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賓客盈門,後院白牆黛瓦綠樹掩映的春暉堂中,長公主與老太太在說着前兩日進宮謝恩的事,宋如沐與宋瑞溪則湊在一起說話,剛說到國師親自占卜的大婚時間,外間就有人來報說沈少奶奶和白小姐到了。
宋瑞溪一時鬧不清誰是沈少奶奶,宋如沐卻是極高興的,當即笑道:“你不記得藍姐姐了?”
說話間藍晴已是等不急的掀簾入內,後面跟着聘聘婷婷初長成的白若水,兩人皆是一臉遮不住的激動,歡呼道:“小木木……”
這種稱呼有多久沒聽過了,心中歡快極了的宋如沐輕,輕呼一聲藍姐姐、若水妹妹,便跳起來撲向兩人,伸手接她的藍晴與白若水被她撲得一歪,三人堪堪站住,隨即就抱成了一團,少女笑聲清脆悅耳,時光仿若倒流,藍晴未嫁,宋如沐亦未曾離開過京城一般。
見三人鬧得不像樣子,宋瑞溪小心翼翼,護住自己的肚子,往後退了兩步,公主府的丫鬟也趕上來護住宋瑞溪。
外間的長公主與老太太聽見幾個孩子的動靜,會心的笑了笑,誰在閨中之時沒兩三個閨蜜,這種久別重逢的喜悅,直讓人如飲甘露般,快活之極。
又笑又鬧了半晌,到底還是藍晴先止住了心中衝動,拉住宋如沐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點頭道:“嗯,長高了,長成可以嫁人的大姑娘了!”
“就愛說我,可是藍姐姐卻瘦了……”見藍晴一如往昔,宋如沐欣慰的同時,又有些感慨,人家生個孩子都要胖上兩圈,結果原本珠圓玉潤的藍晴,倒是瘦的只剩一把骨頭了。
藍晴見宋如沐目光略有黯然,反笑着安慰宋如沐道:“能撿回一條命,看着我圈哥兒長大,瘦些又有何妨!說到這個。我還要謝謝你呢,要不然我和圈哥兒……”
藍晴的兒子因早產緣故,身體不必其他嬰孩,沈家怕養不住這個寶貝孫子。便取名圈哥兒,將人圈住的意思。
有些話當着其他人不方便說,但宋如沐自明白藍晴想說的是什麼。當日她拜託皇甫天佑打聽藍晴的消息,皇甫天佑知道藍晴母子的情況後,派了太醫院的醫正。親自去沈府給藍晴母子診治。
藍晴一開始或許不明白,爲什麼皇太子會關注她們母子的病情,待賜婚聖旨一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你我之間情誼何須說這些?當時接到藍伯母的信,我和念之可真急壞了,可惜當時義父去了西北,我們都聯繫不到他,念之這纔去求了殿下……藍姐姐說實話,現下你的身體到底如何了?”
藍晴笑着拍拍胸口道:“我都能出門做客了,自是好了!放心吧……還有你的信我娘都交給我了。我娘特別感激你,她現在前面陪你大伯母待客,等過會兒得了空,怕無論如何也要進來跟你道聲謝的。”
“哎呀,藍伯母也太客氣了”宋如沐不依了,她的所作所爲又不是圖感激的,再說她其實並未做什麼,只是幫忙轉達了一下而已。
對於已經是準太子妃的宋如沐,對她們幾個還能這般親切,藍晴心裡高興卻也感慨道:“你的舉手之勞。卻關乎我和圈哥兒的兩條命。”
藍晴想到兒子剛生下時的奄奄一息,不由眼圈發紅,宋如沐見這般情景,忙轉移話題道:“藍姐姐和圈哥兒好了。若水妹妹呢?”
一笑就露出一對淺淺酒窩的白若水,聞言納悶道:“我還能怎樣?還不是老樣子唄!”
在場四人,白若水最小,還不到談婚論嫁的年齡,故而這話答得讓幾人都笑了,白若水莫名其妙的看着幾人。
“就她最好。整日裡還是吃吃喝喝,任事不管”藍晴也不說些讓人難過的話了,轉而對宋瑞溪笑道:“讓妹妹見笑了,你不知道小木木不在京城,我們幾個有多想她。”
一直護住肚子的宋瑞溪莞爾一笑,道:“如何笑得,我這羨慕還來不及呢!”
幾人聞言恍然,繼而又相視一笑,都明白這是遠嫁的緣故,好在宋家三房因封侯進了京,宋家老太爺與老太太也來了,宋瑞溪便算不上是真正的遠嫁了。
外面秋光耀眼,幾人不免起了逛院子的興致,就連宋瑞溪也盛情難卻,帶着一堆丫鬟跟着一道逛起了院子。
藍晴等人都是清流之家出身,對於新侯府難免好奇,一路興致勃勃的東看細看,待逛到侯府西路時,白若水指着被犁平的各處,疑惑的問道:“好好的院子怎麼就犁了呢?這是要種什麼稀奇的花草嗎?”
分到這個院子的家生子,早就報備過是要種菜的,今年犁了明年開春就種。
宋如沐與幾人細細說了這幾個院子日後的用處,惹得白若水吃吃笑起來,堂堂侯府竟在家裡種菜,難道侯府還缺了這點吃菜的銀子不成?
而已成親當娘有了小家的藍晴,卻若有所思的點頭,等幾人轉到另外一個帶魚池的院子,看到那些嘰嘰喳喳的鵝黃小雞仔和鴨仔時,便完全明白過來,不得不佩服站在她身邊的小木木了,這種不驕不躁的性子,在她這年紀又有幾人能做到的。
整個侯府太大了,幾人略微逛了逛便回到春暉堂,長公主提心吊膽大半天,生怕一個不小心累到她的乖孫,趕着宋瑞溪去躺一會兒,宋瑞溪難爲情的看了幾人一眼,聽話的到春暉堂廂房去歇下不提。
稍後,藍夫人果然在大夫人陪同下,親自來春暉堂,向宋如沐畢恭畢敬道了謝,羞得宋如沐躲進裡間不肯出來。
問明前因後果的老太太,自然讓藍夫人不用客氣,還讓人給藍晴兒子圈哥兒取來童子禮,藍晴上前謝過,替圈哥兒收下,言道改日會帶圈哥兒來給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的一衆孫兒曾孫都留在了老家墨城,自然願意讓藍晴把孩子帶來,兩家當下說好日子,一時氣氛融洽又和樂,宋如沐也從裡間走出來,暗瞪一眼偷笑的藍晴。
樂清候府的首次宴客便大開門第,使得宋家原本因爲驟得皇寵,而戴上的神秘氣息消散不少。
紅樹綠柳之中繁花盛開,據說整個侯府建得大氣,加上太子親自命人用心佈置,真是美輪美奐,無處不是風景。
可待衆人一路細細觀摩之後,對侯府的憧憬之情頓消,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好好的院子給犁平準備種菜就不說了,有的甚至還養上了雞鴨鵝,真當這還是墨城那種鄉下地方了?快饒了他們吧!
還是侯府!太子妃的孃家呢!
呸!
樂清候府是鄉下土包子的消息不脛而走,在京城這種處處皆風流雅緻之地,土包子稱呼愈演愈烈,傳到最後,樂清候府甚至滿府都成了泥腿子,就是未來太子妃都被傳成了村姑一枚。
想到容顏絕世氣質高華的皇太子,最終要娶一個村姑做太子妃,整個京城閨秀的玻璃心都碎了,無不爲小鮮肉皇太子叫屈連天。
這種聲音偶然傳到皇宮之中,正在批示奏摺的皇上聽完哈哈大笑,直道哪天一定要去樂清候府瞧瞧。而甘露殿裡的皇后聽完也笑了,果然是鄉下丫頭,且看她的好兒子能否忍下這口氣?若是忍得下那才叫好呢,這樣她的柔兒才越有機會,到時魚目珍珠站到一處,傻子也會喜歡她的柔兒。本來整日無精打采的楚新柔,聽完之後將信將疑,暗道宋家小妖精果真是這般德行?嗚嗚~她的太子哥哥竟然要娶村姑了,這讓她這靡顏膩理國色天香的新城郡主,情何以堪啊!老天爺佛爺爺,誰能救她的太子哥哥於水火之中啊。
爲此,京城最大的賭坊還開起了賭局,賭皇太子會不會悔婚!還賭那宋家的侯位能不能保住。
宋如沐知道這事後,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嚷着要人去給她押注,這種銀子不賺白不賺,堪堪被老太太點着腦門子給摁住了。
每日關注此事的宋翰,見女兒的心情並不受流言影響,便也慢慢放下了,想來也是,誰能想到這些都是他的好女兒一手策劃的,爲的就是讓宋家,能夠避開朝廷即將開始的變法風波。
就在大家都等着看宋家笑話之時,東宮之中,一身玄色蟒袍加身的太子皇甫天佑,挑眉垂目看着手中的香雪便筏,鬼精的丫頭,讓他不要錯失機會趕緊下注,豈不知他早就讓人去了,這種穩賺不賠的事,不做纔是傻子呢。
不管外人如何猜測,賭局如何越滾越大,處於流言之中的樂清候府,卻再度關上了大門,重新過起與世無爭的日子。
與宋府的寧謐祥和相比,朝堂之上卻漸漸躁動起來,皇上決定推行新賦稅制了,一石激起千層浪。
閒散在家的宋翰,這次是真的放下了朝事,宋家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就看皇上的了。他將侄孫宋俊祥帶在身邊,指點功課之餘,便是帶着他逛侯府,不幾日,爺孫倆便愛上了那平塘秋水半殘荷的迎風亭。
一夜綠荷霜剪破,賺他秋雨不成珠。
入了十月,一場秋風秋雨之後,天氣驟然變冷。
一直閉門謝客的宋府,卻意外迎來了一位最尊貴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