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大叔瞧見他倆進來。赧然道,“不好意思,我這屋子也沒個地方請你們坐的。”
朱景先忙道,“不妨事的。卜大叔,您這是生病了麼?”
卜大叔道,“唉,都是我這不爭氣的兩條腿啊!”一時他講了講自己的遭遇。
原來這卜大叔祖上傳得一手製冰糖葫蘆的好手藝,年輕時雖不富裕,日子倒也過得去。可因爲終年走街串巷,風雨奔忙,落下了個老寒腿的毛病,前兩年還可勉強支撐出去,這一年來基本上動都動不了,只得靠變賣家計渡日,瓦房換了這間破屋,又靠着老街坊們不時賙濟,才勉強撐到如今。
朱景先道,“那您有瞧過大夫麼?”
卜大叔嘆道,“怎麼沒瞧過?賣屋的錢全花在那上面了,可吃了那麼些藥,也不見好。現在只能求老天保佑了。要不,這個冬天,我可怎麼過啊?”
朱景先道,“現在威遠堡裡來了無病堂的羅大夫,免費診療,您有沒有去看過?”
卜大叔道,“街坊們早就跟我說了,可我這腿,就是爬也爬不過去呀!”
朱景先轉頭對安寧道,“小蓮子,咱們今天不吃冰糖葫蘆了,咱們幫卜大叔去找羅姑娘看病好不好?”
安寧點頭道,“好,卜大叔,玉娥會看病,她每天都給很多人看病,我也有病,我的藥都是她開的。”
卜大叔眼裡有些不可置信,道,“你們肯送我去看病?”
安寧笑道,“大哥說送你去,就一定送你去,他從來不騙人的。”
卜大叔在牀上就要磕頭道,“若是兩位真的肯送我去,老朽就是結草銜環,也必報二位的大恩大德!”
朱景先忙攔住他道,“卜大叔千萬不可如此。我現在就去僱輛馬車來,馬上就帶您過去。”
朱景先帶着安寧又出去了,在街上僱了輛馬車一同回來,卜大叔瞧見他們真的回來,感動得老淚橫流。
朱景先親把卜大叔抱上了車,然後帶着他一起往回趕去。
宇文括瞧見天都黑了,也不見朱景先和小蓮子回來,又不知他們上哪兒去了,正在着急,忽聽家丁說他們回來了,還帶了位病人回來,一時大家都到院子裡去瞧。
朱景先已經命人把卜大叔從車上擡了下來,道,“外公,咱們今日上集市去,遇到這位卜大叔因爲風寒腿的毛病,不得前來求醫,故此把他請了回來,請羅姑娘醫治,耽擱了時間,累您擔心了。”
宇文括點點頭道。“這是應該的。”趕緊讓人收拾了間屋子,把卜大叔送去。
羅玉娥瞧見有病人,馬上就要跟過去瞧,宇文天牧一把拉住她道,“先吃飯!”
羅玉娥使勁甩着他的手道,“我先去瞧瞧!”
宇文括道,“玉娥,彆着急,風寒腿是老毛病了,不急在一時。都這麼晚了,讓人給他送些飯菜先吃,你也吃了再去瞧吧。”
羅玉娥這才作罷。
衆人一時回了屋,吃着飯,宇文括才問道,“你們今天怎麼想着上集市去了?”
安寧笑道,“外公,大哥帶我去買冰糖葫蘆。”
宇文青雄呵呵笑道,“原來是小蓮子饞嘴了。”
宇文天放道,“爹,這都有一年,我也沒吃過冰糖葫蘆了。”
“我也沒有吃!”宇文青風忙呼應着,衆人都笑了起來。
朱景先道,“我們也是在街上打聽,才知道卜大叔是這一帶唯一一位做冰糖葫蘆的,而他病了這一年多,一直沒上街叫賣,這一帶的孩子們當然就吃不到了。”
羅玉娥忽道,“那他怎麼沒來這瞧呢?”
朱景先道,“他孤身一人。雖知道威遠堡義診的事情,卻苦於行動不便,所以來不得這裡。”
羅玉娥皺眉不語,她匆匆吃過了飯,便趕去瞧那卜大叔了。
等她走了,宇文括才道,“景先,你方纔那幾句話,可得讓羅姑娘又得忙上些日子了。”
朱景先微一沉吟,便明白了過來,道,“是我多言了。”
宇文括道,“這怪不得你,這羅姑娘天生的菩薩心腸,你讓她閒也閒不住的。”
宇文天牧道,“就是天生的勞碌命!”
宇文青雄嗔道,“你這孩子,就不能說人家幾句好聽的?”
宇文天牧道,“我幹嘛跟她說好聽的?就她那脾氣,只能這麼說!”
宇文括笑道,“這麼說來,你倒挺了解她的?”
宇文天牧嘻皮笑臉道,“略知一二。”
逗得大家又笑了起來。一時大家也吃過飯了。正坐着喝茶閒話。
羅玉娥忽匆匆進來,走到宇文天牧的面前道,“你上次那蛇在哪兒抓的?”
“幹嘛?”宇文天牧道。
羅玉娥道,“那位大叔風溼甚重,又拖了一年多,我要抓那蛇取蛇毒給他診治。你告訴我在哪兒抓的,我自己去抓!”
宇文天牧道,“你還真是膽大,現在便要去麼?”
羅玉娥沒功夫跟他計較,道,“嗯。我現在就去!”
宇文天牧皺着眉頭起身道,“算了,還是我去給你抓一條回來吧。”
羅玉娥道,“不行!我怕你傷着那蛇。”
“喂!”宇文天牧叫了起來,“你這人怎麼說話的?你不怕那毒蛇傷着我,倒怕我傷了蛇?”
羅玉娥奇道,“你既敢抓,還怕會被它傷着麼?”
宇文天牧有些尷尬道,“我當然不怕,但你說話能好聽點麼?”
“行了行了!”宇文青雄道,“天牧,你就陪羅姑娘再去抓一條吧,她說怎麼弄就怎麼弄。”
“我爹吩咐了,我就跟你走一趟吧!”宇文天牧起身就往外走,一面還不屑地搖着頭,羅玉娥倒是緊跟着出去了。
宇文括才問道,“什麼蛇?”
宇文青雄笑道,“前些日子不是羅姑娘倒了嗓子麼?天牧他娘提起蛇膽治那個是極好的,天牧連夜就去抓了條毒蛇回來,弄了蛇膽給羅姑娘送去,蛇肉給他娘燉了碗湯開胃。後來聽天牧說起,羅姑娘知道他只用了這兩樣,還把他罵了一頓,罵他暴殄天物!”
宇文括笑了起來,道,“天牧這小子見面跟人鬥嘴,背地裡原來還這麼關心人家。羅姑娘罵了他,他那些天,還成天回來陪人家吃午飯,你說這小子是不是對羅姑娘有意思?”
宇文青雄張大了嘴道,“爹,不象吧?我怎麼瞧不出來?我可真沒未聽過天牧說她一句好話。”
宇文青風忽問道,“爹,什麼叫做有意思?”
宇文括笑道,“若是男女之間說有意思,就是喜歡的意思。”
安寧忽小聲問朱景先道,“你對我有沒有意思?”
朱景先一口茶差點噴出來。先瞅瞅周圍似乎沒人留意到,才小聲道,“回去再說!”
安寧附在他耳邊道,“我對你有意思!”
朱景先臉又有些紅了,低頭不語。
宇文括笑道,“你說若是能把羅姑娘留在咱們威遠堡該多好!”
“好!”安寧大聲叫了起來。
宇文括笑道,“小蓮子,你也覺得好?”
安寧認真的道,“外公,你把羅姑娘留着吧,我和大哥去玩。這樣,大哥就沒有藥給我吃了。”
一時衆人哈哈大笑起來。
朱景先道,“你想得美!就算羅姑娘留在這了,我馬上帶你回晉國去,讓羅姑娘他爹來治你!”
安寧又癟起了小嘴。
宇文天牧帶着羅玉娥各騎了馬走了一陣,來到一處僻靜的小丘前,下了馬。
宇文天牧道,“上次就在這裡抓到的,不知還有沒有,找找吧。”他揹着個竹簍,提了盞燈,拎了根鐵叉大步走在前面,羅玉娥揹着藥箱小跑着跟在後面,倒也沒嫌他太快。
兩人一時上了山丘,宇文天牧拿着鐵叉東敲西打了半天,卻什麼也沒發現,羅玉娥有些失望道,“不會沒了吧?”
宇文天牧道,“再到前面找找。”一時下到山丘後面的草叢深處,他轉頭道,“你可小心些。”
“嗯。”羅玉娥應了,緊緊跟在他身後。
可尋了半天仍是一無所獲。
宇文天牧道,“這可沒法子了,要不明天白天我再來找找吧?”
羅玉娥仍不死心,從藥箱裡取出一小塊藥餅道,“把燈給我。”
宇文天牧遞給了她道,“你要做什麼?”
羅玉娥笑道,“引蛇出洞。”她蹲下把藥餅掰了一小塊,拿長針插了引燈火來燒,很快散發出一種奇異的怪味。
宇文天牧捂着鼻子道,“真難聞!”
羅玉娥道,“忍一忍,一會兒就好。”
宇文天牧道,“你是不是常幹這個勾當?”
羅玉娥道,“是啊,從小我爹就帶我翻山越嶺去採藥,有時遇到就抓幾條蛇。”
宇文天牧道,“你膽子這麼大?從來就不怕麼?”
羅玉娥道,“小時候也怕,可我爹非逼我動手,抓得多了,就不怕了。”
宇文天牧道,“你爹幹嘛這麼狠心對你?”
羅玉娥瞪他一眼道,“我爹纔不是狠心呢。你不懂,這世上做大夫的多是男子,許多婦人們生了病,礙於男女大防,許多病明明知道怎麼治,可男大夫們就是不能動手,不知害得多**人無辜慘死。所以我爹立意一定要生個女兒來做大夫,從小對我要求也更嚴格些。”
宇文天牧道,“你爹就你一個女兒麼?”
羅玉娥道,“我還有三個哥哥,也都是大夫。”
宇文天牧道,“原來你們一家子都是大夫,是不是都跟你似的,傻不愣登的?”
羅玉娥狠狠瞪他一眼道,“你們一家子才傻不愣登的!”
宇文天牧正待鬥嘴,忽然旁邊草叢一動,兩人立即噤聲,站起身來,宇文天牧提燈一照,果然見到有條蛇在草叢中游動,花紋斑駁,正是七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