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在說“再見”之前

徐媽挑着燈籠慢慢地走在後頭,仔細爲前頭拉着手的姐弟兩人照路,見姐姐宋如沐不時低頭扶着弟弟小念之,提醒道:“這裡有臺階,念之擡腳,對……念之好厲害啊!”,然後就是在姐姐宋如沐幫助下,奮力蹬上臺階的弟弟小念之,滿面通紅嘻笑着接受姐姐宋如沐的誇獎。

先前還有些難受的徐媽,臉上隨之被一絲微笑取而代之,暗道“真不知道這家小姐是如何生養的!雖說打小不怎麼愛說話,但那好脾性卻是人盡皆知,小小年紀從來不哭也不鬧,永遠都是笑眯眯地,讓大家想不喜歡都難。難道說這些官家小姐與那些名門閨秀都是天生如此?哎~自家那大丫頭能學到人家半分,就算祖上燒香了,將來也不愁嫁戶好人家。”

就在徐媽心思着哪天得空回家,一定要好好收拾自家那玩野了的大丫頭時,忽聞前頭好像有什麼動靜,於是忙收了心思將燈籠挑高眯眼望過去。

看清是宋翰身邊的書童宋小四,好像因攙扶着喝醉的宋瀚有些吃力而撞到了樹上,這才放下心來,上前幾步小聲問道:“四兒,大人沒事兒吧?”。

累得滿頭大汗的宋小四對徐媽齜齜牙,苦笑道:“沒事……每天都這樣,早習慣咧!”,宋小四剛說完就看到了徐媽身後的宋如沐與宋念之,急忙將不知道嘟囔着什麼的宋翰挪挪位置,待站穩後才費力地對姐弟倆笑道:“哎呦~少爺小姐也在,大人這這……又給喝多了,您們還是趕緊回屋歇息去吧,明個兒可千萬別與宋嬤嬤說哦。”。

宋如沐隨意點點頭,便仔細打量起多日未見的宋翰。見他好像很難受的皺眉閉目依靠在宋小四身上,原本梳理整齊地青絲,此時有些凌亂的散落下來,遮住了半面俊臉與緊抿住的脣,露出的半面臉看去比上次見面時要蒼白了許多。

宋如沐只覺得心口一緊,隱隱作痛,多虧身邊小念之,在此時拉拉了自己的手,仰着小臉對自己嬌聲道:“姐姐,念幾酸酸……”。

明白小念之是想說“念之腳痠”,於是無比難受的宋如沐,忙吸吸鼻子換上笑容,捏了捏小念之的手,將他交給邊上的徐媽抱着。自己則轉身上前拉住宋翰的手,感覺宋翰有些冰涼的手心裡不停地冒着虛汗,於是下意識用小手絹偷偷幫宋翰擦拭着。想着自己要不要敲宋翰一棍子,將他敲醒後告訴他“再這樣下去,我們遲早得一起完蛋”。

還未等宋如沐想好要說些什麼。攙扶着宋翰的宋小四,以爲是小孩子多日不見父親思念所致,於心不忍的對宋如沐笑道:“小姐趕緊與徐媽回屋去吧!大人今日喝成這樣,怕是誰也認不得了!”。

不知是不是幾人的說話聲,驚動了爛醉中的宋翰,只見他倏爾從宋如沐手裡抽出自己的手,邊揉着額頭邊說道:“秀兒,爲夫頭疼……”。

近在宋翰身邊的宋小四也只聽了個大概,暗翻幾個白眼後心道“喝那麼多酒能不頭疼嗎?”,但嘴上還是說道:“好了好了,咱這就回屋,小的馬上爲您拿醒酒湯去”,與徐媽打完招呼後,便攙扶着宋翰跌跌撞撞地離開了。

很想說些什麼的宋如沐,只因爲自己還是個孩子,需要低調,故而暗歎口氣忍了下來。

匐一回頭,便發現趴在徐媽懷裡的小念之,眨巴着地大眼中迷糊而茫然,就是沒有對宋翰的離去,所應該表現出的留戀之情。

我的個乖乖…這哪裡象一個三歲大的孩子看見父親離去時的模樣?

於是回頭再看遠去的宋翰,宋如沐便覺得有一股鬱悶之氣在胸中慢慢升騰,那口氣最終化成怒火熊熊燃燒起來,將她先前對宋翰的那些同情,給蒸發的蕩然無存。

暗討“情”之一字真是害人不淺!其實宋翰因愛着、念着離去的宋韓氏,這樣借酒消愁也是常人多采用的辦法,可他千不該萬不該忘了當時答應過宋韓氏的話。

宋如沐現在氣得是,宋翰不光沒有好好照顧小念之,平日裡每次見到小念之的時候,還有故意躲避的嫌疑。小念之剛纔的表現,就是拜宋翰平日的躲避所賜,只可憐了小念之,到現在怕是也未能分清父親這個稱呼的特殊性。

“低調、低調”用多年來信條勸服自己,強壓下心中怒火的宋如沐,在吐出一口悶氣後,決定一定要想個兩全之法,在小念之懂事之前解決掉這些問題,讓小念之可以象現在這般快樂無憂的長大。

想好的宋如沐,回身對喚自己離去的徐媽,努力扯起一個甜美笑容,乖乖跟隨抱着小念之的徐媽向東園走去。”

回房陪小念之又玩了一會,直到小念之睡熟了,宋如沐才跑到宋嬤嬤屋裡,見宋嬤嬤已經在紅杏的伺候下歇息了,這才返回自己房間。

屋裡只有桌上豆大的一盞油燈靜靜燃着,與她那前世老媽長相驚人相似的吳媽,正在專注地幫她鋪着被子,盆架邊是不知何時打好的洗臉水與洗腳水。

這些溫暖的氣息,讓先前破爲沮喪的宋如沐心中一暖,情不自禁上前抱住吳媽的胳膊撒嬌道:“奶孃,您真好!”。

宋如沐雖然平日裡在別人面前都是儘量保持沉默,但在相處最多的吳媽面前,還是多少顯出一些真性情。而已經習慣宋如沐對自己格外親暱的吳媽,則摸摸宋如沐的小臉,笑問道:“奶孃哪裡好啊?”

咧嘴笑着的宋如沐,爬上牀摟住吳媽的脖子歪頭想了半晌,將頭埋進吳媽懷裡,打心底感激吳媽的存在,因爲只要吳媽在她身旁,她就不會覺得她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了,於是對吳媽真心感激道:“哪兒都好!”,

“你那張小嘴啊,哪天將奶孃甜糊塗咯也不是沒有可能!”吳媽將宋如沐抱到鏡子前坐好,邊爲宋如沐解頭髮邊笑道。

不明所以的宋如沐追問道:“什麼是甜糊塗?”。見吳媽根本沒仔細去聽自己的話,想起自己在吳媽眼中也只不過是一個孩子而已,索性孩子氣一番又何方?於是便“哎呦”一聲喊起來。

嚇得吳媽忙鬆了手急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奶孃手重弄疼你了?”

回神的吳媽發現宋如沐正在捂嘴偷笑,才知道自己上當了,嗔了一眼宋如沐,嘮叨道:“別人都道你是個不願意說話的,難爲奶孃天天被你折騰!”

見吳媽說完又有走神的傾向,宋如沐還道吳媽是因想念自己兒子的緣故,故而笑嘻嘻問道:“奶孃,這次回杭州,怎麼沒帶冬哥哥來玩啊?”。

哪知宋如沐的這個問題卻讓吳媽手一抖,先前舒服到眯眼的宋如沐只感覺頭皮一緊,便剋制不住的“哎呦”一聲叫起來,手揉着被拉疼的地方,嘴上還對吳媽解釋道“這次是真疼!”

吳媽也覺得自己方纔手抖地厲害,於是忙低頭檢查了一下,用手輕輕爲宋如沐揉了幾下,直到宋如沐說不疼了時,才低聲嘆道:“日後也不知道奶孃哪日才能再爲你梳頭了”,以爲宋如沐聽不懂的吳媽繼續梳着手中的長髮,直到後來將宋如沐抱到牀上蓋好被子後,才坐在一邊望着宋如沐發起愁來。

見用被子將自己捂得嚴實的宋如沐,露着一張小臉同樣在望着自己。吳媽也不知自己怎麼的,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的決定,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已經做好的決定哪能輕易變更,故而勉強對宋如沐笑道:“快睡吧,你睡了奶孃也好回屋。”

“奶孃……您要走了嗎?”宋如沐因爲方纔聽的有些含糊,但大體意思還是有些明白的,心裡如此七上八下的哪能睡得着,後來乾脆起身拉住吳媽的手追問道。

面對宋如沐的追問,吳媽心裡一顫卻沒說話。只靜靜打量着身穿白色絲質褻衣、黑髮過肩的宋如沐。白皙略帶粉色的小圓臉、嫣紅的小嘴,小巧秀氣的鼻子,天生細緻的彎眉下是一對總是水汪汪含笑的大眼睛,眉心的紅痣比那些大家小姐畫的花甸還好看。就是這樣一個眉目如畫又乖巧的孩子,讓自己如何捨得留她一個人在這裡生活呢?可又想想,自己畢竟在這裡生活了四年,兒子鼕鼕也已經有四歲了,竟然連自己這個做孃的面也沒見過幾次。每次自己回家時,孩子都躲在奶奶懷裡不肯讓自己抱上一抱。爲了這些自己都不知掉了多少眼淚。所以前幾日回杭州時,索性狠心逼着自己丈夫賣了些傢什,加上這幾年攥得銀子,準備做點小買賣。且不去論貧窮與富貴,好歹一家人總算能在一起了。可今晚面對這個自己帶了四年的孩子,自己心裡那股不捨,竟然比當年離開自己親生孩子來富陽時還要濃一些。

心有實在不捨的吳媽,硬起心腸對望着自己的宋如沐,勉強笑道:“好沐兒千萬別怪奶孃,奶孃也捨不得你,過幾日等宋嬤嬤爲你找好了貼身丫頭,奶孃就得回杭州了。”

先前還想過“時間匆匆流逝,身邊的人來又去,於是我們必須學會對離開的人說再見“的宋如沐,聽清楚這個消息便呆坐在那裡半晌,消化完奶孃的話後,便再也顧不上平日裡的百般注意,起身緊緊抱住奶孃嗚咽着哭泣起來。

這還是打宋翰氏去世後宋如沐第一次哭出來,越想越難過的宋如沐,面對她與前世唯一聯繫的吳媽,也即將離開自己的現實,那種徹底的孤單感,讓她決定在說“再見”之前徹底哭個痛快。

而今後的她再也不會哭了,因爲她還有好多好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訝異於從來不哭的宋如沐,因知曉自己就要離去而大哭起來,本來亦是不捨的吳媽,被感動的是一塌糊塗,於是摟着懷裡哭到顫抖的宋如沐,同樣哭了個稀里嘩啦。

宋如沐與吳媽哭到傷心時,邊上小樓裡恰恰傳出陣陣讓人黯然的琴聲。

一首本該輕鬆歡快的《少年遊》,卻被斷腸人宋翰給彈的足以傷人心脾,而哭得正痛快的宋如沐,還有心思道“自己難得哭一次,竟然還有音樂伴奏!看來是不哭白不哭了!”,於是便什麼也不去管了,抱着吳媽盡情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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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碼新章節的,但看了評論區的留言,發現親們的說法很有道理,小如沐雖然是穿越而來的,但既然想低調,就要儘量與正常孩子沒有差別,所以南瓜只好將這一章大修了一下!!!!

★★★在這裡特意感謝:書友090201094941474的評論!讓南瓜在岔口之處尋到了正確的道路!!!!希望其他親們也能多給南瓜提寶貴意見,南瓜會認真閱讀每一條評論,從中汲取任何可取的意見,嘻嘻……讓我們一起成長吧!!!

★★★★南瓜對親們90度鞠躬表示感謝啦~~讓好評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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