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起時,洛桑出了蓮花境界,伸展一下腰身,長出口惡氣,唸叨一聲:“真是個小妖精。”
不是梅朵幫忙,現在他也出不來;洛桑打定念頭,該來硬的就要來硬的,抽個時間好好教訓狄安娜幾下。
這一夜,都是在無聊的閒扯中度過的,由於洛桑一時不慎,拉扯起愛情的話題,狄安娜漸漸與他扯起自己的誓言;她認爲自己沒愛上洛桑,如果現在就共度春風就浪費了大好機緣,也許天雷也不會理會這樣的鬼混。
到洛桑不耐煩了,叫在後面修煉的梅朵過來解圍,兩個少女開始交流比試時洛桑才得閒閃出來。
玫瑰香閨內,舒月、阿卜杜拉王子、瑪瑞絲女巫和趙鷹已經準備好了洛桑的演講稿,審視半天,洛桑不明白爲什麼要這麼長,計算一下,唸完竟需要一個小時。
舒月說這是必須的,按照計算,正式決定加入香格里拉教派的還不到三十人;另外的五十多位都是來觀禮的,如果想把這些人拉進來,必須讓大家感覺到香格里拉深刻的內涵,還有一點,洛桑需要藉助這個時間對觀禮者洗腦,讓他們明白這和普通宗教的不同。
阿卜杜拉王子說得最直接:“西方人的宗教觀念是感謝神,向神懺悔,從而達到對自身的淨化和精神上的解脫。中國人的宗教觀念是乞求神,賄賂神,爲了自身的和目的去祈禱神的保佑,然後向神許諾什麼還願、什麼再塑金身,達不到願望恐怕還要罵神。宗教只是個形式,很多人因它而愛而善,也有很多人高舉着它的旗幟殺人放火。如今再弄宗教不能再搞虛的,必須設定一個明確的目的地:長生不老的幸福國度。香格里拉必須是有度量的,不能是虛幻的,你的任務就是讓他們相信,香格里拉比什麼天國要美好,比神仙洞府要自在,有鮮花有美女,只要跟隨你修行奮鬥,人人都可能進入香格里拉。”
“不用修行,誰想進去都可以,那就沒什麼味道了;只掏錢就能進入的地方,吸引力不大。”阿卜杜拉王子看得宗教史書最多,說起來也最深刻,其實這裡面他是修爲最低的一個;但是錢壯英雄膽,他也是最自在的一個,比瑪瑞絲和趙鷹都輕鬆;“我們從小受的教育是,如果你是國王,要把你的臣民都看成傻瓜,那樣你才能發現他們中的聰明人,你就能找到控制他們的手段;對於你的對手,必須把他看成聰明人,那樣就才能看到他身上愚蠢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弱點,才能找到戰勝他們的辦法。對於我們的信徒也要先把他們看成傻瓜,先灌輸進我們的思想,時間長了,他們就會按照我們希望的思維方式去思考;如果有聰明人找出漏洞,一是彌補漏洞,二是清除那些聰明人。”
很有意思,洛桑聽完,忽然問阿卜杜拉王子:“你把我當什麼了?傻瓜還是聰明人?”
“你,開始是聰明人,唯一的弱點就是喜歡錢;後來接觸久了,我才知道你很深奧,所以我們會成朋友;我們歷來把朋友當成老師,先學習再超越,超越不了就必須服從;這是跟沙漠學的,無邊的沙漠,裡面有無窮的寶藏,誰能征服它能?很危險的。所以我決定跟隨你,不要讓我失望,你是我的師父。”阿卜杜拉王子說完,洛桑感覺脖子後刮過陣冷風,這傢伙太狡詐了,第一個看透自己的凡人就是他;自己的和他交往也是在不覺中拉近,誰知道他心裡還會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舒月笑着問:“你不想自己成爲國王嗎?”
“那是我哥哥的想法,那樣的生活不適合我,我最想做神仙,長生不老自由自在,當然,還要有一定的身份;所以我選擇跟隨,這樣最省力了。有事情洛桑頂着,敵人先對付的也是他。”
“我就是你的替死鬼,王子殿下,你是這樣看朋友的?”洛桑被氣笑了。
能有這個想法的都是聰明人,風險最小,收穫最大;但大家都認爲阿卜杜拉王子有資格得到這樣的位置,開始階段是最難的,沒有他這樣的人還真不行,王子對洛桑的幫助也是最大的。
從這天起,瑪瑞絲和丁香花就進入靈山寺居住,陪伴他們的是舒月。
賽場上,黑格爾又得到一場勝利,由於他的出色表現,大家對洛桑這邊的關注就小了很多,間接的也減小了媒體對這個新宗教的關心程度,現在,洛桑也不想引起太大的轟動。
九號這一天是世界盃亞洲區小組賽的最後一場比賽,只要拿下就能得到直接進入十強賽的資格,但是這場比賽關係大了;如果香港隊勝對手一球,由於日本隊一個前鋒一個前衛主力被黑格爾弄斷了骨頭,這幾場發揮不好,那支西亞球隊將超越日本隊進入附加賽,如果香港隊勝兩球,西亞球隊前期輸給了日本隊,將被淘汰。
比賽開始前,阿卜杜拉王子找到黑格爾,如此這般說了半天,又遞給他一張支票。
洛桑剛從離島把悲天老和尚接來,遠遠看到這一切,下船就問阿卜杜拉王子:“你給黑格爾什麼了?別把他教壞了。”
“簽約費;我已經把我的後衛全賣了,就等洛巴少爺下週去爲我守門。你這個弟弟真是寶貝,他會讓世界吃驚的。我的教練說了,只要黑格爾加盟,他就能爲我得到第一個聯賽冠軍;我可是花了大本錢,只爲打通關係爲他得到工作綠卡就費了好大功夫。都是老朋友幫忙,你應該去見見我這個老朋友了,他是保羅先生,正符合你的要求。”
明知道阿卜杜拉王子在欺騙,洛桑也沒辦法多管黑格爾的事,舒月認爲,黑格爾需要經歷這些,這也是修煉,只有明白了人類的醜惡,妖精才能不那麼迷戀人類世界,安下心再一次修煉突破。
對於妖精,成爲人是最大的理想,很多妖精迷失在紅塵中,就是因爲沒能儘快看透這個世界,最終被人類同化了,有些具有超能力的,多半就是妖精變的;與人類混久了,他們的能力也會漸漸消退。
見到阿卜杜拉王子說的老朋友後,連洛桑都倒吸口涼氣,真是太老了,在一輛密封的箱車裡躺着的那個渾身插滿管子的植物人,就是阿卜杜拉王子爲洛桑找來的榜樣,簡直就是個活死人。
“這就是你爲我找的老朋友?”洛桑試探一下,真這個人除了有口氣外,可以說已經不是人了。
“你說的,要一個棺材瓤子;保羅先生除了沒躺在棺材裡,就是個瓤子。”阿卜杜拉王子振振有詞,把洛桑拉到一邊避開守護箱車的六個彪形大漢。“他是最有說服力的,保羅是這個世界上最有影響力的人之一,即使他已經不能說話了,還是令人欽佩的,他是兄弟們的警察局長,保護那些不受法律保護的人;只要他活一天,就有幾十萬美圓進入他的帳號。”
越說洛桑越糊塗,難道這個棺材瓤子是上帝?
“在某些方面,保羅可以說是上帝;他是意大利人,那個國家很奇怪,現在有兩個最有名的保羅,一個是教皇保羅,一個是葡萄酒保羅。他肯定不是教皇,那是上帝的奴僕;葡萄酒保羅不相信上帝,他只相信手槍。”
“你給我找來個黑社會教父?”洛桑明白葡萄酒保羅的身份了,不受法律保護的只有罪犯。
“你說的,要大有影響,葡萄酒保羅很有影響,他只要能健康起來,你就能得到數十萬信徒;事實上,他不是教父,葡萄酒保羅是教父們的教父。不要生氣洛桑,不師父,保羅有很多朋友,在各個國家都有朋友,美國的朋友,英國的朋友,荷蘭的朋友,瑞士的朋友;最多的還是在意大利的朋友,連教皇也是他的朋友;梵蒂岡的麪包就是他的朋友供應的,聖餐用的葡萄酒是他親自供應的,所以大家叫他葡萄酒保羅;葡萄酒是紅色的,代表着耶蘇的鮮血,也代表着敵人的鮮血。”阿卜杜拉王子怕洛桑怪罪,付在他耳邊說:
“你知道八月我爲什麼沒到倫敦接你嗎?就是因爲他,葡萄酒保羅的兒子彼特說過,只要能讓他父親恢復健康,願意付出一億美圓;當然,誰都明白那是妄想,彼特還說過,只要能讓他父親多活一天,就能得到五萬美金。想想吧,如果在我們的開幕式上出現這個奇蹟,保羅的朋友都會瘋狂的,特別是瑞士的朋友們,他們都是銀行家,都明白葡萄酒保羅復活意味着什麼;洛桑師父,我們需要這些信徒,他們都是沒有信仰的,是最怕死的一羣人。只要他們進來了,就能介紹很多朋友進來;瑞士的銀行家有很多神秘的客戶,那就是他們的財富,也將變成我們的財富。”
“我不想做什麼黑社會,香港的情況你還沒看明白,如今我的名聲夠響亮了,與更大的黑社會扯上關係,對我們的未來不利。”洛桑還在堅持自己的觀點,肖先生昨天還提醒他,要注意與黑社會保持距離。
“這樣是最快的,也是必須的。”阿卜杜拉王子還不放棄,“歷史上多數的宗教都要經過這一階段,開始的階段總是黑暗的,都有個漸漸漂白的過程;想要在這個秩序嚴明的現代社會建立新宗教,依靠慢慢的積累是不可能的。一是經過戰爭的洗禮,一是藉助反抗者的力量,和平的社會裡,沒有我們的土壤。”
這幾句話打動了洛桑,他也研究過這些,就是沒有王子看得透徹。
又一次回到那輛價值連城的箱車裡,洛桑仔細探詢了一會兒,還是沒把握,他能救活這個葡萄酒保羅,但八成是個呆子,那樣意思不大。
葡萄酒保羅的兒子彼特,一個傲慢的意大利人,身材高大偉岸,神情中充滿了自大,他對阿卜杜拉王子還有三分不屑,更別說對一個東方人洛桑了。
在別墅的會客室裡,年近五十的彼特咬着一把昂貴的石楠木的菸斗,昂着頭說着自己的條件:“一億美金,只要能讓我父親活過這個夏天,你就能得到一億美金;說實話,對於你們東方的東西,我和我父親都不感興趣;你們的那個討厭的宗教不會比天主教高明,即使教皇見到我的父親也要低聲說話。如果能有別的選擇,我纔不會來到骯髒的東方來,這裡的空氣都充滿了雜碎湯的味道。”
洛桑聽不明白咕嚕咕哩的意大利語,王子的助手克勞恩也不敢全翻譯,事實上,阿卜杜拉王子也不懂意大利語,他更多的是和葡萄酒保羅接觸。
從對方的表情上,阿卜杜拉王子看出了這段話不禮貌,克勞恩翻譯後,他全明白了;看洛桑臉色陰沉,阿卜杜拉王子湊到洛桑身邊說:“這就是個標準的白癡,不要理會他,葡萄酒保羅已經昏迷兩個月,上次我們見面時,保羅對你很感興趣;不是因爲討厭的英國政府,算了,我們就當彼特是瘋狗好了;如果葡萄酒保羅去世,我看他連家也不敢回。”
“你告訴彼特,他褻瀆了我們的神靈,即使他付出任何代價也彌補不了他的冒失,彼特將永遠徘徊在香格里拉大門之外。”洛桑走了,對王子留下這麼一句,威脅應該是他的事情。
知道了葡萄酒保羅的兒子彼特如此白癡,洛桑反而想救他,一個人昏迷了兩個月還能讓人恐懼,如果他的兒子是個笨蛋,那他活者的時候一定很有手段。能把一個暴徒社會控制的如此好,這樣的人比上帝都厲害。
晚上,靈山神佛王子厚下來與洛桑準備明天的好戲,洛桑把他帶到了葡萄酒保羅身邊,能救活他不難,難在讓他恢復神智。
王子厚沒修到菩薩境界,神通有限但是背景深厚,見識也多,凡人的這些毛病在他看來問題不大;馬上回去找靈藥、尋仙丹。
這個晚上,再沒人來打擾洛桑,本想進蓮花境界內找狄安娜尋點刺激,又怕因爲身上的傷,明天出什麼紕漏,就獨自回臥室打坐修煉。
入靜沒多久,腦子裡迴盪起奇怪的圖象,漸漸明朗起來,一個圍棋盤出現在他的意識空間裡。
棋盤上慢慢放下一顆顆棋子,正是那局神秘的迷仙蹤。
“啪!啪!啪!”,清脆的落子聲有節奏的響着,到第七十手猶豫起來,還是擺下了吳國手下的那第七十一手,很快又擺上了第七十二手,一個聲音開始詢問起來。
“下一手怎麼下,應該在哪裡呢?”聲音緩慢而遙遠,似乎就在心靈深處,又好象距離自己很遠。
洛桑爲這突然出現的詭異棋局困饒,精神全然被吸引住,剛想在天元位置拍上一手,棋盤上已經出現了另一手,卻是在白棋四路邊的拆三的中打入一手。
靜了一會兒,那個聲音又響起來:“這一手不俗,拆三拆四,分勢關腹補爲良。如今且不補,下幾手看。”
聲音一落,白子橫並一手;黑子長考後,沒有上跳或上立,也橫並一手,看意思有盡破白邊的姿態。
“捎顯狹窄了,如果那邊有一手,這兩個子向哪裡逃?”還是那個聲音,這時晴朗了些;棋盤上連續下了兩手白棋,封死了去路。
“要時刻記住,白棋少了一手,可以在任何地方出現,也可以不出現。再來,第一手還有些意思,這樣看來,還是不對。”棋盤上又恢復到七十二手。
時間滴答滴答過去着,黑棋還是在原位置放下一手,這一次白棋沒有並,向二路小尖一子,意在阻止黑棋生根。
黑棋上跳,白棋乾脆的挖斷,又是幾手過去了,白棋又連下兩手:“如果這裡有一白子,這麼許多子只一個眼,還是不活。這一局,不能拘泥與破空,想想別的手段。”
棋局又恢復到七十二手,這次黑棋再沒動,洛桑恍惚中,又想到了天元位置,那裡就真的出現了一顆黑子。
“啪!”的一聲,是先下去棋子後出現聲音,感覺難受之極,洛桑正疑惑時,那個聲音笑起來。
“局定飛邊根欲足,勢分入腹路皆公。這樣的走法距離太遠,對白棋沒什麼威脅,如果對方自己圍空怎麼半?”話音一落,邊上跳起一手,洛桑正在想下一步,黑子又出現在剛纔拆三的位置上。
這一來,白棋疑惑了,封上面,下面有做活破邊的可能,尖下面,黑棋跳出隱約就聯絡上天元位置的黑子,大空還是被破,連走兩手也斷不乾淨,最後還是個轉換的局面。
“這一手有門道,如果白棋不棄邊攻中腹,需三手,圍邊也須三手,算一手。”說着,白棋開始長考,好半天才在剛纔黑棋打入的位置上一路放下第七十四手。
下面的洛桑又不會了,他只從舒月那裡看到了第七十三手。如果心裡顧及着那無處不在一顆白子,好象黑子放哪裡都不合適。
“叮玲玲!”,牀頭的電話響起來,洛桑猛然驚醒過來,腦子裡的棋局也消失了。
抓起電話,是王思韻打來的。
問候了幾句後,王思韻才埋怨洛桑,這幾天都不在臥室睡覺,後來說找到喬影,也看到那個孩子了。
“可能不是你的孩子呢?喬影已經結婚了,他的先生是個畫家,比你長得帥,看他們三口甜蜜的樣子,那孩子一定是他們的孩子;洛桑,你如果想要孩子,回去我給你生一個好嗎?不要以爲所有的女人都離不開你。”
“好,好,你回來吧。”洛桑應付兩聲,掛了電話後癡癡的坐在牀頭想着。
喬影八成是和以前的男友結婚了,但是爲什麼自己會時常想起她和那孩子呢?瑪瑞絲女巫說的不算,洛桑的感覺騙不了自己。
搖搖頭,也許真是太自戀了。
洛桑站起來到衛生間洗把臉,清醒一下後,鏡子裡是一副蒼白的面孔,洛桑想起了剛纔的棋局。
鬼局,真是鬼局。
剛纔的一切都是那麼真實那麼深刻,洛桑也被鬼局纏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