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知不知道方纔那樣做,說不定會給爹爹惹麻煩的!”,待宋嬤嬤也走了之後,宋如沐才轉身與憋笑許久的宋念之算起賬來。
“誰叫她惹姐姐不高興了?”宋念之並沒有覺得自己有做錯的地方,故而有些委屈的嘟起嘴,語帶不樂意的道。
宋如沐原本是想讓宋念之知道,宋翰爲官本就不易,想做清官是更加不易,如果他們姐弟兩人不能與那些同僚家的孩子好好相處,便很容易爲宋翰帶來很多不該有的嫉恨。可如今見宋念之這般模樣,宋如沐卻又捨不得去勉強這個寶貝弟弟了。畢竟宋念之再聰明也只不過是個孩子而已,若是知道太多不屬於這個年齡段應該知道的事,童年定會少了許多純真快樂,多了許多煩惱與顧及。
於是宋如沐便收回那些說教的心思,轉而對宋念之嬉笑道:“明明就是嫉恨別人沒中了你的美人計,還賴在姐姐身上,真是個不知羞的。”。
宋如沐說完即親暱的颳了刮宋念之那秀氣的小鼻子,在宋念之咯咯笑着躲開後,宋如沐迥然想到“被老爹宋翰刮多鼻子,如今她竟然也習慣性的常用這個動作,這樣的下意識動作,是不是有些大懶、中懶、小懶的味道?看來她這個中懶以後要多注意了,不能讓宋念之也學了去,將來回頭刮她的鼻子。”
而不明白“美人計”爲何物的宋念之,想反駁卻被“美人計”三字吸引的心癢難耐,見姐姐訕訕地收回魔爪去,這才安心的問道:“姐姐,什麼是美人計?”。
“呃~美人計?”被宋念之一問,宋如沐黑線壓頂的同時,卻是壞笑道:“那,姐姐和你說什麼是美人計,你答應姐姐以後不可以再指桑罵槐了,可以嗎?”。
“嗯”宋念之沒做什麼想頭的就點頭應下姐姐的要求,可在下一刻便又發現了他不知道的東西,故而又驚奇的問道:“可是,什麼是指桑罵槐啊?”
“……”感覺問題越來越多的宋如沐,只好先向宋念之解釋起他方纔的舉動就是“指桑罵槐”,在宋念之弄明白並同意後,才長吁口氣的坐回椅子上,哪知宋念之卻非纏着她想要弄明白是“美人計”。
宋如沐在暗笑“你就是所謂的美人兒”後,看下外面的天色,估計宋翰應該快回來了,便向宋念之許諾說改天一定會告訴他,現下他們應該去書房看書了。
可當宋如沐帶着興奮的宋念之到了書房,見到堆積在正中間的幾隻大木箱子時,姐弟倆這纔想起書房已然收掉了,她們打從昨天開始,就已經是在自己屋裡看書、練字。
值得一提的是,宋念之的奶孃徐媽,則在幾日前就已經收拾包袱離開了,其他各處包括廚房裡請來幫傭的人,則暫時留下讓新主人試用一段日子,如果滿意就留下,不滿意也是要離開的。
想起這些便有些黯然的宋如沐抿嘴走上前去,仔細撫摸着她用過的那張書桌,以及那擺放在上面的筆架與硯臺,還有幾隻因爲太過破舊而擺放在那裡的毛筆,默想着那些在此處曾經擁有過的歡樂時光。
而宋念之亦在見到空蕩蕩的書房與那幾只大箱子後,忽然想起了離開的奶孃,小臉上的興奮之色也隨之消失殆盡,剩下只有與宋如沐相同的沉默。
就是在這樣的沉默中,宋念之走到姐姐身邊,低聲問道:“姐姐……我們以後還會回來的……是吧?”。
也想有朝一日能回來看看的宋如沐,對一臉凝重的宋念之笑笑,肯定的點頭道:“嗯,會回來的,等我們再大一些,就一起回來看看。”
“那我們什麼時候才能長大?”與所有孩子一樣,追問着什麼時候才能長大的宋念之,此時再也沒了先前的古靈精怪,習慣性向姐姐宋如沐要自己問題的答案。
對於這個問題,宋如沐唯有苦笑道:“等念之長到可以與爹爹一樣考取功名時,就代表我們都長大了。”
“那什麼時候念之纔可以去考功名呢?”宋念之蹙起小小的眉頭,恨不得現在就可以插翅飛去考功名,如此便不用離開這個地方了。
宋如沐暗道“甘羅十二爲相,你若是努力的話,怕是也要七年吧,不過~那可能嗎?”,瞄一眼宋念之,宋如沐猜想應是宋念之不捨得奶孃徐媽纔有如此一問的,故而宋如沐只能再笑道:“很快的,這就要看念之肯不肯用心與爹爹讀書了。”
“是不是念之用心跟着爹爹讀書,就可以快些去考功名,然後就可以回來找奶孃了?可是姐姐……念之不想讓奶孃走,姐姐去幫念之找回奶孃好不好?”
見宋念之說完便是幾要哭出來的模樣,宋如沐想起當初她的奶孃吳媽離去時,她所控制不住的那些情感,這才收起笑容正色道:“念之已經是大孩子了,要乖哦。奶孃~她有着自己的孩子,就與爹爹離不開我們一樣,奶孃也離不開她的孩子,所以念之不可以讓奶孃爲難哦!念之只要記住,念之有爹爹和姐姐,還有我們馬上就可以見到的祖母,還有遠在家鄉的祖父等人,念之就不會想念奶孃了。”
“可是念之還是好想見到奶孃,就像每天一定要見到姐姐一樣。”,宋念之的小嘴抿得幾乎成一條細線,卻因陸翊軒昔日的嘲笑,讓他學會壓抑自己的情感,不再如往日一般輕易的哭出來。
說什麼也不肯將眼中淚水掉落下來的宋念之,讓宋如沐暗歎一聲“傻念之”的同時,輕輕將已經被淚水迷住眼睛的宋念之摟進懷裡,又語氣輕柔的說道:“念之想哭就哭吧,哭完了就安心與爹爹讀書,等我們長大了,一起回來看奶孃、還有……你一心想見的依依好嗎?”。
“姐姐……”被姐姐如此一說,宋念之在低呼一聲姐姐後,便再也忍不住的抱住宋如沐大哭起來。
想着就是徐媽離開那天,宋念之也沒有哭一聲,現下卻在自己懷裡哭的如此厲害,懷中那脆嫩的哭聲,讓宋如沐心裡尤比那四月天的楊梅還要酸澀,暗問自己,是不是她這個姐姐做的不夠好?沒有照顧好弟弟,才讓弟弟在徐媽這事兒上學會了隱忍?又想若是宋韓氏沒有離去的話,宋念之還會如現在這般哭泣嗎?
如此一想,宋如沐只覺日後更應該關心宋念之一些,讓這個一出生就失去母親的孩子,能夠與其他孩子一樣,享受到人生的所有歡快,而不是因爲錯失了本應最寶貴的人,就失去了追逐陽光的勇氣。
正在宋念之哭的最傷心時,門外傳來上官湘的嬌斥聲“這青天白日的,如何就有人嚎起來了?也不怕晦氣染身,翠兒,趕緊給本小姐去趕了。”
“是……”,聽剛回房亂摔亂砸了一通出完氣的上官湘吩咐下來,那叫翠兒的丫頭便急忙跑到書房門口向書房裡探望,發現竟然是宋氏姐弟兩人,這才立時又膽怯的回頭對上官湘吞吐道:“小姐……是……是宋公子與宋小姐”
“……”剛想出口再行呵斥的上官湘,在聽清翠兒的話後,憶記母親方纔在房中的吩咐,便硬生生吞回了想要說出口的話,玉手輕轉幾下腕上那對剛從母親處得來的玉鐲,嘴角輕提的對翠兒道:“個死丫頭,本小姐是讓你走,你在那裡?嗦什麼?”。
“啊……”翠兒糊塗了,望着上官湘是進退不得。
上官湘柳眉直豎瞪了那翠兒一眼,又用胳膊肘拐開愣怔的翠兒,這才邁着芳步進了書房。
原本在宋如沐懷裡大哭的宋念之,在聽到上官湘的話後便止了哭,此時正瞪着如同白兔般紅通通的清澈眸光,一下一下的抽泣着,蹙眉打量走進來的上官湘,其中的厭惡之情卻是不說自明。
但宋念之卻不知道他自己此時的模樣加表情,那是跟純潔的小白兔都有得一拼,是既可愛又可憐,任誰見了也都想上前抱住他,將其好生生安慰一番。
這不,就連一開始不怎麼待見宋念之的上官湘,在見到蹙眉望着自己的宋念之後,心裡咯噔一下,臉不知怎麼就紅了起來,呆在原地半晌忘了自己方纔進來的目的,只在聽到宋如沐向自己打招呼後,上官湘纔對自己暗道:“呸呸呸……一個破縣令家的兒子,還只是個六歲大的奶娃,你激動個什麼勁兒啊?你可是等着被選入宮裡的人,如何就這般不中用了?”。
在自罵一頓後又換上一抹笑容的上官湘,這才走到宋氏姐弟跟前,擡手摸着宋念之的粉嫩小臉道:“呦~宋家弟弟這是怎麼了?看哭得這叫一個傷心的,快告訴姐姐是哪個欺了你,姐姐這就幫你出氣去。”
上官湘的嗲聲嗲氣,讓宋如沐與宋念之姐弟兩人皆是一陣惡寒,忍住想打人的衝動,宋念之是“哼”一聲便將腦袋埋進姐姐宋如沐懷裡,任上官湘如何哄着都不肯擡頭看上一眼。
如此當宋如沐見上官湘的纖纖玉手,不停吃着宋念之的嫩豆腐,氣得宋念之在自己懷裡不停扭動躲避着,宋如沐想笑卻擔心上官湘難堪,只好不動聲色將上官湘的手擋開,拍拍終於不再扭動躲避的宋念之,對上官湘笑道:“無事的,弟弟只是想念奶孃了,一會兒便好!姐姐一路趕來,怎麼不多歇息一會呢?”
聽宋念之是因想奶孃才哭的如此傷心,上官湘這才忽然意識到,宋念之還只是個離不開奶孃的小傢伙,於是急忙拍拍手起身笑道:“姐姐我歇息了一會,覺得好多了便出來逛逛的!呵呵……哪成想竟然看到宋家弟弟想奶孃了,哎呀~宋家弟弟快別哭了,只是一個奶孃而已,何必如此呢?”。
聽上官湘如此一說,結合先前上官湘的表現,宋如沐略微有些不舒服的心裡,忽然想到前世的一些玩笑話,那就是“如果你生了一個兒子,不好好教導他,那你就是害了你全家。如果你生了個女兒,不好好教導她,那你就是害了別人一家。如果誰和你有仇,那你就生個女兒,然後慣壞她,把她嫁給你仇家的兒子,那你仇人一家便死定了,大仇也就這樣不費吹灰之力便報了”。雖然那只是一個笑話,但卻是一段讓人深思的話,那樣的女兒是不是就是指上官湘這樣的女兒呢?
上官湘見宋家姐弟倆都沒回話,不明白自己哪兒說錯了,心裡有些生氣,但顧及着手上那對玉鐲,所以只好忍氣又笑道:“我娘說我打小便換了四個奶孃,後來記事兒了,又換了好幾個老嬤子,所以啊,這換着換着就換習慣了,根本不用去在意那些個人,她們眼裡也只有咱們的錢而已。”
唉~宋如沐聽上官湘又嘰裡呱啦一大通話,只能嘆這個時代不把窮人當人看了,繼而又擔憂起有這種觀念的上官湘,他的父親上官清能是一位好官嗎?能善待生活在富陽這方水土上的老百姓嗎?
心裡有些煩躁的宋如沐,不想聽上官湘再炫耀這些她不感興趣,也不能認同的事兒,於是便阻斷繼續說話的上官湘道:“弟弟是因爲打小就跟着奶孃,所以纔會如此的。姐姐若沒有其它事,妹妹想帶弟弟去洗把臉。”
上官湘本也要跟去,但氣上官湘說奶孃壞話的宋念之,用小手使力擠出一點鼻涕,慾望上官湘身上塗抹之時,花容失色的上官湘,嚇得立時推說自己還有事兒要做,便帶着那叫翠兒的丫頭慌張跑路了。
待上官湘出得院子後,宋如沐這才呵呵笑出聲來,忍不住又輕刮下宋念之的秀氣小鼻子,笑罵道:“你這個得叫苦肉計了,竟然連鼻涕都用上了,嫌不嫌髒啊?”。
“嘻嘻……念之不光討厭他,還想學軒哥哥那樣揍人了。”宋念之被上官湘一激,忘了先前想念奶孃的感傷,小臉換上了奸計得逞的燦爛笑容,揮舞着小手,加速步伐地喊道:“姐姐快啊……念之要去洗手,好髒啊!”。
捂肚而笑的宋如沐,“呸”聲道:“現在才知道髒,下次再這樣,休想姐姐再抱你一下。”
被姐姐威脅的宋念之,不懼卻笑的回道:“知道了,姐姐放心吧,不會再有下次了。”
如此直到第二天午後,宋翰一家在正式準備離開富陽時,上官湘是再也沒有出現在宋家姐弟面前,就是前一天晚上兩家聚餐時,上官湘也推說人不舒服,讓人將飯菜端去了自己屋裡。
在一衆來幫忙的衙役,將所有行禮全部裝上馬車後,上官清便帶着樑師爺還有莫知遙等人,親自將急着趕路的宋翰一家送出城外。
就在車隊緩緩行近城門之時,車隊即被等在此處爲宋翰送行的城中百姓,層層重疊攔住了去路。
眼見着城中數千百姓幾乎全部出動的盛況,先前已經抽時間接待送行百姓的宋翰,哪裡會想到會出現這一幕,感動之餘卻也更加堅定了原來“如果不能爲民做主,那就回家賣紅薯”的想法。
而一早就跟宋嬤嬤坐進馬車的宋家姐弟,聽見外面震天呼喚着“宋大人,你不要走啊……”時,忍不住掀開簾子向外觀看,只見黑壓壓一片人跪滿了城門內外,將一身白色儒生打扮的宋翰與一身官服的上官清等人,還有宋如沐他們乘坐的馬車團團圍住,更有甚至還上前抓住了宋翰的衣襟。
“安靜安靜……宋大人又不是要調到別處去,是升爲杭州知府了,這還得趕路呢,大家安靜一下,聽宋大人說幾句話,就讓大人趕路吧。”莫知遙一邊護着宋翰,一邊氣運丹田吼着,那吼聲竟然蓋住了衆人的聲音,讓人爲之耳鳴不已。
面對着立時鴉雀無聲的場面,難忍激動的宋翰,平息許久後才朗聲說道:“各位父老鄉親快快起身吧,諸位如此之舉,只會讓不才宋翰,更加愧疚當初頭三年的碌碌無爲,愧疚沒有讓大家過上更好的日子”。
見衆人依然不肯起身,宋翰只好攙扶起身邊一位年邁的老人,扶着老人的手對衆人說道:“我宋翰相信,新來的上官大人定會比宋翰好上百倍、千倍,所以大家不用傷懷,打起精神來,一定要像支持我宋翰一般支持上官大人,讓上官大人帶着大家一起往好日奔,完成我宋翰未完成的心願。”
“老人家,您說翰說的對不對?”宋翰淺笑着對老人問道,城中百姓的不捨,讓宋翰又找回到了那份初來杭州之時的豪情。
被宋翰攙扶的老人聞言,熱淚盈眶的猛點頭,隨着宋翰的攙扶便對上官清跪了下去,帶領着所有百姓齊聲喊道:“上官大人!”。
於是宋翰身後的上官清在臉色數變後,面對着衆百姓的呼喚,最終臉上還是出現熱血之色,拱手對跪拜自己的富陽百姓喊道:“諸位父老快快起身吧,日後我們在一起的日子還長着呢。”,說完又對宋翰彎腰鞠躬道:“以往上官清不識宋大人,今日方知爲官當該如宋大人。宋大人請受我上官清一拜……”。
連連點頭的宋翰在急忙回拜上官清,在又安撫了衆人之後,才豪氣沖天的轉身喊道:“好了,宋翰此次乃受朝廷之命,前往杭州出任知府一職,雖然離了這富陽城,但卻也未離開富陽這方水土……眼下這天色不早了,到中間歇腳處還得有大半日功夫,不才宋翰這就向大家辭行了。”
聞言的百姓皆又是連呼“宋大人”,但卻也默默爲宋翰一行人,讓出了一條可容通過的道路。
就在宋翰辭別莫名熱血的上官清與莫知遙,在一片靜默之中準備撩衫踏上馬車之際,一道聲音傳來,喊道:“宋大人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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