治人,首先是秩序,只有長幼有序,官民有序,良賤有序,才能富國強兵,國泰民安啊,那死囚本來是不良頑劣,犯了死罪,卻是理當處死,現在卻發回重審,那麼天下有多少劣徒,還不都想着如此不肯招供,只求保命,全都開始鼓譟喊冤,那天下大亂,不是在將來嗎。”
山幾道說道:“所以,哪怕有冤……”
張岱吼道:“怎麼可能有冤,那是個……”
山幾道一笑,說道:“好的,我明白了,穩定壓倒一切,對於既得利益者們,不可能喜歡改變,連一張椅子都要死人,這……”
山幾道記得,這椅子說的可不是坐的椅子,而是那種老爺們的官椅啊。
長老們所說的話似乎打通了印象,山幾道點點頭,說道:“多多報道各地商人不同的想法,也是我們的任務,那麼現實還有什麼要說的呢。”
張岱倒也是緊張了一下,這帝都日報讀者數萬,倒也不是簡單的小報,他想象不到帝都日報與太陽報之間的關係到底有多緊密,還是認爲只要是操弄字,意味着高明和高度。
在某人出現之前,人的地位可以說高到無以復加,哪怕無能無恥,也有的是辦法遮掩,關鍵是掌握話語權。
原本朝廷的邸報很有些輿論的掌控味道,那可是妥妥的在人手裡,而現在,這報紙卻是個新生事物,但似乎問了許久,管事的人連個功名也無,真是有辱斯。
早晚把這些泥腿子殺了個乾淨。
按照山幾道的說辭,帝都日報在帝都很受好評,許多長老每天早都要讀一份兒,這幾乎相當於奏摺一般,是長老們瞭解民情的選擇之一。
他當然也不會說,長老們都有自己的內參,而且大部分人更喜歡在女秘書的幫助下在牀吃着早餐。
張岱更是抖擻精神,他倒是對更進一步不感興趣,幾十歲的人了,榮華富貴早已是司空見慣,長輩裡有首輔,有兵部武選司,不缺錢啊,只求長保富貴。
至於更進一步,朝爲田舍郎,夕爲天子客,進入朝堂,張岱雖然也有點想法,但還真的不是那麼熱心。
但是還是那個問題,現在的江南好像住在樓下的老漢,樓的小夥子每天晚重重的將鞋子扔在地,讓他苦不堪言,但是更狠的是,扔了一隻鞋子後,另一隻遲遲不到,讓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江南的財主地主大商人基本都在冰火兩重天之間盤旋,一邊是大軍壓境後全家殺光的可怕景象,一邊是帝都的生意繁華似火,他們的想法,卻是標準的東食西宿了。
說齊國有戶人家有個女兒,有兩家人來求婚,東家的男子長得醜陋但是家境富裕,西家的男子容貌美但是家裡很貧窮。父母猶豫不能決定,詢問他們的女兒,女兒說:想在東家吃飯,在西家住宿。
這種事聽起來不可思議,但是在這個時代卻是有着無數實例,如最經典的……
反正是這樣。
無數人想着掠奪了帝都商品的貨源,發現得不到後,轉而開始在地方滋事,想着一點點吃下這些生意,對於這些家族,也是無可奈何,有了好的財源,你不去爭搶,自然有人去爭搶,人家搶到了,強大起來,反過來擠壓你。
所以穿越小白們想象的,我躲在一個地方種田,崛起過程無人敢於欺壓,官府會幫助我……
抱歉,某個池塘裡餵魚纔是你未來的道路。
張岱此來,想法與之前的前輩差不多,但是做法還是高明一些,起碼有自知之明,知道江南讀書人在帝都的影響力太差,自然是要想辦法的啊。
而他們的辦法不多,想增加影響力,方式很多,獻女人和房術那是最低端的做法,溜鬚拍馬自然也沒什麼作用,至於輸誠給予乾股,自然是難加難。
也有的扭扭捏捏的想着做帶路黨。
但是長老們似乎對他們很不信任。
如果可以以自己的大才,讓這些泥腿子明白,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要愚民、弱民、虐民,讓他們知曉了治國之道,自然是要對自己大加籠絡,你纔是正確的路子啊。
想到這裡,張岱倒也是抖擻精神,開始賣弄起來,都是最最平凡普通的如何管理小民的策略,但其的精妙絕非普通百姓可以理解,並且一針見血的指出了長老們行政的破綻:如果任由草民開始大規模的識字,而又不學經典,是越有隻是越反動,最後都是最難統治。
山幾道滿意至極,他想不到張岱居然如此喜歡賣弄啊。
忙活起來,張岱本來安排了酒宴,想要籠絡一下這個後生,雖然出身農民,但畢竟也是帝都的活泛人不是。
但山幾道哪有什麼貪吃的心思,他大魚大肉也吃過,現在的心思都在往爬面了。
在進行教育的時候,一位長老語重心長的對自己說,等他升職了,會送她去做培訓,學習如何使用照相機,那東西可是彌足珍貴,要珍惜機會,學習陳冠希李宗瑞前輩的光榮使命,多多拍照。
回到報社,山幾道飯都不吃,水也不喝,瘋狂的寫稿子,簡體字的稿子,簡略誇張的對話出現後,幾乎是一氣呵成,按照長老們所說的,“爆點驚人點震驚點”的三點式寫風格,當他去交稿的時候,幾乎是今天第一份交去的。
報社的編輯經歷很特,作爲一個從賊的童生,八股水平也那樣了,但好在做事老實,被用作主編,當然了,大方向還是長老們在掌控,不過,見到這稿子,卻是嚇了一跳,他瞪大眼睛,說道:“這是你寫的。”
“對,晌午前採訪的。”
“這可是大事啊。”
山幾道說道:“長老們不是說了嗎,佛學裡面有雲,世尊,世尊滅度後,於末法時期,我將化爲丘僧,於世尊佛法出家,披佛袈裟,誦佛經典,而破壞佛法,這一點來說,無數邪人學儒學經典,進而混進來破壞學,大明朝因此而亡,我等的作用,是要清理這些敗類不是,那東林黨復社把持科舉,危害天下,不得不除了啊。”
這話絕對是掏心窩子話,主編偶爾憤世嫉俗起來,也控訴自己屢試不第的原因,絕對是因爲東林黨的無恥,這也是個心理安慰。
當然了,那些大佬也不至於對童生考秀才的考試有太大興趣吧。
“還是請示一下長老,有他做後盾,我們做起來更順利不是。”
主編在內心裡,已經將此事當做了“我們”的事情了。
帝都的政務,有許多不同的特點,扁平化與政出多門,是其之一。
扁平化管理是指通過減少管理層次、壓縮職能部門和機構、裁減人員,使決策層和操作層之間的間管理層級儘可能減少,如軍隊,指揮官可以聯絡指揮最前方的小兵,事實是非常先進的指揮方式,但依賴於指揮官的指揮能力和科技水平。
後世共和國首任後勤部總裝備部交通運輸部部長,傳說做過,打一個電話:三班李大柱嗎?讓你們的機槍手向前移動2米。
帝都是這樣,長老們可以出現在任何位置,對任何事務進行發話,當然了,他們自己內部還是有溝通,吃相也好看的多。
這也造成了一定的小混亂,但許多人都心照不宣的照做,甚至故意如此,這都是爲了不留山頭。
沒什麼某某口的長老可以對某個事務完全掌控,有着海量資料下,一個長老想了解一件事用不了多久。
當然了,大多數時候,某個項目還是有着幾個人負責,吳名不是每天都去帝都日報,而是每週召開一次“每週輿情研究會”,對這些情況進行疏導和聯絡。
目前來說,帝都還是喜歡穩健的,除了偶爾會報道一下越南由於本身是蠻夷,雖然表面打着我天朝的各種法規矩,但到了關鍵時刻,還是暴露了其蠻夷本質,弒父而登王位這種行爲,足以讓未來的評書說書人忙活十年,至於什麼越南美女多,田地多之類的宣傳,那和後世酒吧豔遇多,烏克蘭金絲貓豐乳肥臀又開放的謊言差不多了吧。
吳名還是很喜歡目前的工作的,他覺得自己好像一個牧羊人一樣,只不過他這個牧羊人使用的是輿論武器進行工作,將人民朝着“正確”方向引導。
之所以如此,還是因爲他們目前的敵人太弱,對於化侵略缺乏防備,當然了,在粗放式的計劃下,國周邊的小國哪怕再困難,也建立自己的字,其實是南北雙棒外加日本越南,是害怕被吞併啊。
但是細膩的化產品侵略,是毫無辦法了。
目前來說,在日本這個主要攻擊目標下,漫畫這個通俗易懂的產品,已經以及其廉價的方式進行了大規模的傾銷,當然,由於缺乏“古代化”的人數,許多後世的經典作品不可能直接端去開賣,長老們赤膊陣慢慢修改也是個很麻煩的事情,好在正在組建的部隊還是很管用的,起碼字工廠這個東西,一旦出現,那麼效率還是很高的。
後世的好萊塢劇本是高度工業化,分工化的存在,長老們雖然不在其間,但多數還是瞭解的,但由於制度原因,各國都無法學習,因爲學習了意味着各國原本的影視界權力人物的消亡啊。
但是這不妨礙長老們也可以有樣學樣組建這樣的隊伍不是。
在這個過程,最喜歡收編的反而是那些說書人,這些人也許閱讀量不足,但絕對的會懂得說故事,因爲不會說得餓死。
當然了,吳名還是很開通,對於下面的人有事沒事跑來拍馬屁還是很喜歡的。
起過去那簡單的陳設,吳名的新辦公室卻是敞亮的多,而且也開始了升級,且不說裡面的化水平到底如何,這裡的東西是可以驚動後世的博物館物部門的。
作爲唯一瞭解的唐伯虎,其實此人的書畫在死前根本不值得多少錢,這種科舉敗犬的東西誰會搭理,真正出名,還是後世被吹捧起來的啊。
而各種廉價收買來的古董也都各有出處,如果不是太忙了,而化部門真正的工作是通過對甲骨的解讀的同時,在裡面塞入私貨,那麼吳名早去想辦法把敦煌給挖掘出來了。
敦煌作爲國曆史物被掠奪最慘痛的見證,絕對是長老們關心的目標,不過要挖掘,絕對不是那麼簡單的,那是從一絲一線外加那些壁畫都必須進行保護,沒有大量的人手是做不到的。
後世的歷史,敦煌莫高窟的書卷物被廉價買走,而那些壁畫被拓印走,也是完全不顧損傷,大量的傷亡損失下,幾乎難以抵償。
當然了,有樣學樣的長老們以及在帝都舊城區規劃出了盧浮宮,未來等到天下統一,無論是歐洲的古建築,埃及金字塔,南美的阿茲特克金字塔,基本都是長老們的狩獵目標了。
故宮存國產,盧浮宮存進口嘛。
不過,吳名還不算庸俗的人啊。
他低着頭,狐疑的看着這篇章。
《真相調查,江南某縉紳吐露準備如何欺壓北方百姓》。
標準的標題,開頭的引述,之後逐字逐句的批駁,最後是將章昇華到,非財富的創造者,儒生羣體們,天然嚮往的是分配財富,讓財富流入他們的手裡,進而導致了他們對於財富創造者的天然仇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