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茶語與茶香興奮的扒到窗邊去問話,那廂說話之人也立時蹲身行禮,同時小聲回道:“是,是藍家的翠英”,宋如沐一聽那翠英的口氣,便立時叫茶語將人喊到車上來。
而這翠英上車見過宋如沐以後,便將藍晴爲何會給宋如沐下帖子,又爲何會不見的前後講了一遍。原來藍晴有喜之後,藍大人與藍夫人親自來探,藍晴這才從藍大人處得知宋翰即將帶宋家姐弟離京的消息,並得知了陸府退親的消息。本想着發帖子給宋如沐,將宋如沐叫過來好好勸說一番,就如當年宋如沐與白若水兩人勸說她時一般,只可惜不知道是誰告狀,竟然將這事兒捅到了老夫人那裡,害得藍晴不僅被說了一頓,還被老夫人以靜養藉口送到了城外莊子上去。
“這不,小姐讓我大清早就入城來截您,可沒成想還是讓您受委屈了!”翠英想起她來時那管家的話,就抱歉的說道。
“哪裡,你一個小姑娘獨自趕這麼多路已屬不易,我如何還會怪你!”深秋季節,這天涼了越發涼了,可翠英臉上還隱約掛着的汗水,讓宋如沐不由莞爾笑道。
那翠英見宋如沐絲毫沒有怪罪她來遲的意思,便格外不好意思起來,揪着衣襟緊張一會子後,便紅着臉又說道:“我們小姐實在是想宋小姐,得知您不日後就要離京,生怕日後就再也沒了見面的機會,說好歹也要請宋小姐您過去一趟,說說話才成。”
其實這事兒並不是藍晴大驚小怪,天知道在這個通訊靠吼的年代裡,朋友之間分開後,一輩子不能見面的事兒並不在少數。有這了這層認識,宋如沐便也不再推脫,隨那翠英向藍晴在城外的住處行去。
快到位於大佛寺的山腳下,有一片中等人家的住宅。宋如沐因往日多有路過這裡便越發覺得熟悉。當馬車行到一座不大不小的四合院前停下,翠英下車上前敲開院門,一位中年婦女似乎是早就知曉是誰來似的,開門的同時讓翠英幫着她開始下門檻,以容宋如沐她們地馬車跑進去。
進得院門,宋如沐放眼看了一圈,院中央一棵枝葉幾乎被風吹盡的老槐樹,瑟瑟立在那兒。宋如沐有些吃驚藍晴會被安排住在這兒。可當她看到樹下拉着的晾衣繩子上,曬着兩牀上好緞面的被子。便不再有任何疑惑的準備隨翠英入屋門,只因那兩牀被子其中一牀,是宋如沐親手幫藍晴繡得。
讓宋如沐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是,從裡屋迎出來的人竟然是藍晴的孃親藍夫人。而且還十分親熱地拉着宋如沐的手,寒暄了半天。
藍夫人所說無非就是可憐宋如沐自小沒了母親,加上宋翰又比別人要傲上許多,故而才讓陸府如此輕易就退了親,這事兒要是換在別家,這親那有那麼容易退地?
宋如沐還是第一次聽別人與她親口說起這事兒,故而在暗暗吃驚的同時,卻不得不輕笑着說道:“藍伯母有心。兩家原本也還沒走到定親的那個程度。只是正在交換八字而已……只是八字不合,誰也怨不得不是?”。
“哎……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藍夫人剛拉着宋如沐一聲嘆息。裡屋就響起藍晴地聲音道:“娘……您趕緊走吧。別擾了我們年青人說話。”
“成成成……你現在就是娘地小祖宗!”隨着裡屋藍晴還在繼續嚷着。藍夫人忙不迭應聲說道。之後便與宋如沐告過離去。
看着藍夫人從先前中年婦人那裡接過幾個空包袱後。才由丫頭攙扶上車後離去。宋如沐忽然想起藍夫人那句“可憐沐丫頭從小沒了娘”。心中自問自己可憐嗎?貌似不怎麼可憐吧?與宋翰與宋韓氏地那種生死相隔。她與他雖然多有坎坷。但至少還知道對方很平安地生活在某個地方。這已經是足夠了!
“小木木發什麼呆呢。趕緊跟姐姐我進屋啊!”宋如沐目送藍夫人背影愣怔時。裡屋地藍晴忍不住下炕穿鞋跑了下來。上前扯着宋如沐一絲長髮故意兇道。
吃痛地宋如沐下意識用揉揉頭皮。將藍晴上下打量幾遍後。便學往日藍夫人地語氣笑道:“你這丫頭要我怎麼說呢。怎麼就是不見長進啊?”
“好你個小木木。竟然敢學我娘!”醒悟過來地藍晴說着就想甩開雙腿追打宋如沐。然而卻被宋如沐地不躲不閃。提醒起她即將做娘地現實。便連伸數下粉舌表示懺悔。口中笑道:“我果然沒怎麼長進呢!嘿嘿……”。
“玩笑話倒當真了?”宋如沐之所以如此喜歡藍晴,也是因爲藍晴有着別人難有地真性情,不像她宋如沐不管是做事還是想事兒,總會瞻前顧後想上許多。正是因爲自己極度缺少,故而纔會如此喜歡靠近吧?
藍晴帶着宋如沐進屋上炕說話,便嗑瓜子邊聊天,屋外茶語與茶香將給藍晴準備的禮品卸下,便隨着翠英與先前地婦人去廚房忙活去了。
隔着窗子見了這番光景,宋如沐不由回頭詢問藍晴,沈府怎麼纔給她派來翠英和一個婆子,也不怕她出什麼意外?在宋如沐心目中,這個時代的人對子嗣地態度那是異常認真的,怎會由着藍晴在這麼個小四合院裡?
本還忙活嗑瓜子地藍晴聞言,狠狠嗔了宋如沐一眼道:“你就不能粗心大意點?去哪兒有什麼事兒總能被你發現!”
捂嘴一笑的宋如沐,還未笑畢,便心道難不成是因爲她的事讓藍晴難做了?
而聽了宋如沐的擔心後,藍晴咧嘴一笑道:“不干你的事兒,你那事兒只是我家婆婆拿來罰我的藉口而已。其實是我家婆婆準備在我懷孩子這幾個月裡,再給我男人安排個通房丫頭,讓我拐彎回絕了!結果……我就被罰到這裡來了!”
“怎麼會這樣?難道他們不知道孕婦受不得刺激嗎?”宋如沐若說不驚訝那是假的,當初她也聽藍晴說起對這沈家公子的印象是多麼內向又斯文,人也老實的沒邊,可竟然在新婚幾個月的時候,就出現這種事兒,豈不是太欺人太甚?
可藍晴顯然不這麼想,只慵懶的靠到那蕎麥枕頭上後,長舒口氣後道:“所以說我寧肯搬到這裡住,也不願回那府裡去吃那個氣了。只要這次我能生下兒子,那大房的位置是一輩子也跑不掉了,至於那些個小狐狸精們,愛怎麼折騰就折騰去,反正也翻不出大浪花來。”
“……”宋如沐這個默啊,怎麼聽來還不只一個的樣子?
看着宋如沐那吃驚的模樣,藍晴就捂嘴笑得厲害,起身望着宋如沐認真道:“這或許就是我娘方纔說你可憐打小沒孃的緣故吧?原本我一嫁入沈府,得知那沈松仁在我之前竟然已經有了兩房通房丫頭,我就氣不打一處來,簡直想將他踹到九重天外去。可我回門那天,我娘勸我一定要稍安勿躁,萬事多忍幾分,只要我不動,那些個妾和通房丫頭就是本事大出了天也拿我沒法。如果我想保住自己位子,還不如趁相公對我的新鮮勁沒過去,趕緊懷個兒子,這樣我日後就更什麼也不怕了。”
藍晴笑的十分得意,宋如沐笑得卻是格外心虛,心道原來看似幸福的藍晴,也要面對這種生活,那這世上還有什麼地方是女人的太平勝地?
“我在這裡好好養胎,我娘天天給我送我愛吃的東西過來,這比在婆家還要舒服幾倍,我憑什麼不喜歡這地兒?最讓我高興的是,今天我娘問我了些問題後,告訴我等我回去後,家裡那兩隻小狐狸說不定會兩敗俱傷呢!”藍晴還在興致勃勃的說着,宋如沐雖聽的暗暗心驚,卻不忍心阻止藍晴說下去,畢竟藍晴雖然說的輕鬆,可其中心酸怕是連藍夫人這個親生母親,也不能完全體會到吧?
被藍晴拉着說了一天,聽的宋如沐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可宋如沐卻始終努力含笑聽着藍晴繼續說下去。不久之後,宋如沐發現可能是出於一種心理宣泄的本能,讓藍晴是真的真的很想要找個知心人訴說一番。而她宋如沐即將離開京城,再回京城的可能性幾乎爲零,所以她是藍晴最好的訴苦對象了。將茶語往藍晴眼前一推的宋如沐,心道也好,把想說的都說出來吧,總比憋在心裡讓人抓狂的好!
當藍晴說到嗓子都有些啞掉,喊着讓翠英趕緊上水時,宋如沐這才意識到天色已經不早,便起身向藍晴告辭。瞥見藍晴一下靜止不動的身影,宋如沐明白多年友情豈是一兩句話可以說完的,故而上前輕輕抱住藍晴道:“晴姐姐保重……”。
感覺藍晴身子輕動,似乎是在點頭,宋如沐再也不敢望去,只帶着茶語與茶香上得馬車往京城內趕去。
當藍晴居住的那個四合院消失在宋如沐視線內,宋如沐在馬車內對天祈禱“老天保佑藍晴吧!”。
因爲離京城有些距離,故而當宋如沐他們的馬車急趕慢趕跑到城門下時,城門正在緩緩關閉,車伕一看大急的喊道:“官家官家……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