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的路不遠,不過路途中流民格外的多,這些流民餓的不久的會搶人錢財,餓的久了會直接搶人糧食,再餓的久些,怕是會直接砍人而食。
此次北上,項羽大約是預料到了半途中會有流民,攜帶的財產並不多,分了一部分埋在我小竈的地窖裡,倘若真是有個什麼不時之需,還可派人快馬加鞭的回去取,不至於落個兩袖清風。攜帶的布匹錢財只裝了一個馬車,多餘的均是藏在了大家馬車的暗格中。
好在我們是以軍隊的樣式北上,遇到的流民雖多,但大多不敢上前強取,只在我們停車小憩或是用餐時候前來討要一番,看着可憐的給幾個錢,給些糧。但一路給到半途,流民越來越多,他們活的越來越艱難,自己僅剩的也不富裕,只好收緊了口袋,對他們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今夜這天黑的有些徹底,約有降雨的預兆。馬車停在一處樹林邊,圍成圈仍然在中間空地上生了火。此地且偏,少有流民,我便閒來無事終於可以出來透透氣。順手抓了根布條將寬大的袖口縛了個緊,抓着樹枝就往上一躍,穩便的坐上了樹幹。雖說坐的高看的遠,可我視力算不上好,頂多也和個普通人相當而已。再加上今夜黑的徹底,無星無月的,照理,除了樹下十步開外的篝火,我再無緣看見其他什麼。可無巧不成書,約莫千米我瞧見個水潭,散着幽幽的光。無月的夜空,我到時在那水潭中瞧出一輪殘月來,心下突起一陣好奇。
我好奇心還沒起全,就被龍且一聲叫魂似的呼喊打斷。“小洛唉!”
我低下頭,伸長了手對樹下的龍且招了招,收回來時順着將跌落的長髮撩於耳後,撩了兩三次,仍然有那麼一束髮絲,極其不聽話的蕩在眼前。我氣惱的從懷中抽出個布條,將散在腦後的長髮一股腦束了起來。“龍且你上來瞅瞅,瞅瞅是不是我看錯了……”
話還沒講完,身後便站穩了個人,我驚了一番,想到龍且今日反應居然如此之快,若不是吃錯了什麼,就是被車門給夾到了頭。
“看什麼?”
我心中被這聲音嚇了一嚇,猛的往後一仰,眼看就要頭朝下摔下樹去,一隻胳膊便極爲順手墊在我的背後,一撈,一放,又將我送回了書上。我先前話還沒講完,就被嚇的險些摔下樹去,好在項羽順手把我撈了個正着,同我對話這龍且卻是連根毛都沒見着,我扶住樹幹,瞥着眼又瞧了眼地上的龍且,他仰着頭一臉茫然,木呆呆的嚷:“小洛你說啥,老子沒聽明白!”
“啊,沒事了沒事了,方纔瞧見個沒見過的蟲子,還想問問你是個甚麼!”
身後的身影俯下身來,挨着我的背坐了個穩便,“方纔,你要尋龍且上來,看什
麼?”頓了頓,
兩具身子挨的有些緊,我摸了摸臉不大好動,咳了咳道:“你這麼扶着我,可是怕我再跌下去?”又咳了可“其實不打緊,我小時候摔過可多次,沒什麼打緊的。”
項羽沒看我,抿着嘴不說話,我想了想好像也沒什麼得罪他的地方,便又道:“方纔你突然上來我沒有準備好,嚇的有些晃神。現如今我這麼坐着挺穩便的,你鬆了手也不打緊,你這麼抱着……”頓了頓,改口道:“你這麼扶着我,被虞妙弋瞧見了不大好,我也不好擡手指給你看。”
項羽頓了頓,鬆開了手,仍然挨着我坐。
擡手指了指,“你瞧瞧前面是不是有個水坑,我沒看大清。”
項羽直起個身子往前瞅了瞅,道:“沒有水坑。”
“啊,那約莫是我看走眼了,天太黑,就是容易晃眼。晃的我好像還聽見歌聲了……”
項羽蹙了眉頭,突然擡手捂住了我的耳朵,伏在我肩上緩緩道:“你沒看走眼,也沒聽錯。”
“那……”
“這歌聽多了,會失了神思。你方纔看見的,是這裡的山魁,取人精元,奪人性命。”
我愣了半晌,發現我方纔確實聽的有些迷糊,看見個這麼不尋常的潭水,居然不是找繡兒前去查看,而是找龍且來瞧瞧。我又愣了半晌,堪堪轉過半個身子,擡手將項羽的耳朵捂了個嚴實,低聲道:“那你也別聽,你若是失了神原往哪兒跑,誰也拉不住。”
項羽低頭仍由我捂着他的耳朵,抿出個仔細的笑來,看的我更晃神目眩。他的目光盯着我的臉許久,緩緩的放下手,道:“會哼曲兒?”
我的手仍捂着他的臉,細細扇了扇迷在靈臺的霧氣,謹慎而認真的想了想,又想了想,隔了許久我還在想,也沒見他惱起來,依然抿着細微的笑等我回答。我重重的點了點頭,道:“會一點點。”緩了緩,道:“你靠近些,我舉着手有點累。”
項羽果真將身子低了低,“我想聽。”
我又扇着靈臺的霧氣,思索了很久,道:“那我唱一小段,我唱的不大好,你不要嫌棄。”
“不會。”
“紅花兒開出紅花兒,山曲兒哼成山曲兒,東風經過西風,南籬對着北籬。種瓜木的會結果,種因緣的無盡期,天已經黑了,人不能睡呢。(摘自,猛虎薔薇作曲,山裡有首小情歌)”
種姻緣當真無盡期嗎。
心跳的撲撲的快,鬢髮下的臉也微微泛着桃紅色,目光迷離的像是喝醉了一般,大約是真醉了。
安靜了片刻,我清了清唱歌拔高的嗓子,弱弱道:“唱的不好聽。”
項羽像是
琢磨了許久,從容到:“何人說你唱的不好聽,我覺得挺好。”雖然節奏偶然有些不對,音調也高的不到位,轉音略有些生澀,但卻是一副好嗓子。“纏叔精通樂理,你是副好嗓音,可以同他討教幾番。”
我的用嚴謹而又激動的顏色盯了他許久,心中的興奮之感帶得面色紅的更盛。身在蜀山聽得的歌實在不多,一隻手數數也差不多能算個便,還是輪番便。多數還是偷偷溜到凡間私塾或是山間村落,聽來的那些小孩兒唱的童謠,登不得什麼大雅之堂,也算不上有個什麼調子,隨口哼哼的小短曲兒。
我小時候也學過些斯斯文文的事,但總沒有打架打滾來的有趣,生來大約是少了個當閨秀的神經,學了的課業要忘記不過是片刻的事,韻律的詩詞背的顛七倒八也是時常。覺着那些個能歌善舞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人,誠然厲害的狠,能幹的很。
偶然被來尋師傅下棋的命格星君嘲弄好大一番,說我缺了個斯文的腦子。司命這話委實是狠狠的戳痛了我的自尊心,心下覺得定是要做出一番作爲來,好在他眼前炫耀一番。
司命星君此人,好酒,好甜點。我便偷摸着下山摸了幾本食譜來,照着瞅。勵志要攻其弱點,讓他好好稱讚我一番。莫來的食譜好歹是個白話,通俗易懂,不像棋譜琴譜那樣生澀難懂。偶然幾幅插圖讓人垂涎欲滴倒也不失趣味。
於是師傅眼下瞅瞅詩詞背背古文,師傅走了就摸着菜譜去挖番薯,成了我整天樂此不疲的必修課。千年來,詩詞沒背出多少,司命星君卻大呼師傅多了個食神然後天天往蜀山跑。
我雖琴棋書畫只識得個半子比不過那些閨秀,若是算着持家過日子,上場打架,那些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必然比不過我。打小了開始,我就覺着我走的不是那個斯斯文文的調子,粗狂些隨意些好。今日卻被項羽忽悠的哼了個小曲兒,哼完臉一紅,被司命星君內個活了上萬年的老傢伙嘲笑已屬難堪,倘若被這個只活了十幾二十年的小輩嘲笑,我這老臉,算是徹底不要了。
他卻說,很好聽。
我的手仍然捂着他的耳,寬大的袖口滑落至手肘,露出一節白嫩嫩的胳膊。紅着臉磕磕巴巴道:“這,這些斯文的事我做不大好,我,我比較會做飯打架……”頓了頓,聲音減小下去,“是不是很不像個女孩子?”
項羽朝我捱了挨,擡手將我捂着他耳朵的爪子窩在了手裡,他的手很大,比我暖,握久了劍柄的指尖並不那麼細膩,覆在我的手背上讓我有點癢,有點心癢。
“我到覺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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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