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那麼嚴重吧?”宋如沐聞言一愣,不過一想又不是不可能,故而也不再說什麼,只與宋念之尋了一處乾淨陰涼所在,如小時候那般並肩而坐,分析起到底這個消息意味着什麼。
而聽姐姐說完陸翊軒的忠告後,宋念之不可察地笑笑,慢慢向姐姐分析起事情的可能性來。
而據宋念之分析的是,八成是皇上想通過這事,間接緩和宋翰與太子之間的關係。還有一點可以肯定的就是,如果他宋念之真如外間傳聞的那般聰慧無雙,不出意外的話,在太子登基之後,宋念之則肯定會成爲太子的肱骨之臣。畢竟無論陸翊軒口中的太子伴讀是個多麼難做的活,但作爲太子伴讀的光輝未來,是與現在的這種艱難與危險成正比的。但分析完事情可能性的宋念之,卻又與陸翊軒一般欲言又止,幾次張嘴卻是最終轉移話題,最後只對宋如沐笑道:“呵呵……所以說姐姐無須爲我擔心什麼,也不需要去求軒哥哥幫我去疏通什麼。姐姐要相信念之已經長大,會想很多事情,也可以單獨去面對很多事情了。”
春去秋來,十二歲大的少年宋念之,如世間所有孩子那般,對最關心自己的人兒,倔強地說出了“我已經長大,到了可以獨自揮舞自己翅膀,在天際間自由翱翔了”。
欣慰、心酸滿滿佔據宋如沐心神,哪怕早就知道,總有一天那個她從小呵護的小傢伙會長大、會離開,可沒想到會是在她沒有一點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小傢伙就敢嗷嗷叫着要離開她。
抓起從小到大已經習慣握住的雙手,一雙從嬰兒肥慢慢變成修長有力的大手,宋如沐恨恨道:“我不擔心你誰擔心你?就算你已經長大,但你卻永遠是我的弟弟,既然是弟弟那就得聽姐姐的。你忘記姐姐小時候與你說的話了?我們是兩個人在一起,不是一個人……”
宋念之“噗”笑起來。好看的眉頭,從宴席上的緊皺到現在完全舒展開來,含笑將頭輕輕放到姐姐宋如沐地膝蓋上,以迴避開姐姐那半帶着惱羞的眼神,半晌才止住因笑而顫抖的身子,用幾近含糊的聲音說道:“嗯,念之永遠是姐姐的念之。我們永遠不分開……永遠不!”
宋如沐也笑了,緊抱住懷中的弟弟,點頭道:“嗯!我們是一家人,沒有人可以分開我們。”
從晚霞綻放到月掛天際,宋翰回府梳洗完,聽女兒宋如沐急急來說起此事,宋翰笑說他已然知道此事了,只是他不認爲有什麼好擔心地。據宋翰瞭解所知,太子自祖廟面壁一年出來之後。無論是性子、還是爲人處世皆溫和了許多,幾次見到宋翰都是禮遇有加,比對其他大人都要敬重幾分。
宋翰認爲這是一個好現象的開始。這說明太子在宗廟的那一年沒有荒廢。至於其他的看法,便與宋念之下午對此事的分析有些類似。另外宋翰希望宋念之在入宮後,不要與其他伴讀那般只知陪太子瘋玩,要學會如何勸誡太子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尤其太子若再出宮胡作非爲時,宋念之更要立諫太子愛民、護民。
分析完畢,宋翰起身來到窗邊,推開窗戶之聲,不小心驚動了一片夏夜蛙鳴之聲。靜心看着天上彎彎新月。久久之後,宋翰才徐徐說道:“如此太子身邊,武有翊軒、文有你念之。只要你們倆做好榜樣,太子終會逐漸收斂性子,學會如何成爲一代明君。而你們師兄弟倆若真做到了這點,安心輔佐太子,將來必成我朝之名垂千古的風流人物,留大名於我朝史冊之上”
“兒子明白。兒子謹尊父命”宋念之聞言激動地應道。宋如沐卻滿臉憂愁之色地問道:“難道爹爹想讓弟弟將來與您一樣。也做這滿朝文武地眼中釘?”
“哈哈……有何不可?爲父還指望你日後能嫁位御史。如此咱們御史一家親。也不枉爲佳事一件啊!”聞言宋翰哈哈一笑道。
這家裡有一個御史老爹就夠宋如沐頭疼得了。若是宋念之哪日不小心再做了御史。將來再加個御史女婿!宋如沐頓時覺得她以後地日子算是沒法過了。後怕連連地宋如沐。只有拼命反對道:“爹爹。女兒不依!女兒不依!”
聽完女兒極力反對地理由後。宋翰啞然失笑道:“好好好。既然沐兒不喜歡御史。那明個兒爲父就去回絕御史臺裡那幾位大人地美意。反正你年紀尚幼。爲父也捨不得現在就說這些”。說完之後。宋翰自然就向宋如沐提及一事。言道這幾日御史臺裡幾位大人。話裡都有意代他們兒子向宋如沐提親。問宋如沐可有看中某位大人家中地公子?
“爹爹……您能不能不要開玩笑!”看看夢想要個御史女婿地父親宋翰。再看看將頭別向窗外地弟弟宋念之。又想起陸翊軒白天時地欲言又止。這才狠狠意識到。在這個年代。十三歲果然已經到了談婚論嫁地年紀。
宋翰望天大笑。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幾日之後,宋念之入宮做太子伴讀的小道消息,便以聖旨的方式被得以確定。而隨着消息的確認,隨着宋念之開始每日辰時入宮伴讀,隨着東宮太子不但未對宋念之動手,反而繼陸翊軒之後,宋念之又成爲太子死黨之後。御史府地門檻,果不其然要被各個派系提親的人給踩爛。
原因自不用多想,絕對不會是因爲宋如沐的天人之姿被外間得知,也絕對不是宋如沐的持家之道被各家夫人發覺所賞識。畢竟宋如沐打小的交友範圍便不大,入京這三年更是真正的深入簡出,可以說除了御史臺中的衆多官員,外間認識宋如沐的人並不多。
提親人的熱情,讓宋如沐終於明白陸翊軒與宋念之所欲言又止地,那就是在宋翰地位慢慢穩定,慢慢淡出衆人視線之後,宋念之的入宮,使宋家再次進入衆人的視覺中心。
而三年後的今天,衆人通過十二歲的宋念之突然醒悟。油鹽不進的宋翰,除了有個聰明無雙的兒子外,還有個身在深閨人不知的女兒,據說這個叫宋如沐的女兒今年已經十三歲,如此再過兩三年,儼然就到了談婚論嫁地年紀。
或許是抱着“先下手爲強”地念頭,大家也顧不得去打聽宋如沐是何等模樣,便擠破頭的來到御史府,代自家兒子、孫子或者外甥、侄子向宋翰提親,皆說可先行定親,讓兩小兒好好交往兩年,待宋如沐年及嫁齡之時,再行完婚也不遲。
可焉知幾個月前地玩笑話,使宋翰偶爾明白了自己對女兒婚事的態度。念及當年自己的婚事,宋翰心中想法是,若非是女兒自己喜歡的,他是絕對不會去做考慮;即使是女兒自己喜歡,他也要確定女兒不會受到絲毫委屈與怠慢,這樣纔不辜負他們今生有緣父女一場。
也就是在這種心情下,別說是朝中往日不怎麼來往的諸多大人,就連御史臺中那些與宋翰熟悉的官員們,統統被宋翰以女兒年幼,尚不足談及此事的年紀給拒之門外。
宋翰的態度讓衆人扼腕不已,都暗道失去一個大好機會,無不鼓足勁頭,準備兩年後再準時來這御史府,看宋翰到時又以何種理由拒絕他們?
當然,抱着饒幸念頭的衆人,這些想法的前提是,兩年後的今天,宋翰還能穩穩當當做在這個御史大夫的位置上,宋念之也是穩當太子這個未來君王的死黨。
如此御史府在過了一段,每日要接待數位充作媒人的大人之後,又慢慢恢復到往日的平靜。
衆人都暗鬆口氣,卻只有那御史府的守門小廝,從每日不腳不沾地的躥來躥去報信,到現在每日裡看雪花片片落下至覆過門前臺階,無聊到想要抓狂。
不怪小廝想要抓狂,御史府本就少有人敢前來,以往習慣也就罷了,可在適應每日裡的熱鬧過後,加之馬屁話聽的多了,這猛然安靜下來,怎能讓人不抓狂?還有更抓狂的地方就是,數月來,每日光顧門前茶攤的小陸子也不見了。
“一、二、三、四……”
“一百、兩百、三百……”
就在守門小廝如深閨怨婦般數着天際飄落的雪花時,與之一起守門老江頭忽然推了小廝一把道:“嘟囔什麼呢?沒看到少爺的馬車已然到了?趕緊下門檻……”
小廝猛然回神,往遠處一瞧,果然見到少爺每日乘坐的馬車,伴隨着車伕的吆喝聲踏雪而來。暗道聲還好老江頭提醒之後,又見老江頭回身去取油紙傘,小廝也不等老江頭再開口,便急忙起身跑去打開側門,將膝蓋高的門檻取下。
這邊兩人剛忙活完,那邊馬車恰好趕到,車伕不顧拍打身上的落雪便利落跳下馬車,將下車凳端正擺好後,便恭敬道一聲:“恭請少爺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