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無聊,她原本飢腸轆轆的肚子又開始唱着“空城計”。江湛遠發覺了,手中的筆不由停住,疑惑道:“你還沒吃晚飯?”
晏初曉滿心的熱忱登時消失殆盡,看來他連自己的生日都沒記住,更別說要爲她慶祝。她不吭聲,生着悶氣。
江湛遠從抽屜裡面拿出一個蘋果,遞給她小聲道:“先暫時吃這個墊下肚子,再過20分鐘就放學了。”
晏初曉本想效仿古人不食“嗟來之食”,可是無奈於飢寒交迫,變通地想着何必和自己的肚子置氣,就一把拿起蘋果。
她趁教授轉身在黑板上寫字的空當,就偷偷拿起蘋果咬幾口。這時,一旁的江湛遠微笑着看着她。
晏初曉心裡充溢着不滿,居然拿蘋果打發自己?她白了他一眼,狠狠落口咬着蘋果,清脆的“咔嚓“聲就當咬斷江湛遠脖子一般爽快。
江湛遠對她的心事瞭然於胸,寬慰道:“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放心,會爲你慶祝的。”繼而他又調侃道:“你來這兒是不是在想我會爲你彈琴啊?”
聽着他的話語,晏初曉原本要辯解,可是一激動,她就大聲地打了一個嗝。飽嗝聲在空曠安靜的教室裡顯得特別響亮,聲如鐘磬,餘音繞樑。
教室裡的學生和教授都吃驚地看着她,先是鴉雀無聲,繼而鬨堂大笑,滿座譁然。晏初曉此時儼然如同被突然推到衆目睽睽之下的少女,臉上現出急於迴避的惶恐。
她訕訕地笑着,將手中擎着的蘋果猛地往桌子裡頭一塞。老教授慈祥地看着她,笑着打趣道:“女同學,你胃口蠻好的嘛。恢復的不錯。”
晏初曉滿臉羞紅,不知說什麼來搪塞此時的尷尬。倒是一旁的江湛遠笑着解圍:“教授,天氣冷了,胃口自然就大了。經她一這麼提醒,我也餓了,現在只能‘望蘋果止餓’了。”
他的話剛一說完,下面立刻有人附和道:“教授,我們肚子也餓了…..”“好餓啊,早點下課吧…….”
老教授挺通情達理的,宣佈下課,還戲謔道:“大家去吃夜宵吧。你們這次可是託了那個吃蘋果的女同學的福。”
老教授準備離開教室時,江湛遠居然快步跑上講臺。晏初曉看見他和教授說着些什麼,似乎和她有關,因爲她看見他們談話期間不時往自己這兒望了幾眼。從他們旁邊經過的同學聽到對話也嬉笑着看着她。
江湛遠回來時,那幾個同學擠眉弄眼地朝晏初曉大聲戲謔道:“湛遠女朋友,今天謝謝你了!”
晏初曉登時目瞪口呆,只是支吾地答道:“啊….那個…不用謝。”
很快,教室裡只剩下她和江湛遠兩人。可是江湛遠沒有急着收拾東西,反而走向講臺開始鼓搗那臺鋼琴。
晏初曉疑惑地問道:“現在不走嗎?”
他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溫和地命令道:“快去把燈關上。我們在這兒過生日吧。”
她先是一怔,提醒道:“在這兒過生日?待會樓管大叔來關門怎麼辦呀?”
“放心吧,剛纔我跟教授要了鑰匙,還有他會跟樓管大叔說一聲的,說今晚要留我做點事,所以門由我來關。”說着,江湛遠拿着一串鑰匙朝她神氣地揮了揮。
晏初曉不屑他邀功的樣子,撇撇嘴。她邊去逐個關燈,邊隨口問道:“你怎麼忽悠教授的,從他手中騙來鑰匙?這麼慈祥的教授,你也下得了手!”
江湛遠笑着談了一兩個音符,坦然道:“我沒想到忽悠教授,只是實話實說。我告訴他,我女朋友今天過生日,想借這個教室來給她慶祝。他就答應了。”
聽到他的一番話,晏初曉的嘴角露出一道初月般的笑意,心裡美滋滋的。
當她關上最後一盞燈時,轉過身來就發現講臺桌子上不知什麼時候擺了一個點着20根蠟燭的生日蛋糕。而江湛遠恰到好處地彈起一首不知名的鋼琴曲,不時擡起頭對着她微笑。
點點音符聲,晶瑩剔透,如同早晨最清新的露珠從葉尖滴落。晏初曉霎時聞到一陣沁人心脾的香氣。她掬起一捧笑容朝着他慢慢走過去….
一曲彈完,江湛遠站起來,示意她來吹蠟燭。晏初曉看着20根蠟燭的火苗在靜靜地舔着溫暖的黑暗。火苗直直的,像一排柳葉細長透明,在黑暗中拂動。她突然覺得,自己平生第一次這樣安心。她突然不想把這20根蠟燭吹滅。
“快許願吧。吹了蠟燭你就大了一歲。”江湛遠像哄孩子般鼓勵着。
晏初曉心裡暗暗地許了一個願,然後閉起眼鼓起一口氣朝跳動着火苗吹去。睜開眼只見還有一根蠟燭在負隅頑抗着。
她沒有吹滅,將最後的火種保留下來。晏初曉解釋道:“留下這根吧,就當照明用。”
“沒有吹滅,許的願望可不靈啊!”江湛遠故意逗她。
她大拍胸膛,道:“我可是無神論者,別想蒙我!”
“許的什麼願?”江湛遠又坐回鋼琴旁,饒有興趣地問道。
“不告訴你!”晏初曉將剩有一根蠟燭的生日蛋糕捧至鋼琴上。她不好意思將許下的“希望永遠和江湛遠這個臭小子保持着這段真摯的感情”願望告訴他,便轉移話題道:“你剛纔彈得是什麼曲子?還像點樣。”
“是the daydream的《茉莉》。”江湛遠說着,手又開始行雲流水般在琴鍵上行走。他頓住了,將正支着頭靜靜聽着的晏初曉一把拉過來坐在他旁邊的琴凳上,煞有介事道:“我來教你彈。”
“開什麼玩笑?”晏初曉忍俊不禁,忙把手背到身後,大大咧咧道:“我可弄不來你們這些陽春白雪的玩意。”
江湛遠不依不饒地在她的身後捉住她的手放在琴鍵上,正色道:“必須得學!不僅今天要學,以後每年過生日時都要學。我們還要四手聯彈。”
晏初曉突然感覺眼前一黑,哀怨道:“我這過得是什麼生日,簡直是受難日。”
“是受難日。你媽生你下來可不容易。”他還得理不饒人。
晏初曉沒法,只好乖乖地被他捉着手在鋼琴上彈着。他的手掌寬厚溫暖,在大冬天像一個熱水袋給她窩心的感覺。晏初曉琢磨着,看來她自創的“歲寒三友”—火鍋,白菜,熱被窩得改爲“火鍋,熱被窩,江湛遠的手”。
正想着,她又擡頭望了一眼滿臉認真的江湛遠。他的臉在跳動的火苗中格外詩意,像是窗外的朦朧月似的,晏初曉不禁又心猿意馬,浮想翩翩,心思根本沒在鋼琴上。
屢試屢敗後,江湛遠突然撥開她的手,無力地慨嘆道:“朽木不可雕也….”從那次後,他沒再有自信教她彈鋼琴,四手聯彈的事也不了了之。
“201教室飽嗝事件”後,先是整個音樂系,然後409寢室,醫學系,最後擴展到全校都幾乎知道他倆交往的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