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被矩形的書櫃所分割的房間。
雖然寬敞卻並不會在人視覺上給以人空曠的感覺,那些過多而又排布整齊的書櫃將整個書房切裂成諸多細碎的部分。書架上面擺放的書籍或者資料被翻的凌亂不堪,甚至就連地上都有好幾處地方丟着長長的卷軸和文件沒有收拾。
就連書房都被弄成了這樣,由此可見房間主人的性格是如何散漫。
牆上的壁燈和屋頂的吊燈保持着關閉,倒不是捨不得用電,而是使用者到現在爲止都還沒能掌握那個遙控器的正確使用方式。目前唯一成功操作的也只有書桌上的檯燈而已。
對於自己是個電器白癡的現實,中池一直就有種深深的挫敗感。
手中的鋼筆順着目光的轉移在文件上飛馳,堆滿書桌的待披文件和已披文件各自盤踞在桌面的兩邊。少年背後的窗戶並沒有掩上翠綠色的窗簾,清晰的銀色月光從深青色的天空之中筆直的投射於此地。清冷卻又安寧無比。
……整個書房之中既然無聲,只有少年揮筆劃破書卷那綿延而枯燥的聲音。
只是這份寧靜卻在下一刻被突如其來的猛烈攻擊所粉碎。
“堂哥——!!!”
少女尖銳而又憤怒的嬌吒。
一瞬間就敲碎了宛如冰封的河面般沉靜的氣氛。
正在前進的筆尖生硬的停下來,紙上頓時發出裂帛般刺耳的響聲。
中池擡起頭來,平靜到甚至近乎冷漠的面龐中帶着幾分疑惑的注視着書房的門口——
“砰~啪~~!!”
大門被人以豪邁的氣勢一腳踢開。
背對着月光的少女以驚人的氣魄蒞臨此淡然安逸之所,鮮紅的細眉用力的挑動着,湛藍的瞳孔深處燃燒着比火焰更加激烈的氣勢。
被月光渲染上銀質光澤的硃紅長髮在夜風中灑然飄揚開來。
“辛西雅?”
中池頗爲困擾的皺起眉頭。
對於少女爲什麼會發這麼大的脾氣感到不解,雖然打從回來之後確實有點冷落她,但中池自問沒有做出過足以惹她暴走的事情。
“我說啊,你就不能聲音小點麼?”
“你還敢說!”
辛西雅用力的跺了跺腳,以銳利的視線瞪着中池。
在本家能夠這樣肆無忌憚的和自己的說話的,大約也就只有這個莽撞的女孩子了。不過對於辛西雅這種毫不掩飾自己心情的做法,中池意外的並不討厭。
被中池那種輕描淡寫的表情激怒,少女的細眉挑動的弧度更加高昂。
“你這個大色狼!爲什麼要把幽夢也選成你的未婚妻?!”
“哈?”
中池一臉的莫名其妙。
連幽夢的面都沒有見過的自己,又怎麼可能將她選成未婚妻呢?這個世界上實在沒有比這更加冤枉的事情了。中池的腦袋稍微一轉,就立刻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恐怕又是沃爾貝特老翁臨時起意外加自作主張了吧。
想到這裡,中池也只有自認倒黴。
“那有什麼不妥麼?”
“當然不妥了,你難道不知道幽夢已經有男朋友了麼?她和我不一樣,你這種做法會把一段美好的戀愛強行拆散的……堂哥,你真是太過分了!”
這種事情我怎麼可能知道?!中池在心中暗自怨恨大長老的餿主意。
不過對於大爺爺來說,知道不知道這種事情都不會影響他的決定。在他看來少年少女的戀愛和小孩子的過家家並沒有區別,所謂的感情與本家的利益比起來根本就不值一提。
“……”
對於辛西雅的質問中池保持着沉默,然後忽然曖昧的一笑。
這爽朗的一笑驟然令對面原本氣憤不已的少女愕然一怔,嬌弱的心臟一時間不聽話的用力跳動了幾下。慌張的低下頭去,辛西雅對自己的軟弱暗中怨恨不已。
默然佇立時總是陰沉而嚴峻的樣子,可是突如其來的笑容卻又令人如沐春風,尤其是擡起頭來時那朗星般的眼睛更是令人忍不住心慌意亂。
——對於這個註定會成爲自己男人的少年,辛西雅雖然尚且不曾察覺,但實際上早已傾注了過多的注意力在其之上。
“你吃醋了?”
中池那宛如睡眠不足般的聲音響起。少女的俏臉頓時一片緋紅。
“誰誰誰誰誰誰吃醋了啊?!!!別別別胡說了,人家纔不會爲你吃醋呢!!!”
辛西雅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野貓一樣,瞪大了眼睛高聲尖叫着。對此音波攻擊中池明智的別過頭去,鋼筆繞着手指流暢的轉動了好幾圈。
即使並沒有深厚的感情,但對於自己伴侶的獨佔慾望,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啊。
——中池在心裡如此的感嘆着。
“可是,如果並非吃醋的話,你這麼緊張幹什麼?”
“這……”
辛西雅小手一拳砸在書桌上面,以正義之士般的驕傲挺起胸膛。
“當然是爲了幽夢不平!你就不要自作多情了,我是爲了幽夢才生氣的!沒錯!”
少女小小的拳頭緊握在胸前,宛如宣誓般的自我肯定。只可惜這份氣魄,卻在少年下一刻漫不經心的說話之中,如同裂開的冰原般粉碎成爲一片凌亂的碎屑。
對於堂妹這種率直的性情,中池總是會忍不住的泛起一種戲弄她的念頭。
那種感覺就像是看到一隻毫無防備、趴在自家陽臺上幸福的睡着,滿臉溫吞和模糊的小野貓一樣,可愛的簡直讓人情不自禁。
“這樣啊,那我不要幽夢,換成史黛絲就可以了。”
“你敢!”
剛纔還很冷靜的辛西雅立刻就暴走了。只不過隨即看到中池那滿臉愉快的笑容,少女馬上意識到自己又上當了。
“堂哥真是個大壞蛋……”
辛西雅嘟着嘴巴生起悶氣來。
“好了,我開玩笑的。辛西雅,你去把幽夢叫過來,我要和她談談。”
“你的意思是……”
“啊啊,我會考慮向長老會駁回這個指令的。”
中池點點頭,肯定了辛西雅的猜測。少女頓時開心的跑了出去。
雖然說通過聯姻來籠絡夜嵐天若確實是相當不錯的事情,也很符合剛剛回到本家的自己迫切需要人支持的需求,但感情上的結合如果是依靠這種勉強的手段,恐怕副作用會比所得利益更大。再加上中池也無法忍受自己的牀上睡着個始終對他心懷怨恨的女人。
故而得失的比較之下,中池決定還不如表現的寬厚一點,也好給姑父一個良好的印象。
並沒有經歷太長時間的等待,辛西雅就拉着另外一名少女走了進來。
滿頭青絲在月光下朦朧的看不清真實。
展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和姑姑有着七成相似的十四、五歲的女孩子,只是那一臉冰冷的表情和黑色瞳孔之中所滲透出來的厭惡,讓人實在無法升起好感。
“表哥。”
被身邊的辛西雅推了一把,少女這才冰冷的呼喚道。
從書卷之中擡起頭來,中池很輕易的就聽出了幽夢言語之中的那股厭惡之情。如同預料的那樣沒有感受到半點親人之間重逢的喜悅,大約對於眼前的青發少女而言,自己的存在只不過是一種障礙而已——從小就在【外城】那種惡劣環境里長大的中池,對於少女這般嫌惡的眼神實在是再熟悉不過。
擡起頭來,少年以同樣冷淡的聲音說道。
“幽夢……對吧?聽辛西雅說,你並不想嫁入本家對麼?”
少女的嬌軀陡然震動了一下,俏臉上似乎因爲畏懼什麼而顯得有點蒼白。不過在短暫的思考之後,她終歸還是鼓起全部的勇氣用力點了點頭。
“我不想嫁給你。”
幽夢眼中嫌惡的顏色十分鮮明。
“啊啊,不用客氣,其實我也不喜歡你。”
對於這個毫無印象的少女,中池直爽的說出了心中的感覺。由於梅莉的影響,中池對於女性還是比較寬容的,但是眼前的這個少女,他卻實在是半分好感都欠奉。
對於表哥的這份直白,幽夢反而放心的鬆了口氣。
“長老會那邊我會去交代的,明天你就可以和你父親一起回去,本家的內院以後你就不用再進來了……”
“我纔不會來這種監獄一樣的地方呢。”
得到了承諾之後的幽夢,美麗的俏臉上露出一副極爲輕蔑的表情。
明明應該是這個世界上關係最接近的幾個人之一,可是自己這對錶兄妹的關係卻惡劣的宛如仇人——究竟是哪裡出錯了?中池對此也是相當的無奈。當下揮揮手讓幽夢退下,卻單獨的將辛西雅留了下來。
從敞開的大門那邊吹進來一股放肆的冷風,背後的窗簾如同波浪捲動。
中池憊怠的眯起眼睛看着堂妹。
“辛西雅,你呢,不考慮一下這個難得的機會麼?”
“機會?什麼機會?”
紅髮少女困擾的把手放到了臉頰邊。
“當然是解除婚約了……我想,你也一定希望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過幸福快樂的日子吧?畢竟,要和一個完全沒有感情的人度過一生一世,確實是一件非常難過的時期,更何況還是在本家這樣的地方……”
“——哼!”
自嘲般的冷冷一笑,中池沒有理會辛西雅那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繼續說道。
“辛西雅,只要你要求的話,我也可以向長老會提出申請……”
“爲什麼呢?”
沒有等中池把話說完,辛西雅就強行打斷道。對於柔弱的少女忽然展現出來的魄力,中池不由感到幾分愕然。
“我……不想你討厭我。”
問題倒不是很難回答,中池也壓根就不懂得害羞的含義。
“那你幫幽夢也是因爲這個原因麼?”
“不,那只是因爲我討厭她。”
對於自己堂哥這種直話直說的方式,辛西雅漸漸有了心理承受能力,在貴族之中像他這樣嘴巴毒又傷人的,即使是充滿暴發戶的小貴族裡也罕見。如果幽夢現在還在這裡的話,估計這會一定已經氣的當場跳起來和他動手了吧。
具體原因雖然說不出來,但少年的眼神卻時常讓辛西雅感到,他是很強的。
和那種等級差距造成的壓迫感不一樣,堂哥那看上去總是不對焦的瞳孔之中偶爾流露出來的銳利光芒,是一種暗藏着名爲“殺氣”且極度危險的冷靜之心。
——能將精神力在瞬間集中到極至的銳利絕對非同小可。
“原來如此。”
似乎對於這個答案相當滿意,少女揚起的俏臉上面露出了世所罕見的微笑。月光忽然拂動火焰般鮮紅的髮絲,銀質的冰冷與熾熱的硃紅重疊出令人驚豔的色彩……少女的美麗在這一刻彷彿擁有着令銀月都黯然失色的魔力。
中池素來冰冷的心臟忽然猛烈的震動了一下,然後迅速的恢復平靜。
“堂哥,你真的已經忘了以前我們一起許下的約定麼?”
“這個嘛……”
中池吞吞吐吐的模樣明確表達着遺忘的現實。
不過,畢竟已經是七年前的童年約定,還會記得纔是真正詭異的事情吧。可惜這個藉口在少女看來顯然不是值得原諒的理由。
美麗的眼簾微微一垂,辛西雅露出一副委屈到馬上就要哭出來的表情。
“你們男人果然都是些沒良心的傢伙——”
這句話也說的太嚴重了吧?全世界的男人都被罵進去了。
“但是我不會不守諾言的,就算你再怎麼討厭我,我也不會離開!”
少女以幽怨和憤怒並存的語氣斥責被冠以【負心漢】三個字的堂哥,說完之後還用力的跺了跺腳,嬌哼一聲生氣的走了出去。
空曠的書房之中只剩下中池一人抱着頭痛苦的呢喃——
“我究竟許下了什麼混帳的約定啊……”
***
聖都梵蒂岡並非一個商業性的城市,作爲聯邦最大的政治中心這裡的生活水平雖然相當不錯,但無論工業還是商業的生產總值在國度之中都無法進入前十名。
這主要是因爲歷代的教皇爲了保證政權的穩固,而限定大貴族及以上的世家名門都必須將本家置於梵蒂岡之內,領地只能交由分家和皇家共同監管。這樣一來,聖都就成了貴族和名門最集中的地方,也是全聯邦生活水準最高之處。
不過問題是這並沒能帶動聖都及周圍商業貿易的發展,反而從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平民工商的發展,上流社會自動形成的商業圈很簡單的就抵制了平民資本的衝擊,而將主要的商業利益以大資本聯合進行分割,因此聖都也是全聯邦貧富差距最尖銳的地方。好在這並不影響政治的安穩,事實上對於在大世家的公司裡面工作,平民反而會覺得更加安心和榮耀。
言歸正傳。
聖都最大的珠寶首飾店是隸屬於、以鍊金術聞名聯邦的九大世家第五位特倫斯戴爾家麾下的『安吉利金店』。以大理石刻下的金店銘牌看上去樸實剛毅,三層樓高的建築分層銷售各類黃金、珠寶普通飾品以及高檔的特性飾品。
店裡店外大多用透明的玻璃作爲裝飾,監視防禦系統也相當的完善。
……不過這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近乎於多餘的事情,聯邦內還沒有那個賊人會愚蠢到在聖都搶劫特倫斯戴爾家的產業,那和直接把自己投進萊恩河裡是沒有多大區別的事。
“啊~~~”
坐在櫃檯裡的某位少女長長的打了個哈欠,今天還是和以往一樣無聊的一天。並沒有多少生意,甚至就連上門來詢問的人都不多。在少女的印象之中,也只有節日的時候,這個商店纔會忽然的熱鬧起來。
少女的名字叫拉斐爾·溫蒂,今年剛大學畢業,是個有着一頭貴族般亞麻色的天然捲髮的清秀女孩,雖然並不是漂亮到令人傾倒的類型,但那份開朗的笑容卻會給以人野花般清新的感覺,讓人很容易產生親近的慾望。
事實上少女也受到不少小貴族的追求,只是對於當別人的情婦,溫蒂那並不因爲貧窮而失落的自尊心是絕對不允許的。
什麼時候纔會出現自己夢幻中的白馬王子呢?溫蒂無聊的時候常會這麼想。
“吱~呀~~”
玻璃的大門忽然被人推開,從外面走進來一個穿着青色外套的少年,長長的下襬在揚起的風中隨意的飄動着。
看上去並沒有高等貴族的氣質,衣服和外貌都相當的樸素。
那份憊怠到隨時都有可能睡着的表情,與其說是冷淡,倒不如說是陰沉更加妥當。一頭市民之中常見的碎髮,眯成縫的眼睛裡面是兩個彷彿剛睡醒一樣不對焦的瞳孔。
這個一看就低血壓的傢伙肯定是個窮酸的人——溫蒂在心底如此的認定,但這並不妨礙她展露職業笑容。
“歡迎光臨~”
在少年走到櫃檯前面的時候,溫蒂一如既往的以微笑招呼道。青衣少年平靜的擡起頭來,稍微睜開的眼睛忽然閃過一道令人驚心動魄的光芒。
然後——
“我想買個戒指,訂婚的戒指。”
他彷彿有點害羞的笑着,如此說道。
“要訂婚了麼?真是恭喜您了……請問您需要什麼檔次的呢?”
“我不太懂珠寶的事情,小姐,你幫我推薦一款吧。”
“好的,我幫您看看……”
溫蒂對於這個靦腆的少年印象還不錯,再加上也沒有別的生意,因此相當用心的在低檔鉑金飾品欄中尋找了起來。
片刻之後溫蒂從裡面取出一個清秀而別緻的鑽石戒指,遞到少年的手中。
“您看這個款式可以麼?我們會根據您女友中指的纖細度來調整戒指的尺碼,所以您不必擔心大小的問題。”
“這個鑽石似乎太小了一點啊……”
因爲太過纖細,就連不太懂這一點的少年猶豫了起來。
“女性未必會喜歡太大的東西,更何況鑽石每增加一克拉都會將價錢拉高許多的。”
溫蒂好心的勸告着眼前因爲沉默而顯得過於少年老成的少年,只不過,她的這份好心卻明顯沒有得到眼前少年的理解。
“結婚畢竟是一生一世的事情,拿個高檔的給我看看吧。”
“好的。”
對於少年的這個要求溫蒂無法反駁,只能又拿出了一隻稍微高檔些許的戒指。
依舊是相當精緻細膩的類型,只是上面的鑽石更大,也更加晶瑩圓潤。看着少年反覆的比較手中的兩個戒指,溫蒂暗暗的羨慕即將成爲他未婚妻的女性。畢竟,並不是每個男人都有耐心如此細心的選擇這些飾品……大多數追求過她的小貴族,往往只知道拿着錢堆,買最貴的東西,卻連半點心思都不捨得花在選擇上面。
少年最終還是選擇了最初的那一個,將另一個戒指退了回來。
“這個戒指多少錢?”
“目前是特惠價,打折後一千一百聯邦金,無論從做工還是手藝來說都是本店目前最值得選購的一款,您的女友一定會很滿意的。”
“真是抱歉,我身上沒有那麼多現金,刷卡可以麼?”
如同溫蒂預料的那樣,少年拿出了自己絕非富有的證明,說着窮酸的話。
“當然,本店接受卡付。”
接過少年從懷中掏出的金色卡片,溫蒂的俏臉在下一瞬間石化。畢竟,少女的閱歷雖然不算豐厚,但也沒有淺薄到連世家銀行共同發行、代表各自家主身份的無限額金卡都不認識的地步——她的心如今就像是海嘯之中的小舟一樣瘋狂的飄搖。
在良久之後才終於穩定下來,溫蒂怯生生的問。
“您…您是?”
“哦,我是埃斯貝爾·雪·中池。”
少年拿回自己的金卡和戒指的訂單之後,懶洋洋的說道。
“戒指要10號的,做好之後打這個電話,我會親自來取的,謝謝你了。”
“不…不用客氣……”
有點木然的回答,溫蒂直到少年完全的走出了金店,才總算從震撼之中回過神來。
“爲什麼世家的少爺會看上去這麼窮酸啊?”
暗自呢喃,少女總算深刻的明白了人不可貌相的至理名言。
***
穿過別院的大門,中池在回家之後首先想到的就是去找克洛維。
明天就要和拉提斯家的人一起去開啓黃金遺蹟了,隨行的人員本來姑父是最合適的。不過按照自己的判斷,那一家子是絕對不會允許像夜嵐天若那種危險度可以媲美核武器的男人跟着下去的,最多也只能同意自己帶克洛維這種名不見經傳的類型罷了。
不過中池也沒打算爲了這個遺蹟和拉提斯家鬧翻,所以就先來和克洛維說一聲。
既然領了自己的薪水,那就沒有不用他的理由——中池就是這麼想的。
“克洛維……”
中池無精打采的聲音在院子裡面響起。
從克洛維的房間中傳來一陣淅瀝嘩啦的亂響,然後在過了好半響之後,那扇門才宛如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歌女一樣溫柔的打開。
一頭細沙般的金色長髮率先如同瀑布般摔落了出來,在清晨的陽光下晃人眼睛。
“中池哥哥……”
少女雪白的面龐露出慵懶的表情,俏臉上沒來由的洋溢着幸福的氣息。
一副剛剛睡醒低血壓的樣子。
“你哥哥呢?”
並不介意尤妮絲僅僅只穿了一件粉紅色的睡衣,中池那近乎脫線的大度、再配合滿腦袋迷糊的少女,兩個人居然絲毫不覺得這樣孤男寡女的相處有何不妥。
在尤妮絲的帶領下走進房間之中,少女明顯精神依然處於彷徨的狀態。
“哥哥啊……”
少女迷茫的目光在房間中四處打量了一圈。
然後,尤妮絲咚咚咚的邁開小步,像是喝醉酒的幽魂一樣飄到櫃子的旁邊,拉開抽屜仔細的翻找了起來。裡面都是一些常用的鉗子、扳手之類的工具。
“你哥哥就算再離譜也不可能藏在抽屜裡面吧?”
中池拋開下襬,坐在桌子旁邊說道。
“對哦,中池哥哥你真聰明……”
這和智慧無關,純粹是你的腦袋太抽象了。中池在心中腹誹。
“可是哥哥去哪裡了呢?”
少女歪着頭,纖細的手指放在嘴脣邊困擾的道。
中池略微一思考,露出一副怪叔叔以棒棒糖誘拐小蘿莉的邪惡表情。
“我有個辦法讓你哥哥馬上出現哦。”
“什麼辦法?”
尤妮絲瞪大了美麗的眼睛,慵懶的精神稍微好了一點。
“很簡單,說你愛我就可以了。”
“好啊——”
少女純真的笑着,用細膩的手背擦了擦惺忪的眼睛,說道。
“中池哥哥,我愛你……”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後——
克洛維就像是一陣旋風一樣,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嚎叫着衝進了房間裡面。
“妹妹,你不要我了麼?你還小,別嫁人啊!!”
接着抱着尤妮絲失聲痛哭。
“果然呢,這麼一說哥哥就回來了。”
“中池,你這個傢伙,敢對我妹妹出手我就殺了你!”
金髮少年回過頭來看着好友,憤怒的咆哮。
“扣你工資哦。”
皺着眉頭打了個哈欠,中池輕描淡寫的說道。克洛維原本猖狂的氣勢頓時像是被霜打過的茄子一樣萎靡不振。
“你這個無良的資本家……”
低着頭小聲的嘟囔。
中池並沒有理會克洛維的埋怨,拍了拍手之後站了起來。
“明天跟我去拉提斯家,你今天自己準備一下。”
“不要,我要守着尤妮絲。”
“你還真戀妹啊。”
“——別胡說,誰戀妹了啊!”
對於克洛維的負隅頑抗,還沒睡醒尤妮絲以無比天真的表情給了他致命一擊。
“哥哥,戀妹是不行的哦。”
“……”
克洛維頓時就像是遠古的雕塑般在風中灰飛煙滅。
中池無可奈何聳聳肩膀,離開了這個充滿了傻瓜氣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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