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本早已瞌睡連連的宋念之在回屋後,被貼身丫頭暖姬與寒姬折騰着梳洗完,反而清醒到無法入睡,有心在睡前看會書,可剛抵達此處,行禮等一概物件都未及打開。
待暖姬與寒姬倆丫頭翻看半天也沒找到一本書之後,宋念之記起姐姐的隨身小包袱中放有兩本書籍,便遣了寒姬到宋如沐那邊借來觀看。
哪知半晌回來的寒姬沒有拿回書籍不說,還鬼鬼祟祟跑到少爺宋念之身邊,附耳將她方纔聽到宋小四與宋小川兩人的對話,全部告訴了宋念之。
宋念之乍聽之下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任寒姬在邊上嘀咕着說道:“後孃都沒一個好東西,奴才是好心提醒少爺您,您若不明白,那就儘管問問暖姬,看她後孃是怎麼對她們姐弟的”。
見人不大卻有一張天生伶牙俐齒的寒姬,爲他的不以爲意而嘟着小嘴在那裡生悶氣,宋念之這纔有些好奇的問起家有四姐弟排行老二的暖姬。
與寒姬一道被宋嬤嬤從人伢子手中買來給宋念之做丫頭的暖姬,原本在聽到寒姬說的那些話後,就渾身一哆嗦的有些黯然,等宋念之問起後,暖姬便吞吐着將自己的遭遇悉數告訴了宋念之。
從暖姬的話裡宋念之才知道,暖姬他爹在她們孃親死後幾年,對她們三姐弟本是極好的,可打從續絃的妻子生了小兒子之後,暖姬他爹對原配留下的三個孩子關心就大不如從前,每每多是偏愛庶出的兒子,甚至對妻子不時的打罵,暖姬他爹也只當是妻子在管教三個孩子。如果是這樣也就罷了。讓暖姬傷心地是她爹爲了幾畝薄田,就任她後孃拾掇着,將她十四歲的姐姐賣給了山裡的一對父子,後又以家裡困難倆兒子上不起學堂爲理由,將暖姬賣給了人販子。
看着幾經周折被宋嬤嬤買來給他做丫頭的暖姬,因想起了過往而嗚咽着哭起來,宋念之這才大驚的想到,他也有一個姐姐,他的姐姐比暖姬要漂亮不知多少。
彷彿一瞬間長大很多的宋念之,在幾經思索之後。使喚寒姬立刻去對陸翊軒說他膝蓋痛,並且囑咐寒姬到時候說的越嚴重越好。
可宋念之不知她姐姐宋如沐竟然也對陸翊軒說了這話,他只是趴在窗戶上看到陸翊軒敲開宋翰房間,又驚見那女人委實有幾分姿色之後。纔將嘴脣抿成一條細線,暗想着他要如何去保護他的姐姐,不讓姐姐被宋翰房中的那個女人給賣掉。
這頭宋氏姐弟都指望着陸翊軒,那頭陸翊軒其實也早在那女人開門之際。有幾分明白了宋氏姐弟地心思。但陸翊軒縱是有些暗惱宋氏姐弟這般不和他說實話,卻在打量幾眼前來開門的女人後,內心也浮出了與宋念之類似的念頭。
“大膽……你是何人?爲何在我師傅房裡?”陸翊軒自己也不明白爲何。便忽然發難地問道。
“……”女子不說話。但神情卻是尷尬中帶着幾分淒涼與決絕。
在陸翊軒又一次呵問之時。那女子才緩緩躬身對陸翊軒道:“我什麼也不是。公子不必介意”之後。側身將滿臉怒氣地陸翊軒請進了屋子。
而隨同陸翊軒進屋地守門婆子。見陸翊軒二話不說便掀簾入了內間。便回身將大開地門掩好擋住了風頭。暗暗將那女人扯到一邊。小聲問道:“咋樣了?都是奴才不好。沒擋住這位小侯爺。委實是……”
女子聞言只斂着眸子也不看那守門婆子。語氣冷淡道:“嬤嬤有心。但月兒還要謝過這位小侯爺呢。擾了你們地好事。”
吃了軟釘子。那婆子心裡有氣。便恨恨道:“怎麼是擾我們地好事?”。心裡卻暗道眼看着你就要年滿二十。這朝廷律例女子必在二十之前嫁人。過了這個年齡。你若再想嫁人那便是犯律之罪。我們家小姐受您父母所託。看在咱們是親戚地份上。才力勸我們家老夫人答應讓你進門。如何就變成擾我們好事了?真是個不知好歹地死丫頭。哼現在還在騙我。打從你們不讓我出這門。我還能由着你們騙嗎?我倒要看看錶姐她要如何向我家父母交待此事”女子也不去管走進內間地陸翊軒。只對她表姐宋府二少奶奶派來地這位周嬤嬤冷笑道。
這周嬤嬤自來是宋府二少奶奶,也就是宋如沐與宋念之他們二嬸孃的親信,對此事自然是從頭到尾都清楚。就連這位少奶奶家的表小姐齊藍月,原本是打小就與人家定過親這事她也知道,甚至連讓人先入府,待生得子嗣之後再升位的主意,也是她見二少奶奶不捨得退還銀錢之後所出的。
話說這齊藍月十六歲與父親同好之子定親,可當時正值邊關開始吃緊,血氣方剛地少年便在留書一封之後,義無反顧的告別家人與未婚妻,踏上了北去的邊關。
熱血少年滿腔愛國之心血撒疆場,一去多年再回來便只餘一捧骨灰。謹守各種女德的齊藍月真真是欲哭無淚,在徵得父母同意後,立誓與其他女子那般爲未婚夫守節。
讓齊藍月沒有想到的是,不久之前表姐到齊府做客,有意無意的與齊府兩老說起宋翰之事,又哀嘆宋老夫人爲宋翰無續絃之意而愁白了頭。齊府兩老聞之即刻動了心思,並使錢給齊藍月地表姐,讓她從中周旋,還說若是不能成爲續絃之妻的話,就是做個妾侍也是可以的。
齊府兩老肯如此委屈女兒,那是因爲他們心想宋翰身爲五品知府的官身卻無心續絃之意,如此日後她們的女兒在過門之後,那也是與當家主母無二。加上以平民之身嫁給高官之人,還有宋府的身家,兩老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委屈。最讓兩老歡喜的是,如此這般女兒也嫁成了,他們也有了一個高官女婿,何樂而不爲之。更說不得女婿見女兒貌美,喜歡之餘還會爲他們的兒子謀上個好前程。
於是在二嬸孃的周旋下,那頭心中暗自得意地齊府兩老則騙女兒到表姐家中做客,提前住進了宋翰地房間。宋老夫人這頭卻因不想過於違扭兒子的意思,加上對宋韓氏地內疚之情,便也只想找個女人放宋翰房裡,平時可貼身照顧兒子就行了,那性質其實也就類似於通房丫頭。
在明白了這兩種差別之後,二嬸孃看着那些價值千量的謝禮就犯起愁來,於是身爲親信的這位周嬤嬤便出了個嗖主意。讓二嬸孃去與宋老夫人說關於“生米煮成熟飯”,等吃素多年的宋翰沾了葷腥,尤其是像齊藍月這樣貌美的葷腥,還怕宋翰不肯續絃?
想到這些,加上齊藍月在那裡冷冷盯着自己,這周嬤嬤便再也拉不住臉的指責道:“表小姐,您這……這是什麼話?二少奶奶也是一心爲了您好,您竟然說這樣傷人心的話,再說我家二少奶奶這也是受了您父母的託付,才如此做的”
“什麼?”驚聞自家父母也知道此事的齊藍月,倔強的性子再也經受不起打擊般望着周嬤嬤,半晌才失魂落魄的從周嬤嬤臉上移開視線。良久之後呆滯的齊藍月忽然對天苦笑道:“兒的好父母,你們難不成就如此賣了女兒?”
那周嬤嬤眼見齊藍月這般,怕壞了二嬸孃的事,便上前拉着搖搖欲墜的齊藍月,小心翼翼的對齊藍月勸道:“表小姐您別急,這做兒女的自然應當體諒父母苦心,他們不也是怕您日後孤獨終老才如此作爲的嗎?再說這大半天功夫您也應該瞧清楚我們三少爺的相貌了,配您那是一點委屈您的意思也沒有。唉多少好人家的姑娘擠破頭想嫁過來,可我們三少爺卻沒那個心思,倒是被您揀了個現成的……”
“住嘴,你這奴才真是混話連篇,我一個姑娘家被你們挾制在此,他在內間我在外間,我如何會去看他相貌,再說若是有那麼多人想要嫁她,卻爲何偏偏來設計我?”聽那周嬤嬤連哄帶不屑的話,齊藍月是氣不打一處來阻止道。
“好好好……我老婆子不說就是了,只是您還是快進去瞅瞅三少爺吧,好歹您現在也算是三少爺的人了”,那周嬤嬤記起另外去報信的婆子也差不多好回來了,在心底暗罵一句“哼現在也只是與我們一般的奴才罷了,還當是以前的小姐呢?”之後,便不再逞一時意氣,好聲勸齊藍月趕緊進內間看看去。
“周嬤嬤……誰是我的人了?本少爺如何不知。”,本應大醉的宋翰此時在陸翊軒的攙扶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單手掀開簾子對外間的二人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