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起,無情吹落樹梢上那些半枯萎掉的葉子,整個御史府花園在一片落葉中,看起來是異常蕭條。.?宋氏姐弟二人尋到一處僻靜所在,將各自身邊之人打下去後,才雙雙說起自己已經知道的事。
且不說宋念之挑眉聽到陸府將姐姐的生辰八字退回時,那當即黑下來的臉色。只說聽完一切後,將前後之事一做聯繫的宋念之終於恍然,若有所思的點頭表示知道了。
而得知此事並非陸府說的那般簡單後,心裡後怕的宋如沐,更加堅定的讓宋念之隨宋瑞溪與宋嬤嬤她們一道離開京城,希望無論事情展如何不能控制的地步,至少能爲宋翰與宋韓氏保住一條血脈。而早已不再是孩子的宋念之,又如何會捨得在此時選擇離開,留下姐姐一個人在這偌大的京城之中,憑着那陸府一句空口白話,去營救被人蓄謀誣陷的父親。
彷佛一夜之間忽然長大的弟弟,讓宋如沐感覺不再如原先那般心神不寧與無助,反而在心底生出一種只要有宋念之在,宋翰的事情或許在不經意間便有轉機,因爲她沒有忽視宋念之的眼神中絲毫沒有失望與絕望之色。
不管這是不是宋如沐的心理暗示還是什麼,當被宋如沐細細審視的宋念之,從沉思中回神,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想說“姐姐……忘記軒哥哥吧,只有這樣纔可以讓父親儘快出來”,然而卻最終還是改口道:“姐姐也不要太擔心,畢竟父親行得正坐得直,老天會保佑好人的。再說父親的事情我已經約莫猜到癥結所在,過會我就去千食,天佑會派人將宮中事情告訴我們的,姐姐就安心在家中等消息,抓緊時間讓二姐姐她們離開,以免生變。”
見宋念之一副心中自有計較的模樣。宋如沐暗舒口氣,祈禱真如宋念之說的那般,老天也會保佑他們的父親宋翰平安無事。可老天真會保佑他們嗎?那衰神不也是老天的一部分嗎?可他又保佑了誰?
就在宋如沐壓下想拔光衰神頭的衝動,起身整理衣衫,準備送宋念之出門時,宋念之忽然轉身對宋如沐問道:“姐姐可否記得昨夜與天佑說了什麼?”
宋如沐瞬間石化,心中暗道。難不成昨夜聽她醉語的是皇甫天佑,而非宋念之?在慶幸不是宋念之聽到自己醉語地同時,宋如沐下意識搖頭道:“記不起來了,他可是說了什麼?”
“倒沒說什麼,只是我見他忽然好想變了一個人,總覺得忽然有什麼地方不對了”,自言自語的宋念之凝思片刻,才一拍手道:“是了。以前的他雖然也是信心十足,但在無人之時他還會痛苦掙扎,但昨天離開咱們府裡時,我卻看到了一個真正的王,那是在皇上身上也見不到的王之氣。”
宋如沐更加迷惑起來,也更加好奇自己說了什麼。可任憑宋如沐想破了腦袋,也想不起她到底說了什麼。只能嘆酒這東西真是害人,就在宋如沐自動放棄回憶昨夜之事,卻還是想到“太子身上的王之氣壓過皇上,那還不是自找死路?”
然而這些都不是他們姐弟所應關心的,畢竟宋翰能不能平安歸來是要問題。還有就是宋翰平安歸來了,按照宋翰地性格也是辭官的可能性最大。如此一想,他們一家與皇甫天佑的關係,也就算是走到頭了。
攆着宋念之趕緊出門去千食等消息後,宋如沐自個則起身來到宋嬤嬤處。見丫頭們正在忙着收拾打包,而宋嬤嬤則坐在炕頭一動不動,就是見她走進來,老人家也是將頭一扭視若無睹。
看來宋嬤嬤也是與宋念之一樣的心思了。暗道只是宋念之留下,還可以爲宋翰的事出個主意;宋嬤嬤卻不一樣,眼看着年紀大了,身子骨也經不起折騰,還不如先行離開,等事情告一段落後。再一家人團聚也不遲。
心中更是不捨的宋如沐低低一嘆。上前摟住賭氣中的宋嬤嬤,強笑道:“沐兒知道嬤嬤不捨得離開。可嬤嬤多少年沒回老家了?少說得有十四五年了吧?這次不如就回去看看……”
“你這孩子……又不是不知道,嬤嬤老家沒人了。回不回去有什麼區別?你老實告訴嬤嬤,是不是府中出了什麼事兒?或是你和那陸公子的事兒有了什麼曲折?你才慌着讓嬤嬤趕緊離開,怕嬤嬤知道了會傷心?”早先在茶語來說起這事後,宋嬤嬤就開始犯起嘀咕。可當她問起茶語與幾個來幫忙地小丫頭,都是一問三不知,故而此時見宋如沐來了,纔會將心中疑問一併問出口。
面對宋嬤嬤的追問,宋如沐倒希望宋嬤嬤在這一刻,能夠如其他老人那般難得糊塗,畢竟有時糊塗纔是福氣不是嗎?可最後宋如沐只有淺笑道:“嬤嬤想多了……只是二姐姐此次一個人回老家,父親與弟弟我們都不放心,故而纔想着請嬤嬤陪二姐姐回府,過段日子我們說不定也會回去一趟。”
宋嬤嬤聽宋如沐雖說的輕巧,那蠟白的臉色卻是騙不了人的,心中如何還捨得難爲這個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遂半信半疑應下來,只囑咐宋如沐道:“嬤嬤不在時,沐兒一定要照顧好你們父親與念之,也別疏忽了自己,畢竟你現在也是需要養身子地時候。等你小定的時候……嬤嬤就回……”
“嬤嬤……”宋如沐原本還能笑着點頭答應,但聽宋嬤嬤說起這些,宋如沐便再也忍不下去的出聲阻止,用去宋瑞溪那邊看看的理由,藉機閃身跑出了宋嬤嬤的房間。
鑑於情況特殊,傍晚十分宋瑞溪與宋嬤嬤她們一行,便由府內馬車送往京城碼頭,登上大管事租來的貨船,在似有覺察的宋嬤嬤抱着宋如沐好生難過半晌後,終是起錨往宋翰老家墨城的方向馳去。
遠遠看着站在船頭揮舞絹帕的宋瑞溪與宋嬤嬤,逐漸消失在夕陽之中,想起宋瑞溪那句“妹妹放心,宋嬤嬤不會知道任何事”。以及宋嬤嬤那句“萬事當以人爲重”之後,宋如沐忽然感覺身上擔子去了一半。深呼一口帶着濃濃秋意的江風,宋如沐鼓起萬千勇氣地同時告訴自己要冷靜,她感謝這個時候肯幫助他們的每個人,讓她可以不用再爲其它事情分神。
與茶語兩人回府後,獨自思量半天地宋如沐,讓人將宋瑞溪的親筆信送往長公主府時。恰好去千食的宋念之回來了,與宋念之同來的還有閻水吉。而得知宋瑞溪與宋嬤嬤已經走了以後,宋念之也是同樣長舒口氣,畢竟他對宋嬤嬤的感情不比宋如沐少多少。
三人行過見面禮後,由宋念之打頭告訴宋如沐,按照皇甫天佑送出來的消息是,皇帝在痛心疾之餘已經臥牀不起,卻對宋翰一事閉口不提。任憑楚國丈再三面見,也不肯答應將御史大夫宋翰定罪,只說再考慮。於是根據宋念之的推斷,宋翰應該不會有性命之虞,現在他們唯一能做地就只有等下去。不過當宋念之提起關於幾位御史臺地大人準備明日上朝之時,就宋翰一事上書天子後。宋如沐聞言一驚。問那幾位大人都是誰?
答案在宋如沐的意料之中,都是以往與宋翰來往親密地幾個人,其中宋如沐比較熟的有藍晴地父親與白若水的祖父,可如此做法妥當嗎?真的是在幫宋翰嗎?
宋如沐在暗驚地同時不禁自問,現在的問題明顯是,皇帝通過她與陸翊軒的婚事,認爲宋翰已有派系之爭的念頭,如果此時御史臺的幾位大人再聯名上書,會不會給宋翰的事情雪上加霜?
好在現在陸府已經退親,宋翰參與派系之爭地嫌疑無形中消除。剩下原本安插在宋翰身上的罪名。其實對於皇帝來說並不是什麼不可饒恕的大罪,尤其宋翰還是被冤枉的。宋如沐又想到,通觀現在這位皇帝的一生,並沒有什麼豐功偉績與亮點,唯一的亮點就是親自提拔了宋翰,讓愈演愈烈的兩派之爭得了緩解。正是這樣一位普通的帝王,忍心在自己最後爲數不多的日子裡,將他政治生涯中唯一的亮點抹殺掉嗎?而支持宋如沐這些觀點地理由是皇甫天佑送出來的消息,以及宋翰雖然於昨天晚上下獄。但御史府卻在事隔一天一夜之後。還沒收到任何消息,就代表皇帝確實還在猶豫之中。
聽宋如沐將心中想法說出。奔波一天的宋念之深有慼慼然,也明白這事正如同姐姐宋如沐說的越是低調越好。如果鬧起來。那就是將皇帝逼上了梁山,除非她們能在短時間內拿出證明宋翰清白的鐵證。可證據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畢竟宋翰當年確實因爲分攤到頭上的份子錢,向富陽鄉紳們借了銀子,用這借來的銀子使百姓們熬過了秋收的日子。
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宋念之連夜去拜見各位御史臺的大人,懇請幾位想要爲宋翰出頭地大人再等幾日,因爲一切事情都還在觀望之中。
而之後事情地展趨勢,果然是被慢慢壓了下去。就連叫囂最積極的楚國丈也慢慢沒了聲音,只有幾個不大不小不識趣地官兒,平時因自己曾吃過宋翰的參奏,而心懷鬼胎地就宋翰一事想拆御史臺的臺,卻都被皇帝一一駁回。
當某種利益被滿足,某種平衡被繼續保持後,政治風暴也就變得如同夏日的雷陣雨一般,來的快,去的也快!
這不當陸翊軒與七公主即將小定,滿大街都是陸公府即將迎娶公主的消息時,自從那日過後,便與宋念之兩人在府中不再出府的宋如沐,接到門房來報說宋翰回來了。
宋如沐與宋念之兩廂對望一眼,都現了對方眼中的欣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