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極和盧天瀝潛伏在一片珊瑚礁後, 注視着前方的巨大生物。
那是一條盤踞在一道深坑裡的章魚,軀體暗紅發黑,閉着眼睛, 粗長的觸手上, 吸盤像有生命一樣在呼吸, 不停放大縮小。
那是一頭巨大的怪物。哪怕隔了很遠, 陸極也能看到它壯碩的肌肉在支撐着滑膩的表皮。
盧天瀝一直睜着眼睛, 那雙灰褐色的眼眸在海水的包圍中十分妖異。
他給陸極傳音:這頭怪物完全是靠吞了海藍珠纔有元嬰的實力,根本沒有靈智,所以十分殘暴。
陸極回他:真的要按照你的計劃做嗎?你也不過元嬰, 這怪物看起來氣勢驚人,根本不是個好相與的。
盧天瀝轉頭看了看陸極, 平淡地回答:要的就是這個看起來不好惹的外表!我自己可以把握, 重要的是你, 你確定可以殺了這個怪物
陸極回他:當然。
當然可以。陸極盯着那頭章魚,感受着它隱隱散發出來的氣息, 心裡毫無害怕的感覺,反而很冷靜。
他想:不就是元嬰嗎?我前世還殺過大乘呢。
他的手指撫摸着去念刀的刀柄,呼吸微弱。
盧天瀝率先向前游去,速度越來越快,手心冒出一道柔和的藍光, 像一個高速旋轉的圓環, 星星點點的白色光點漂浮在其上, 十分絢麗。
章魚被力量波動驚動了, 它的觸手開始晃動, 周圍的海水隨着它的動作掀起了波濤,海水流動變得亂七八糟, 卻仍然攔不住利劍一般直衝它而來的盧天瀝。
盧天瀝在半路上甩手,星環脫手而出,直直擊中了章魚擋在身軀前幾條粗壯觸手,將幾條觸手切得七零八落。
他改變方向,接回了自己的星環,一雙灰色的眼眸裡光華流轉,快速閃開了章魚瘋狂涌過來的觸手。
他在這個海水瘋狂亂流、觸手鋪天蓋地的區域裡遊走,精準又快速地閃避開章魚的每一次攻擊,即使自己也沒有對章魚產生什麼傷害,依舊神情冷靜,灰色眼瞳時不時發出光華。
章魚被他如此挑逗的行爲弄得憤怒不已,瘋狂亂竄的觸手已經將這個區域毀得七七八八,連陸極都已經毫無藏身之地,光明正大地遠遠注視着這裡。它突然張開大嘴,獠牙間滿是散發着惡臭的涎液。
盧天瀝勉力控制着自己的身體,突然聞到一股惡臭,心裡一驚,頭已經感覺到要裂開一樣的疼痛了。
他大喊:“毒!”
陸極已經一邊吞了藥,一邊游到他的身邊,把一顆丹藥塞到他的嘴裡。
盧天瀝剛吞完丹藥,疼痛得到緩解,一股巨大的吸力將他們吸往章魚所在地。
陸極抓着盧天瀝,把去念刀插入海底,依靠靈力固定住自己,卻仍然被一步步吸向那邊。
等他們更加靠近那頭章魚了,突然一大片黑色的煙霧蔓延開,腐蝕了周圍已經殘破的一切。
盧天瀝運起他的星環,絢麗的光芒淨化了黑色的水霧,在他們周圍留下一片乾淨安全的區域。陸極則飛速移動,斬斷那些黑霧中伸出來的觸手。
盧天瀝閉着眼睛,四處查看,在另一個視界裡,黑色的霧氣散成一片一片,卻依舊蔓延,一條又一條的長長的紅色線條胡亂飛舞,又被切斷成更小的短線。他的眼瞳發熱,激烈的光華幾乎要從緊閉着的眼簾下衝出來。
“西南!”盧天瀝睜開一雙帶着血跡的眼睛,大喊。
陸極想也不想地一腳踩下另一條觸手,手腕翻折,向着自己的側後方砍去。
去念刀劃在一個巨大的軀體上,刀刃刺破肌肉,竟然發出金石相激之音。
盧天瀝爲陸極和自己清理出一片安全區域,極速後退。
“吼——”
章魚怒不可遏,直直地用自己的頭去撞陸極,將他撞出一口鮮血。
盧天瀝急急忙忙順着他被擊退的方向清掃那裡的霧氣,自己卻一不留神,被霧氣腐蝕到了眼睛,眼裡流出兩行血。
陸極摸了摸後腰,吃了幾顆藥丸,就繼續與章魚鏖戰,心裡又是焦急又是憤怒。
他用力地握住去念刀,一口鮮血吐在那兩條雙鯉上,激出一道紅光,靈力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從陸極身體抽出,灌入刀中,最終顯出一道黑色的劍影。
威壓海內,連海水似乎都有一瞬間的停滯。
陸極將破妄劍的劍意凝成的虛影向前投擲,狂怒的章魚揮舞它巨大的觸手,瘋狂舞動,攪動海水,卻怎麼也無法擺脫那種被鎖定的感覺,死亡的威脅讓它被刺激得整個身體鼓出一道又一道肌肉型的線條。
陸極握着去念刀,一邊盯着一邊喘氣,在心裡想:陸義觀那個傢伙該把許正灝帶來了吧!
——
許正灝在自己的房間裡焦急地踱步,腦子亂糟糟的。
他在房間裡轉來轉去,最後還是一臉彆扭地出了房門,問了那些海族的侍女。
許正灝重複道:“和陸極出去了”
侍女低頭回答:“是的。”
他走到大廳前,一聽見他過來就開始演戲的陸義觀急忙掛上一副又是擔心又是驚喜的表情。
陸義觀急急忙忙地上前拉住他,許正灝想到盧天瀝的話,不知道爲什麼感覺有些彆扭,不動聲色地移開手。
陸義觀卻不在乎,焦急地說:“師兄!道一師弟和紫觀師兄出去了!說要去殺一頭元嬰的海怪!”
許正灝先是震驚,繼而大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天瀝不過元嬰十幾年,道一區區金丹,竟敢就這樣去擊殺元嬰海怪!”
陸義觀也是一臉贊同:“就是!師兄,我攔不住他們,還望師兄快快前去看看!”
許正灝想到盧天瀝一向任性的行事風格,急得腦子都亂了,着急忙慌得跟着陸義觀趕過去。
他們還沒到目的地,震動的海水和四處腐蝕的黑霧就已經預告了戰鬥的激烈。
許正灝神情嚴肅地拿着自己的配劍,催動靈力,直接劈開黑霧,直衝而去。
他感覺到了巨大的威壓散發出來,看到了跪立在地上,眼神銳利地盯着前方的陸極,還有——
在離那頭章魚更近的地方,驅動星環切割觸手的盧天瀝。
許正灝靠得越來越近,盧天瀝突然感受到什麼一樣,微微分心,側着頭像是用耳朵聽着什麼。
結果一道觸手重重地將盧天瀝打落。
許正灝憤怒地投出自己的長劍,直接加速接住了盧天瀝。
“啊吼——”
巨大的嘶吼聲傳來,震得每個人耳膜疼痛,就連靈力也攔不住多少。
章魚死了。
陸極走上前,在章魚屍體巨大的裂口中,找到了一個散發着藍光的珠子。
這纔是他爲什麼要用這招的原因,要想殺死海怪並且取內丹,只有用師尊教他的這招。
陸極捏了捏已經和章魚的奇奇怪怪的東西分離得十分完美的海藍珠,笑了笑。
“天瀝!你怎麼如此任性!你這樣子!還說什麼不是個小孩子了!哪個心智成熟的人會自己去找死!”許正灝看着懷裡的人被吸盤刮出來的猙獰傷痕,心疼得不行,但是因害怕而生的怒火卻先先一步發泄出來。
盧天瀝緊緊地抿着脣,下巴的線看起來條冷酷而決絕,道:“你有什麼資格管我!”
許正灝捏着他的肩膀,正想發火,低頭卻看到盧天瀝眼裡流出混合着鮮血的淚水。
他放鬆了手,小心地調整了一下盧天瀝的位置,空出另一種手運轉靈力去治療那些猙獰傷痕。
盧天瀝仍然閉着眼睛,強硬地握住他的手,卻惡狠狠地道:“滾!不用你管!”
許正灝趁勢與他十指併攏,無奈地嘆息:“天瀝……”
許正灝低頭吻在了他的眼簾上,那種溫柔的、熟悉的、安心的氣息伴着呼吸噴到盧天瀝眼上,讓他一瞬間覺得自己十分委屈,氣焰更加囂張。
“你這樣,我怎麼敢放你離開……”
盧天瀝直接就着許正灝的姿勢咬上他的脖頸,任性地道:“那就別放!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他們在那邊親上了。
他們在那邊旁若無人地親上了。
陸極木着臉,拿出一個事先準備好的盒子,收好了自己的海藍珠,還在盒子外面綁了個太白真人書裡教的蝴蝶結,心裡不停地告訴自己:那是大師兄!不能打!那是大師兄!不能打!那是……
我可去你個大章魚的小觸手!陸極露出一個扭曲的微笑,被陸義觀打斷了腦子裡的胡思亂想。
他指了指在遠處觀望的一羣海族,道:“這兒弄得太大了,海族派人過來查看了。”
陸極瞟了一眼,笑了笑:“哦?那敖慶可就派上用場了。”
——
敖慶打了一個噴嚏,懷疑有人在心裡唸叨他。
他神色不耐地對着面前的一羣海族人道:“本王子已經說過了,我對那個位子沒興趣!無論是誰上位,只要別打我的主意,我都願意尊他爲海王,你們還是快滾回去吧!”
一個敖慶的心腹侍衛突然走進來,跪在他的身邊,傳達信息。
敖慶愣了愣,又恢復原樣,揮手讓他下去了。
那羣海族人又慷慨激昂地勸了一會兒,發現沒什麼用,終於還是離開了。
敖慶送走他們後,思考着剛剛得到的消息:陸極他們殺了九皇子放養的一頭元嬰期的海怪,想來是不能再待在他的別宮裡了。
太忘掌門的首徒,忘玄峰的兩個徒弟,在這個敏感時期在他的別宮,估計他再也不能這樣敷衍那些來拉攏的人了。
他們會直接把他當成對手,還是一個得到了強力外援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