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欣然眉頭緊鎖地站在氣息微弱的汪東陽面前,觀察着傷口,好像無從下手。她將消毒紗布纏住了汪東陽的兩條手臂,握住了仍然**着的白羽箭。
“幫我個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這裡。
“我現在要把他身體上的這支箭拔掉。你們幫我拔,我來止血。”徐欣然從來沒有做過這樣重要的外科手術,表面上處變不驚的,嘴裡卻一直小聲告誡自己別犯錯。
“一定要慢!”
楊潤澤擡起了汪東陽疲軟的身體,於冠捷一手抵在箭尾,一手屏住呼吸往上拔。
“一…二…三!”
本來就怕血的陳曉曉偷偷瞥了一眼,差點沒被這一眼嚇暈。
沾着血液的箭逐漸離開汪東陽的身體,只是那血液,不是戰士的鮮紅,而是冥冥發暗,彷彿已被死神的影子籠罩。
徐欣然一動不動地看着那支白羽箭,許久,她才說道:“這箭上有毒。”
“有毒?”
“假如你死了,血的顏色會更深。”徐欣然輕輕嘆過一口氣。“東陽的細胞正在逐漸的死亡,也許,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給他打一針抑制劑。“
她說着,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支裝有一些液體的注射器,消過毒後,把液體打進了汪東陽的身體裡。
“這個能夠減緩他的血液流動,能讓他多撐一段時間。”
“這…這算什麼!?他也會變成幾乎打不死的喪屍?“
“最重要的…”於冠捷沉默着,突然間猛得將那支罪人般的白羽箭扔在地下,濺起一陣水花,“……沒有解藥,只能等死。”
“怎麼可能,他們就不怕自己感染?”
“既然這羣侵略者都能對自己人下手,怎麼不能再喪心病狂一點!?”
“你是說我們白白來這個地方,就是爲了一瓶不存在的試劑而把命搭在這兒?”
劉鵬飛剛剛熄滅的情緒重新復燃,激動地連環發問,但於冠捷沒有嚮往常那樣懟他,而是一言不發。
“在討論陰謀詭計的時候,我能插一句麼?” 楊潤澤揹着身,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聽……”
大家都開始警覺了,整個15/16區內,積水已經可以沒過腳踝,任何人的一舉一動,都會泛起淡淡波瀾。而他們的屏住了呼吸,卻隱約能聽見水波的嬉戲聲從看不見的地方傳開。
“我們來的時候就碰到了一大羣的喪屍…”上官渾身都在起雞皮疙瘩,“雖然我們在中途擺脫了它們…“
“你們在哪裡斷掉它們的?”
“不記得,當時情況太危急了,我們沒有記路。”萬晨搓着手,也對此心有餘悸。
他們突然發覺空氣異常的冷,言語交談之間,白霧從嘴裡散出,更是將某種戰慄進一步激發。
“大家的槍還有子彈吧……” 於冠捷的口氣疲憊卻仍有力,“劉鵬飛,你揹着汪東陽,我們還沒有結束…”
他拿出了之前的地圖,朝X逃離的後門指着:“我們要去1號房間,那裡…”
”一號核心?“上官致遠拿出自己拍攝的地圖,插了一句。
“核心?”
“我們去了主控室,找到了完整版的地圖,”他把照片發給了於冠捷,“用這張吧,學霸。”
果然,新的地圖幾乎把所有位置信息都標註了上去,而“1號”房間的旁邊,標註了一個單詞“core”,看了,這是核心無疑。
防火警報滅了它的燈光,不停的從水孔中噴着水花。這不由得讓於冠捷擔心起來。
“那是…喪屍嗎?”
有人的臉色變了,陰暗處,猙獰的面孔一一顯露,來時的大門口,沉悶的撞擊聲傳來。
“我們得快點了!”於冠捷注視着不斷前進的喪屍們,“趁着它們還沒過來,快!楊潤澤,劉鵬飛殿後,其他人跟我跑!”
畢竟鋼化玻璃都碎掉了,喪屍聚過來只是時間問題。
他們跑了起來,楊潤澤端着他心愛的AK47,想去要瞄準,眼前的所有物體,卻在一秒內,閃現了兩次。
行了,楊潤澤,你也會變成那些會跑會跳的死屍們的!
他猛捶自己的頭,保持住自己的清醒。
但現在不是變的時候!你還是一個地球人!
“老黑!快跟上來!“
“哦哦哦…”楊潤澤放了幾槍,跟上了同伴們的腳步。
他們一路向一號核心奔跑着,但很奇怪,不一會兒,耳邊令人膽寒的低號聲便不見了。
所有能噴水的地方,都在出淋浴,水面,已經能夠沒住了膝蓋。
若在這麼大的實驗基地裡都能夠積水,可想而知水量是多麼的大。“這纔多長時間?從哪裡來這麼多的水?”於冠捷喃喃自語。照這個速度,能把整個基地填滿,只是時間問題。
用瞄準鏡瞄了下,半圓的一號核心周邊沒什麼異常,只有水花四濺。
“該死,這東西還要密碼才能打開!”劉鵬飛用力捶着亮着熒光的密碼盤。“沒想到入侵者的防範意識已經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意料之中,而且…”於冠捷觸摸着密碼盤的上方的電子眼,“還有眼瞳掃描,雙重保險。”
“夥計們,這有電箱!”
徐欣然拉開了一塊外殼,裡面是密密麻麻的電線。
“好吧…都讓開,我來斷電!”
於冠捷低頭盛了一點水,潑到了電箱中,在一陣噼裡啪啦聲後,整座基地嘆了一口氣,瞬間陷入了黑暗。幾個人亮起手電筒,來提供較爲微弱的照明。
劉鵬飛幾乎把整個身體扛在了門上,也沒有推開。
“好像有什麼東西堵住了…”他略有焦急地說。
“我試試……”
楊潤澤身體晃了一下,把背上的汪東陽放在了對方身上後,卸下裝在AK47上的刺刀,一點一點地在門縫上刻着,扣着。
“哈哈…成了…”
他喘着氣,用力扒拉出一條縫,將刀尖塞進了這條還滲着水的門縫中,哼哼樂了幾聲。
“你們準備好,劉鵬飛用力……”
話還沒有說完,兩人共同使勁,門被橫着推開的那一秒鐘,從一號核心裡的水流有如千軍萬馬脫繮之際,涌出這狹小的平面。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水驚住了,而楊潤澤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如草穗般被它淹沒。
原來一號核心裡面盛了不少的水。
上官站地離門遠了點,腳底打滑,和萬晨一起摔在了地上,不停的抹掉臉上的水珠。
“噗……噗…”
楊潤澤的身體被這股撲面而來的髒水迎頭撞在的比他結實十幾倍的光滑金屬壁上,想伸出手把自己拉出,卻無奈只能觸摸到一片虛無。
他嗆了兩口水,最後被飛速趕到的於冠捷趁機拉起。
“等等…我想休息……頭…疼……”
他無力的身體並沒有站起,坐在水中,嘴裡不斷地念叨着讓人聽不懂的話。
“你說什麼?”
“我說…我好難受…”
“徐欣然,你快來!” 於冠捷見狀,心想禍不單行,拽住楊潤澤的胳膊,一個猛勁撐住對方那軟綿綿的身體,“他好像不太對……”
“………嗚嘔…”
他居然吐出了一口血,神智卻清晰了一點,使勁不讓自己的聲音跑調:“聽着…朋友…我……感染…必要的時候…丟下…”
“你說什麼?”於冠捷沒有聽清。
“我的手…”
“你的手怎麼……變成了……這樣…”
於冠捷盯着楊潤澤此前塞在口袋中半黑半紫的右手,說話的聲音逐漸壓低。
“我們之前怎麼就沒發現?應該儘早處理!”徐欣然拿出紗布,只能象徵性地把他的手儘量纏滿。
“不……他剛纔…不是胡言亂語……”於冠捷目光呆滯地說着,“他說他感染…”
“感染什麼?”
“感染…感染…”
原先楊潤澤在15/16房間內的訴說重新傳進了他的心裡,然而那時候,他心煩意亂,沒有怎麼聽進去。
這就是後果。
“啊!啊!”於冠捷突然大吼了兩聲,把頭埋在了自己的臂彎之中,沒有了一點原來的淡定與從容,“爲什麼!爲什麼上帝都不幫我們啊!難道…我們乾的事情有錯嗎?!啊?!”
“我爲什麼要進守衛軍!爲什麼要當什麼孤膽英雄!什麼鬼……都他媽什麼鬼!”
徐欣然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着了,聽着他快要哭出來的哀嚎之聲,想安慰他,卻不知該如何表達。
只有心裡,暗暗地爲這樣的人嘆息,甚至是流淚。
“沒事,所有事情都會變好的…” 大夥兒都聞聲趕來,上官蹲在他的身邊,緩緩說道。
“可…我們救不了老黑…也救不了東陽…要不是我,老黑不可能冒然被箭射傷…我太弱了…太弱小了…”
“核心沒有異常,老於。”劉鵬飛扛起已經意識淡薄的楊潤澤,微微帶着溫和的口吻,“真的,要不是碰到了你,我可能現在還在基地了繞圈子。”
“對,我也可能一直待在管道里,不知道該去哪兒。”萬晨也在旁邊說道。
“我們是一個團體,這些鍋,我們一起來背!”
“……核心怎麼樣了?沒異常…是嗎?” 於冠捷打斷了一切的安慰,擦拭着自己的眼角,慢慢站了起來。
他想起來,戰鬥還沒有結束。
“啊…哦…是的,應該是的…”
所有人都明智地住嘴,在側面保護學霸的自尊。或許這是給他減壓的一個方法。
“好…我們進去看看…”
一號核心果然如此,半圓形的結構,擁有四個通向不同地方的門,但,就這樣有足球場大小的地方,被矇住了雙眼,只剩下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幾個人開了手電筒,讓光束去提供光明。
“找到什麼了嗎?”
印象之中,核心應該是一個較爲宏大的東西,不會難找。
“這…應該是…”
劉鵬飛把手電筒的光束對準了中央。屋頂如下雨般落着水滴,籠着一塊兒體積約一立方分米的正方體。
但這應該只是一層外殼,在黑暗中,能看到裡面似乎有淡淡的光。
上官致遠慢慢地把外殼掀開,光線瞬間從縫隙中露出,像正在接受日光浴的鑽石,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讓它重見天日。
一眨眼的工夫,光芒四射,一個球體巍然屹立在正中央,佈滿了褶皺。它身體的四分之一已經被渾濁的水沒過,但阻止不了它把光傳遞到任何一個能夠看到的角落。
“哦…天哪!看啊!它上面還有…電流…”
於冠捷把煩心事都拋到了腦後,仔細觀察着這個“光球”的表面。密密的紋路間,有電光閃過,而它死死嵌在水下的底座上,不斷吞食着這塊巨大的寶石。
“像鑽石…”
“不對!世界上哪有這麼大的鑽石!”
“你們不會都產生幻覺了吧?“萬晨阻止了上官和劉鵬飛的鑽石之爭,”我們要摧毀它,對吧?“
“對,要我們的血才能摧毀它。“
徐欣然翻動着揹包,拿出了一個恆溫盒,裡面躺着一管新鮮的血液。
“好吧,我們退居二線,這裡交給你們了!“
“放心!“
她把血液裝進了注射器中,一滴滴地滴在覈心上。而這個球體彷彿懼怕了,在被血液接觸的部分,開始一點點地化開,變成了“水”。
而室內的光也在慢慢的變得暗淡。有幾個人甚至一度產生錯覺,希望這光不要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