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越過遮蔽的障礙之後,眼前的景色如同過去般豁然開朗,整個城市在那種高度面前渺小的像是玩具一樣,以堆疊到只能用精美來形容的氣魄在腳下纖毫畢露的蔓延開去。
被那種宏大的氣勢所包圍,再次看到這個景象的時候,心靈依然泛起了深深的感動。
然後———
就在此身還沉醉於那份安逸的時候,少女的聲音打破了平靜。
“你………爲什麼要回來?”
帶着質問的語氣,可以感覺到隱含在其中的怒氣。
“我爲什麼就不能回來呢?”
對於幽夢的憤怒無可奈何,我對她的遷就似乎完全就沒有被理解過。一種無法言語的傷心在心裡反覆的迴盪着,幫她瞞着姑父科爾馬的事情、一直以來竭盡全力的容忍並不僅僅只是因爲姑父的原因,我更多的是還希望有一天能再次看見那個總是瑟縮在我背後,纖細而文靜的表妹的模樣。不是以一個男人,而是以一個青梅竹馬的哥哥的身份,如此的期望着。
將我的反問無視過去,少女以更加激烈的聲音和激動的情緒,緊緊握住雙拳的同時,以全部的勇氣朝着此身竭盡全力的大聲嬌吒。
“都是你!你不回來的話,一切都是好好的———父親還會像以前一樣疼我,不會像現在這樣天天只有冷眼和責備,我和高登之間順利的關係也不會產生問題,這些…這些都是你的錯!所以,所以………”
“所以只要我不在一切就好了麼?”
在凝視着少女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一股和厭惡完全不同的憎惡。
———那是一種因爲對方愚昧無知到令人憤怒而產生的渾身寒毛都豎起來的感覺。
再也沒有聽過比這更加可笑的遷怒了。
我不在一切就好了?真是的,愚蠢也要有個限度。
那種跟小孩子差不多的想法是行不通的,對本家而言,失去正選確實是一大損失,但那並不代表這就沒有其他候選可以替代了。以爲搬走了一塊石頭就能移動整個山的,纔是真正愚蠢到了令人無法忍受的想法。
少女顯然並不明白,如果不是此身的話,她早已面對更加嚴苛的命運。
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那種到嘴邊的肥肉也不屑一顧的品德,換成其他候選人的話,即使有姑父的保護,她所面對的也將是無窮無盡的煩惱。
在感覺到從草叢裡面隱約蔓延出來的殺氣的時候,我已經徹底明白了少女將此身帶到這種地方來的打算。雖然還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但唯一可以確認的,就是眼前這個所謂的表妹已經只能被劃歸到敵人的那一邊。
………幽夢如今所作的已經讓我感到無比的絕望。
並不僅僅只是因爲被背叛而痛苦,更多的是那份親緣都被斬斷時撕心裂肺的難受。無論她再怎麼討厭我,我畢竟是和她流着四分之一相同的血脈一起長大的哥哥啊!爲什麼幽夢能夠如此心安理得的做出這樣的事情啊!
埃斯貝爾家是一個非常矛盾的家族,那種冷漠而又固執的眷戀親情的性格是每一個族人流進血脈的遺傳。
所以在無法理解表妹行爲的同時,怨恨也更加的深刻。
“幽夢,你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嗎?”
只剩下陰沉的聲音裡面已經沒有多餘的嘆息,卻還是想要給予少女最後的機會。
“———啊啊,爲了我和高登的未來,我什麼都願意做。”
“是這樣的麼………”
少女澄淨的瞳孔裡沒有了剛纔的憤怒。
平靜下來的表情展現着某種更深層次的冷漠。
可以很輕易的感受到,那股將對於憤怒的執着切換成更加堅定的意志所抱有的感情,是何等的深刻———這也代表着,表妹對那個名叫高登的男人,確實是真心的。
難怪人們常說愛情會讓人衝昏頭腦,我總算是領教了,不過終歸還是無法理解。
現在所有的情況都已經展現的十分明白,想要洞悉箇中的內容也並不困難,估計就是某個愚蠢的男人受到了奧斯卡家主的誘惑而決定鋌而走險,利用表妹將我從學院引到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然後聚集以足夠的埋伏一擊殺之。
對於姑父不在身邊,缺乏守護力量的此身而言,確實是相當良好的機會。
畢竟,比起在政治鬥爭中反覆爭奪的風險,用暗殺這種政治上常見的手段除掉羽翼還未豐滿的敵人,怎麼想都是最合乎利益和能夠將損失最小化的辦法。反正只要手法上面儘量乾淨利落就毫無問題,在這個凡事需要證據的時代,也最容易在證據上面下功夫。
在感嘆那個老鬼真是無孔不入的同時,也爲自己那份不要命的天真而深深的後悔。
會陷入這樣窘迫的絕境之中,除了表妹的原因以外,更多的還是此身的愚昧。
稍稍向後退卻幾步。
凝視着少女的眼神之中擺出了十分警惕的姿態。
以最敏銳的直覺感應着環伺在周圍數量不菲的力場強度,從那種充滿殺氣的壓迫感和令人不得不爲之畏懼的深厚程度來看,恐怕今天想要完好無缺是沒有可能了。
最重要的是,這個數量,想要突圍太困難了。
這可是成建制的軍隊,絕非我在【外城】的黑社會裡面打架鬥毆的對手可以相提並論的存在,一旦被私立騎士們以默契的陣型包圍的話,就絕對只有死路一條。
勇氣與魄力什麼的在此刻毫無意義,面對身經百戰的敵人,此身毫無優勢可言。
這一點在上次面對三個黃昏騎士時就已經得到了證明,而如今要對付的是數量至少也有二十的私立騎士小隊。從這種規模來看,拉提斯家的奧斯卡家主爲了除掉我這個禍害,還真是已經到了不惜血本的程度啊。
雖然不知道對方究竟許下了什麼允諾給那個科爾馬·高登,但就個人認爲,再美好和豪爽的承諾在死人面前,都是毫無意義的。
估計對奧斯卡家主而言,那個男人只有等待被處理的命運而已。
剩下的就只是被分解後丟進火裡還是水裡的區別。
對於自己在這樣危急的環境下還有悠閒的心思想那些無聊的東西感到驚奇,在一瞬間找到了可以暫時在這種固若金湯的包圍中拉開一條縫隙的辦法。
———對於已經部署好的東西,打亂那種部署就是最後的機會。
在想到這一點的時候,目光轉移到了表妹的身上。
將力量暗中全部蓄積在腳後跟———
儘管對於自己的身手擁有着相當程度的自信,卻也沒有狂妄自負到認爲這種大幅度的行動能瞞過從小就被姑父精心授以格鬥術和呼吸法的表妹,故而只能更切實的依靠超人的爆發速度來令敵人措手不及。
稍稍伏下身體,讓身體的重心位於最適合於奔襲的位置。
“噌!———”
宛如炮彈般猛烈的躍出。
被風衣所包裹的軀體像是青色閃電一樣劃破兩人之間短暫的距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