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嬤嬤不加掩飾的興奮,令楚皇后猜到東宮之事十有八九是成了,心裡長久的期盼有了理想結果,如何能不讓人高興。
可即便再興奮,楚皇后卻沒忘記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她確認。
沒有理會興奮的孫嬤嬤,令她退下稍後再來回稟,楚皇后收整情緒對楚新柔道:“仔細一想你母親確實護你良多,你的手腕沒有留下疤痕便是其一……”當年初見襁褓中可伶可俐的楚新柔,作爲不爲人道的生身母親,楚皇后一腔慈母之心,只慶幸自己一時衝動沒讓女兒身上留疤,如今恍然發現,那般深刻的咬痕怎麼會一點疤痕也不留呢?還有大嫂怎麼會弄錯了柔兒被咬的手腕?
外面暖陽輕照,楚皇后心裡卻無端有些寒意漣漣,這種寒意說不清道不明,當年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都已成了亡魂,世上沒人可爲她解釋她心中忽然升起的這一絲懷疑。
“那是,母親說若不是趕巧遇見一位神醫路過,加上嬰孩的肉長得快,我這手腕還不知道多難看呢,”楚新柔說完還將衣袖輕輕攏到手肘處,露出少女特有的纖瘦護腕胳膊,在楚皇后跟前炫耀般的來回展示了一番。
過去那麼多年楚皇后只有慶幸沒有懷疑,可如今平地起風波,懷疑的種子埋到心底,眼前那飛來舞去沒有一絲疤痕的美麗手腕,生刺着楚皇后的雙眼與心。
她轉眸望向透進殿內的大片陽光出神許久,到底怕是她自己想多了,畢竟有她爹和大哥在又怎麼會弄錯?還有柔兒那麼像她!
敏感察覺到楚皇后今日的情緒頗爲混亂,對她的態度也有異於平日,楚新柔便只坐了一會兒。就回自己住的甘露殿東跨院去了,她要好好想想,她什麼地方說錯了,才引得姑母如此費神思量,還有她的貼身丫鬟風聞崇德帝命她出宮,可姑母卻一直沒有向她提起此事,也不知是如何安排的。
終於等得新城郡主離去的孫嬤嬤。興奮的閃身進入甘露殿中。還沒來得及給楚皇后請安,就見前頭便有些異樣的楚皇后,如泥塑一般端坐在軟榻之上。也不知在想什麼。
“娘娘……”孫嬤嬤小心試探的叫道。
楚皇后從愣神中清醒過來,張嘴想對孫嬤嬤說什麼,但是最終還是閉嘴忍了下來,另道:“嬤嬤你跟本宮說實話新城跟我像嗎?”
“像。如何不像?現在倒還罷了,小時候那才叫一個像呢!大夫人第一次抱郡主進宮時。奴婢還以爲又回到您小時候……”這個說法,孫嬤嬤重複了無數次,但這一次她的老調重彈卻給了楚皇后最爲有力的安慰,什麼疤痕?樣貌纔是關鍵。
“只是……這兩年郡主大了長開了。奴婢瞧着郡主倒是有些地方隨大夫人多些了……”孫嬤嬤的話讓楚皇后瞬間瞪圓一雙杏目,不可思議的問道:“你說什麼?”
孫嬤嬤被楚皇后一唬,心生懼怕。暗疑是這話觸了主子心中不能觸的東西,便支支吾吾不肯說。她不知道楚皇后心中此時已經因爲她的話掀起了驚濤駭浪。
“說……”楚皇后從懷疑伊始便壓抑着的情緒爆發了,她順手撈起剛喝過的清茶,狠狠摔擲於地上,歇斯底里的孫嬤嬤吼道:“你有什麼不敢說的?啊……枉本宮平日裡對你信任有加,你竟然把用在別人身上的那一套用在本宮身上……”
“娘娘,您可冤枉老奴了,奴婢對您的心別人不知道,難道您還不知道嗎?”孫嬤嬤被楚皇后的驟然發作驚得去了半條命,她指天發誓對楚皇后道:“老奴不是不說,而是在斟酌該如何說呢。”
“不是本宮說你,你與本宮說話有什麼可斟酌的?害本宮誤以爲……”楚皇后扶額看着孫嬤嬤,這人伺候了她一輩子,若是連這人都跟她耍手段,那她還能再去信任誰?
“若說郡主的樣貌那是自小就隨了您,只這兩年,奴婢瞧着郡主的眉眼鼻子倒也罷了,可那體格形態卻是與大夫人如出一轍的……”孫嬤嬤挑挑揀揀對楚皇后說了她平日裡瞧着楚新柔想到的。
“原來如此,大夫人與柔兒是母女,相像一些無可厚非……”楚皇后挑眉看着眼珠子亂滾的孫嬤嬤,不動聲色的繼續問道。
“就是這話,楚夫人是母,您是姑母,像誰不像誰又有什麼要緊的,重要的是郡主對您的一片孝心……其實啊,奴婢看郡主與大夫人相像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不過是看楚皇后拿楚新柔當眼睛珠子,平日裡爲人強勢的楚夫人都儘量避着楚新柔,故而她纔沒有多說,免得被人說她挑撥離間,畢竟郡主和楚夫人她都是得罪不起的。
孫嬤嬤滔滔不絕的往下說着,楚皇后卻久久沒有言聲,若說以往她沒發現,那經過孫嬤嬤有口無心的勸說,楚皇后愈發覺得過去的自己有多麼蠢笨不堪了,若真像孫嬤嬤說的,現在的楚新柔必然是大哥與大夫人的孩子,那她的女兒哪去了?她心心念念爲之奮鬥拼搏的柔兒呢?
“啊啊啊……”尖叫聲刺入孫嬤嬤耳中,她驚恐的看着歇斯底里陷入瘋狂的楚皇后,這種情況在皇長子夭折時亦曾發生過,之後的一年時間,楚皇后才從失子之痛中漸漸清醒過來。
持續的尖叫之後,楚皇后頹然軟倒,全無聲息。
扎煞着胳膊愣在原地的孫嬤嬤,嚇得撲到楚皇后身前失聲驚道:“娘娘,娘娘……”
叫聲引來殿外的值守宮女太監,甘露殿中楚皇后昏厥倒地,孫嬤嬤驚慌失措,無人做主的甘露殿裡一時哭聲喊聲亂成一團。
混亂中楚新柔夾在人羣中走來,撥開人羣看到雙目緊閉牙關緊咬的楚皇后一臉灰白之氣,心中悽惶,難道他們楚家再無翻身餘地了嗎?
“都別哭了……”
宋如沐是來甘露殿做回門報道的,楚皇后畢竟是她的頂頭上司,雖然在皇甫天佑牽引下達成了約定,可她身爲太子妃該做的卻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