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海在大殿之上信誓旦旦地向女皇介紹帝國海軍的下一步計劃之時,作爲帝國殖民司司長的龔紫軒也在考慮着相同的問題。稍有不同的是此刻的他並沒有像黃宗羲等內閣重臣那樣站在南京皇宮的大殿之上,而是端坐在“敖欽”號的船長專用餐廳內愜意地品嚐着淋有濃油醬汁的紅燒石斑。至於坐在他對面與其一同享受這一豐厚晚餐的則是英國國王的御弟約克公爵。
“雖說哪兒的魚只要是剛打上來都鮮嫩無比。但要說肉質細膩還是得首推東海的海鮮。公爵閣下個時節離開中原真是太可惜了。”背靠在天鵝絨鋪墊的長椅上龔紫軒一邊享用着印度洋的美味一邊卻不無感嘆地爲對方錯過自己國家的美食而惋惜。
“在下十分感激龔大人在過去一年的盛情款待,讓在下領略到了貴國在飲食方面的高超技藝。只不過在下離開歐洲的時間已經夠長了,我的心已經聽到了英格蘭的召喚聲。”約克公爵婉言至謝道。雖然他的口吻帶着這個時代貴族共有的誇張通病,但不可否認的是這番話語的內容卻真的道出了他的心聲。這個時代的英國尚未受到法國宮廷的影響因此在食物烹調上顯得極爲單調乏味。驟然面對博大精深的中華美食品讓這位英國公爵將本國廚師的烹調技藝歸到了未開化一類。而中國人在約克公爵眼中更是彷彿就是爲了“吃”而生的。當然同多數歐洲人一樣約克公爵對中國菜中一些“特殊”的材料還是頗爲感冒的。姑且不論穿山甲、猴腦之類的生猛海鮮,就連蛇、大閘蟹、青蛙等在中國人看來頗爲滋補的菜餚也能把那些大鼻們嚇得退避三舍。不過中方熱情的招待與數不甚數的美味並沒讓這位英國王位的第一繼承人樂不思蜀。無論如何對於約克公爵來說這世上的任何物質享受都不能替代其復辟復仇的目標。因此在得知龔紫軒要前往印度的消息後,他便迫不及待地搭上了這艘令人畏懼的龐大戰艦。
“請原諒我剛纔的唐突。確實,貴國現在正處於混亂之中急需閣下前往主持大局。在此僅代表女皇陛下祝願貴國早日恢復大統。”龔紫軒說着舉起了酒杯敬道。瓷質的酒盅中裝着清澈如若泉水的茅臺。由於這一時期歐洲的釀酒技術還不能祛除酒中的大量雜質,因此除了禮節上的需要,一般在有選擇的條件下中國人總是更偏愛本土的白酒。
“應該是恭祝天朝的艦隊早日凱旋。若非如此倫敦的那些叛逆又怎會心甘情願地尋求國王的寬恕。”約克公爵舉起了同樣酒盅敬道。
“那就承蒙閣下貴言了。”龔紫軒掛着生意人似的微笑將水酒一飲而盡道。
相比龔紫軒的酒量約克公爵可不敢將瓷盅裡的液體一口悶。參加過幾次中國式宴會的他十分清楚這種看似白水卻有着濃郁芳香的酒有着怎樣驚人的威力。於是他只是稍稍淺嘗了一口後便向龔紫軒恭維道:“閣下此次親率這樣一艘重量級的龐大戰艦趕赴印度洋。就算勝利女神再挑剔也得向閣下展現出謙恭的笑容啊。”
眼見約克公爵一臉敬慕地打量着裝飾考究的“敖欽”號,龔紫軒心中不禁一陣百感交集。對方的恭維就着茅臺的酒力固然讓他泛起了一股飄飄然的自豪感。可另一邊中原百姓對敖欽號之類鉅艦的態度卻讓他覺得猶如打翻了五味瓶一拌。須知在這個時代打造一支艦隊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僅需要熟練的水手,還要有犀利的戰艦。就算戰艦造來了亦要長期花錢進行保養。因此鉅艦一方面向世界展示了中華在海上的威嚴,可它那龐大的耗費同樣是國會在審議預算時一直垢弊的項目。至於中華百姓對龍王級的戰艦態度就更加微妙了。百姓一方面希望龍王戰艦能馳騁四海威甲天下,卻又怕這些昂貴的戰艦在戰鬥中磕着碰着。另一方面若是朝廷真的只把龍王戰艦放在中原當擺設,人們又會覺得太過浪費資源。
恐怕駕着龍王戰艦四處做表演似的巡遊,纔是真正滿足議會老爺們的想法吧。龔紫軒在心中如此嘟囔道。不過他表面上還一如既往地謙遜地說道:“公爵閣下恐怕是誤會了。其實在下與閣下一樣都只是這艘船搭載的客人而已。”
“哦,龔大人您不是艦隊的指揮官嗎?”約克公爵微微一驚道。
“不是,在下趕赴印度乃是另有公事。只是碰巧海軍需要徵調一批戰艦前往印度洋,所以在下才同閣下一樣搭乘上了敖欽號。”龔紫軒擺了擺手解釋道。似乎是爲了向對方表示自己的信任,他跟着又補充了一句道:“不瞞公爵閣下這支艦隊其實是前往卡利卡亥補給印度洋第三艦隊的。而我等乘坐的這艘戰艦則是鄭森提督的新旗艦。”
“鄭森提督?可他的艦隊不是剛在拉克沙羣島遭遇敗績嗎?”約克公爵聽罷神色古怪的脫口而出道。雖然這一年來約克公爵一直都身處南京,但卻始終關注着印度洋上的戰況。說實在的就內心深處來說對於英軍在拉克沙羣島所取得的戰績約克公爵還是頗爲自豪的。就算對方是“叛軍”那好歹也是英國的艦隊。不過此刻讓約克公爵感到驚訝的並非是英國艦隊的勝利而是中華海軍上層對鄭森的態度。
“怎麼?公爵有什麼不對嗎?”被對方這麼一嚷龔紫軒不禁納悶地皺起眉頭問道。
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的約克公爵趕緊解釋道:“我的意思是鄭森提督當然是一個經驗豐富的指揮官。否則他之前就不會取得亞丁灣那樣的戰績了。可拉克沙羣島一戰中他終究是違反海軍條例放棄戰列線不是嗎?”
“公爵怎麼會知道鄭森提督在拉克沙羣島作戰時放棄了戰列線?”龔紫軒追問道。
給對方這一問,約克公爵不禁在心中暗自狠狠地咒罵起自己的多管閒事來。其實這也難怪約克公爵本人就曾是英國皇家海軍的提督。對於這場發生在東方的大海戰他自然是充滿了興趣。不過就此刻他的表現來看無疑是在越摸越黑。於是深感尷尬的他跟着便訕訕地說道:“這都是我從南京的報紙上看到。還不知是不是真實情況,就做出了主觀的判斷。真是對不起。”
“原來如此。”龔紫軒聽罷釋然地點了點頭,隨即寬聲安慰道:“其實閣下說得沒錯鄭森提督在拉克沙羣島作戰時確實放棄了戰列線。”
在從龔紫軒口中得到證實之後,約克公爵忍不住又開口問道:“恕我冒昧,既然鄭森提督在作戰中違反了條例。爲什麼還讓他繼續指揮作戰呢?”
如果是普通人聽到約克公爵這番質疑多半會覺得對方是在挑撥朝廷與將領之間的關係。可龔紫軒卻十分清楚英國人向來講究紀律。如若相同的事發生在英國鄭森多半得直接上軍事法庭。想到這裡他便淡然地一笑向對方解釋道:“公爵閣下說得沒錯。鄭森提督確實是在拉克沙羣島中違反了戰鬥條例。不過而今印度洋正是用人之際。所以朝廷纔會決定讓鄭森提督繼續留在原駐地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對於約克公爵來說這又是一個難懂的中國成語。
“也就是指負罪之人以新的功績抵消舊的罪過。”龔紫軒欣然解釋道。
“真是東方式的邏輯。”約克公爵側着腦袋感嘆道。畢竟在英國人的字典裡罪就是罪,功就是功,一切都得按規章辦事。就算一個將領的功績真的足夠抵消他之前所犯的錯誤,那也該由君主下特赦令才行。不過對方既然都已如此輕描淡寫的解釋了約克公爵作爲一個外國人自然也不好再繼續較真下去。這不他立即就將話題轉到了另一個令他感興趣的話題上道:“不過貴國的戰艦規模真是令人歎爲觀止啊。像敖欽號這樣的鉅艦恐怕在歐洲也難找出第二艘來吧。”
“那裡。貴國的海上羣王號可也是擁有百門戰炮的鉅艦啊。聽說還是歐洲第一的戰列艦吧。”龔紫軒說到這裡又跟着探問了一句道:“就不知敖順、敖欽對決海上羣王號最終會有怎樣的結果?”
龔紫軒的問題對於約克公爵來說無疑是個爲難的問題。雖說他心裡十分清楚以英國艦隊的實力對戰擁有龐大帝國作後盾的中華艦隊最終都將以失敗告終。但在感情上他還是不願意看到幾乎傾注了英國舉國之力的艦隊沉屍印度洋。
眼見約克公爵默不作聲,龔紫軒跟着又賠起了不是道:“公爵對不起,剛纔只顧得自己感嘆了。”
“龔大人不必在意。那是叛軍的艦隊,貴國能消滅這支艦隊也是在幫助國王復辟。”約克公爵一咬牙附和道。其實他心裡十分清楚就算沒有中華朝的介入,英國王室依舊能借着克倫威爾去世的機會復辟王朝。然而這些年叛軍的所作所爲卻讓英國同這個東方大國結下了不小的仇怨。就算不用軍事手段,實力雄厚的中華朝照樣能讓英國徹底破產。至於英國的夙敵荷蘭更是一直以來都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窺視的英倫三島。加之約克公爵還從不少的渠道打探得知,荷蘭海軍之所以至今都沒有進攻英國本土,很大程度上是受了中華帝國的影響。這使得他越發覺得英國若想在這場戰爭過後倖存下來就必須得在中華朝面前表現出恭順的態度。爲此就算是尊稱對方爲“天朝”也再所不惜。
似乎是滿意於約克公爵的表現,龔紫軒也不再試探於他。而是頗爲大度地安慰道:“在下也知目前在印度洋的這支英國艦隊耗費了貴國大筆錢款。這其中還有一部分是貴國王室的財產。不過戰爭就是戰爭,買賣就是買賣。雖然戰場上的事我等是無能爲力。但是閣下若是有興趣的話可以參觀一下我軍在卡爾卡亥的俘虜營,或許還能找到一些幡然悔悟的臣民也不一定啊。”
給龔紫軒這麼一說約克公爵碧藍色的眼眸中忽然閃碩起了一道異樣的光芒。只見他會意的點了點頭道:“有機會的話在下一定親自參觀。”
事實證明這個機會並沒有讓約克公爵等上太久。三日後龔紫軒所率的艦隊如期抵達了卡爾卡亥港。由於此時的英國艦隊已然北上同奧斯曼艦隊會師。因此原本作爲主戰場的拉克沙羣島並沒有衆人想象之中那般劍拔弩張。在和煦的海風吹拂下敖欽號在碼頭上受到了最爲熱烈的歡迎。
“印度洋第三艦隊提督准將鄭森參見龔大人。”一陣響亮的禮炮過後,一席軍裝的鄭森向龔紫軒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相比一年多以前而今的鄭森顯得內斂了許多。雖然看不出這位帝國最年輕的海軍將領是否還在受數個月前那場慘敗的影響。但當他的目光觸及敖欽號那旁大船身時,一種莫名的激動還是在不經意間從他的眼神中流露了出來。
“鄭提督這些日子辛苦了。”龔紫軒說着從身旁的侍從手中的托盤中取了一份文書遞給鄭森道:“包括敖欽號在內的二十四艘戰艦已悉數送抵請清點。”
鄭森接過了文書將其轉交給身邊的副官後,隨即禮貌地向對方行禮道:“大人一路旅途勞累,還是先行前往官邸歇息吧。”
“恩,那就有勞將軍了。”龔紫軒欣然頷首道。可正當他邁開步子,身後一席傳教士打扮的約克公爵立即映入了鄭森的眼簾。雖說早年在法國之時兩人也曾在盧浮宮有過一面之緣。但事隔多年兩人的印象早已模糊。因此鄭森不由狐疑着向龔紫軒輕聲詢問道:“大人,那這幾位呢?”
“啊,這幾位是搭敖欽號一同前來的歐洲朋友。他們過幾日就要轉船去歐洲了。怎樣目前印度洋的局勢還行嗎?”龔紫軒想了一下探問道。
“回大人,英國艦隊先前已北上集結。施將軍的艦隊與奧軍艦隊之間也是一觸即發。所以目前印度洋的局勢很不穩定。加之亞丁港尚在奧軍的掌控之中。恐怕以商業協會的船隻難以護送他們穿越印度洋。”鄭森如實稟告道。
“怎麼?印度洋的航線又停了嗎?”龔紫軒聽鄭森這麼一說眉頭立即擰成了一個川字形。
“是的,大人。施將軍已着令第三艦隊一經補給就立即北上。”鄭森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其言下之意當然是告訴龔紫軒現在用軍艦護送這批友人過境也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龔紫軒卻並沒在意鄭森的話外之音,而是底着頭喃喃自語道:“看來一場大戰即將來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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