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地的屍骸,鮮血將泥土和月光混合在一起,匯聚成詭異的顏色。
只有冰冷而空虛的感覺從四面八方襲來。
“———噗嗵!!”
早已將極限的定義蹂躪的不成人形的的身體軟癱倒地。
再也沒有任何力氣的殘軀只能無力的靠在傾倒的巨木主幹之上,用同時帶着幾分得意和落寞的聲音向着天空說道。
“臭老鬼,你也贏得不輕鬆啊………”
想象不出來奧斯卡家主在聽到自己派遣的精銳全滅之時的表情,但無論怎麼想,都應該是相當精彩的纔對。
只可惜,從身體裡面源源不斷滲出的鮮血明確的告訴此身,絕對不可能看到的現實。
這個冷漠的夜晚讓我再次想起了小時候從死人堆裡面爬出來的經驗。
———不過,這次恐怕沒有那麼好運了。
佈滿鮮血的身體如同陷入泥沼中一般,雙手越來越無力。
不經意的就回想起來,在小時候的庭院中間………
蒼翠的花園裡面種滿了各色的花草,身體素來就不好的女人躺在中間的軟椅之上,銀魚般纖細的手指熟練的操縱針線編織着白色的小小毛衣。
嫺靜而美麗的俏臉上面全是十分認真的表情。
“中池,幽夢,快過來。”
那樣優雅和溫柔的聲音現在已經記不清楚了,勉強回憶起的,也只有那滿是灰白和帶着幾分依稀的畫面。
喧鬧的聲音停住了,正在吵鬧的兩個孩子停止玩耍,向着女人這邊跑了過來。
前面的男孩子並不是女人的兒子,但因爲出生不久就失去了母親,所以才一直由身爲姑姑的她代爲照料。事實上,比起後面那個文靜的有些過頭的女兒,這個活潑到有些頑劣的小男孩反而更加能夠激發她母性的慾望。
“媽媽,什麼事?”
“不是說了我是你姑姑麼?別老媽媽,媽媽的亂喊。”
“嘻嘻!”
口裡雖然這麼說着,但女人卻並沒有什麼生氣的意思,心裡反而暗自欣喜。
對於自己看着長大的外甥實在疼愛的不得了,在結婚的時候常常幻想着能夠生下個男孩延續夜嵐家的血脈,但終究天不從人願。
“媽媽………”
有點怯怯的跟在男孩的後面,稍微小點的女孩子像是小動物一樣露出了小臉。
女性因爲天生的弱勢無法將夜嵐家的體術發揮到極至,而自己女兒的這種性格顯然更加不適合練武,女人在無可奈何的哀嘆同時,也毫無辦法。
知道丈夫太過嚴厲的教育方法不對,可是卻又不知應該如何勸解。
目光再次回到小男孩的身上,女人將還未織好的白色毛衣在外甥的身上比較了一下。
因爲對於大小的掌握似乎比較精確,所以相當滿意的點起頭來。
“———姑姑,要給我和幽夢織毛衣麼?”
“嗯,天氣要轉涼了。”
“謝謝姑姑。現在姑姑給我打毛衣,等我長大了,一定好好保護姑姑!”
握起小小的拳頭,小男孩說着惹人憐愛的誓言。即使知道那只是還未長大的小孩童言無忌的隨口說說,但外甥對於自己的這份心意依舊令女人深深的感動。
誰能奢望才7歲的小孩子記住這些事情呢?
“姑姑有你姑父保護了。所以你啊,就保護幽夢吧,好不好?”
“好!我一定會好好保護表妹的!”
“乖………”
摸着小男孩的頭,女人露出瞭如同晨曦一樣溫柔的笑容。
——————————而那張臉,如今卻在慟哭着。
當時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宣誓着那個諾言的我不知道,也記不住那些太遙遠的事情,不願意承認的話也可以當成沒有這回事情。
但不知道爲什麼,在看着眼前少女的容顏之時,腦海裡卻反覆的迴響着過去的聲音。
應該殺了這個背叛家族的女人才對吧?
殺人而已,很簡單的事情啊。只要像是過去那樣輕易的用短劍輕輕一劃,在割裂肌膚切開動脈的同時讓鮮血像是噴泉般飛揚之後不就可以一解心頭只恨了麼?
明明最痛恨背叛的少年喲,你那不停顫抖的手掌,究竟是爲了什麼而猶豫呢?
胸中來去着早已失落的感情。
小時候因爲父親長年的呆在邊關很少回家,所以事實上由姑姑照顧長大的那份恩典,始終讓此身狠不下心腸。想不到我終究還是那麼天真啊,明明就以爲【外城】那幾年黑色的歲月已經將心臟煅冶成爲冰冷的鋼鐵,卻原來只是在上面鍍上了一層合金而已。
在經歷了這樣的背叛之後居然還無法絕望,單從頑固上來說,也算是了不起的才能了。
因爲自己保留着多餘的感情而感到深深的挫折感。
想要走上和神權對抗的王權之道的男人,在那種完全超越了人類能力可以達成的偉業面前,不捨棄身爲人的成分是做不到的。
非人的偉業就只有超越人的存在才能完成。
儘管作爲家主的話保有些許的感情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但對於一個想要成就王道的男人而言,那就是奢侈而且愚不可及的行爲。
明白到自己一時間還達不到那種程度,只能無奈的屈服在現實的感性面前。
就在漸漸昏迷的神智即將失去知覺的時候,從旁邊傳來了某個男人猖狂的大笑聲。
“哈哈哈哈,尊貴的埃斯貝爾少爺,別忘了還有我啊。”
“唔?”
最後的目光帶着輕蔑和毫無所謂的表情打量了一下從不遠處的石頭下面爬出來的科爾馬,對那種小人得志的模樣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
然後平靜的閉上了眼睛。
………對於殺人者來說,死在誰手上和怎麼死並不重要,因爲結果不會改變。
反正就算不是科爾馬還活着,我這樣的身體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所以在閉上眼睛之後,露出了十分安心的表情。
只是這個輕鬆的表情卻徹底的激怒了面前死裡逃生的科爾馬,彷彿爲了掩飾自己那份狼狽和焦躁的心情,而完全的陷入狂亂之中。
右腳暴走般的猛踢着眼前已經無法動彈的對手,嘴裡全是不甘心的聲音。
“可惡!可惡啊!居然死都看不起我,我不會讓你死的那麼痛快的,高貴的埃斯貝爾家的少族長啊,現在還不是像狗一樣被我踩在腳底下!哈哈哈———”
那種獰笑的聲音突兀的粉碎來之不易的平靜,破碎的山丘之上回蕩着瘋狂的意念。
然而———
就在那份得志的猖狂面前,一個纖細的身影卻穿越了黑暗,佇立在科爾馬的面前。
及腰的青絲在夜風中輕輕搖晃,被澄亮的月光渲染上了銀質的光澤。
在認出眼前這個不速之客的身份之時,科爾馬最初被打傷的右肩再一次開始劇烈的疼痛起來,怨恨和畏懼的感情同時從內心深處一擁而上。
聲音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幽…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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