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晨的天空十分清澈,初生的蔚藍鋪滿了整個遼闊的天宇。
沒有風,寂寞的蒼穹萬里無雲。
偶爾在擡頭的時候可以看到雲雀穿梭於高大的建築物之間,然後在悅耳的幾聲鳴叫後轉瞬間消失於高樓的陰影之中。
溫和的金色陽光依舊不是人類可以直視的存在。
青色的風衣無力的垂落着,向前行走的些許慣性支持不了那份意氣風發的姿態。
腳下是熟悉的街道。
像是噩夢一樣漫長的向着上方蔓延,讓人打從心裡怨恨,究竟是哪個混蛋居然想到把學校建立在水平位置這麼高的地方。
以前坐轎車的時候不覺得,今天獨自走路的時候就感慨良深了。
當然,這並不是我心血來潮想要磨練一下自己的心性,而是姑父在昨日被大長老招去陪同出席就任南方三省行政人員的分家子弟的餞別會。因爲宴會是在隔壁城市的大酒店【紅都】舉行,以那種行程沒法在一日一夜間來回,所以我才興致突發的想要一個人走走。
家裡並不是沒有別的司機,但老坐車也覺得痛苦。
———不過,這種天真的想法在上一刻已經完全被疲憊的雙腿否決了。
終於明白爲什麼辛西雅在離開的時候會用一臉同情的目光看着我,那個小妮子,看來早就知道這種結局了。估計是爲了報復我昨天將伊莎蓓爾交給她照顧的怨恨,雖然也理解那是大爺爺的命令而不能違抗,但嫉妒的心理讓少女對此身自尋短見的做法推波助瀾。
似乎很明白兩個人身份的差異,對於表面上溫和的堂妹,伊莎蓓爾是十分害怕的。
“唉~~~~”
長長的嘆息一聲。
如果說這條路是乾涸的湖水,那我就是在泥巴里面垂死掙扎的泥鰍了。
通往學校的道路因爲要照顧貴族的車輛,所以建設的十分寬敞,本來應該有很多人談笑着與引擎的轟鳴聲交織在一起顯得相當熱鬧纔對。
但今天這裡卻十分的冷清。
除了我寂寞而艱難的身姿以外,再也沒有別的身影。
當然不是因爲節假日之類傻瓜般的理由,原因其實很簡單,在我磨磨蹭蹭的跋涉之中,現在早就已經超過了上學的時間。
有氣無力的擡起右手,時針鮮明的無限靠近玖的字樣。
………呼,第一節課即將結束,看來想要給予史蒂芬老師全勤的優秀印象是沒可能了。
在明白到這個殘酷現實的時候心裡不自覺的涌出了自暴自棄的想法。
閒庭信步吧,反正現在距離校門兩百米和兩千米是沒有區別的———有了這種想法的此身在精神上贏得了勝利,一掃剛纔頹廢的姿態,變得悠然自得起來。
視線的焦點只要向上仰視就可以看到熟悉的校門,兩側是常青的植物。
“呼~呼———!”
從背後傳來微弱而短促的喘息聲。
“呀———噗嗵!!”
然後是少女的驚呼和重物狠狠砸在地上的聲音。
單從那種華麗的音節,不用回頭我都可以判斷出,摔的一定不輕。不過能在修整到如此展平的道路上摔交,不得不說那個運動神經也算是出類拔萃了。
因爲好奇而稍稍看了看旁邊。
是個穿着深青色上衣和銀絲百褶裙的少女,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摔傻了,而呆呆的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讓人不由得很擔心該不會暈過去了吧。
從領結的紅色絲帶可以看出和我一樣是初等部的學員,不過樣子卻蠻陌生的。
話說回來,已經到學校一個多月的此身,好像一點融入感也沒有。
正好披肩的髮絲覆蓋住微微顫動的瘦弱肩膀。
“啊嗚………”
在向上擡起頭的時候發出了小貓一樣馬上就要哭出來的聲音。
總覺得這個外貌非同凡響,運動神經卻超級白癡的女人絕對不是什麼善類,惹上了只會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心裡盤算着是不是應該當成沒看到。
雖然這樣的打算明顯不太人道,但反正我本身就不是什麼正義之士。
少女目不轉睛的凝視着那因爲趴在地上而看上去更加宏偉的大門,似乎準備將所有的勇氣都轉爲力量一樣,纖細的雙臂用力的支撐起身體。
“啪嗒———!”
失敗了,腕力不足導致嬌軀再一次和地面親密接觸。
完全無法理解,這個女人的運動神經究竟是什麼做的啊,該不會她的小腦壓根就沒有發揮正常機能吧?
啊啊啊,再也看不下去了,讓這樣的女人在學校門口垂死掙扎怎麼看都是恥辱。
———笨拙到這種程度絕對應該糟天遣纔對。
話說回來,這樣的千金大小姐,身邊爲什麼沒有侍女的照顧呢?而且還和此身一樣搞到這種時候纔來上學,怎麼看都覺得不正常。
在這麼思考的同時,緩緩的靠近了少女,向下伸出手去。
“你沒事吧?”
“誒!”
在甩開蔚藍色秀髮的時候,揚起頭來。
凝視着背對光明的此身,少女表情中的驚訝明顯多於疑惑。一瞬間俏臉上閃過極爲複雜的神色,但終歸還是將纖手伸了出來。
藉着我的力道站起之後,從少女深藍的青衣上看到了拉提斯家的火焰徽章。
“………小心一點吧,告辭了。”
曾聽說過拉提斯家大小姐塞西莉亞的傳聞。
對於這個已明確敵對勢力的小姐,如果能從中打聽出某些內幕的話就實在太好了,但利用如此無辜而且純潔的少女,卻也讓我的心泛起深深的罪惡感。
最後那股慾望被罪惡感所擊倒,此身還是選擇了放棄這個良好的機會。
在嘲笑自己天真的同時,卻又感到幾分滿足的欣慰。
“等一下!”
“還有什麼事麼?”
“尊敬的紳士,能夠讓我知道您的名字,並致以誠懇的謝意麼?”
貴族家的公主們受的教育還真是大同小異啊,我還是比較喜歡像是叔叔家那樣豪爽而直白的說話方式,至少不會聽起來滿耳朵都是彆扭到不行的感覺。
“不用客氣了,你我反正也不會成爲朋友。”
拉提斯家的小姐和埃斯貝爾家的少爺,還真有幾分現代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的味道。不過我可不是那種爲了愛情可以拋棄一切的類型,比起那種懦弱到最後用自殺來逃避殘酷現實的真愛,我寧願握有可以打倒一切反對勢力的力量。
———此時的我,是如此認爲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