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交。”朱重九終於失去了冷靜,從帥案之後一躍而起。
時間,他現在最缺的實就是時間,脫脫於淮安城附近陳兵三十餘萬,董摶霄又在方國珍的幫助下,趁機殺向了揚州,這種情況下,他在膠州這邊每多耽擱一天,淮揚三地的局勢就險峻一分。
而如果他能早一天解決掉益王買奴,脫脫就得早一天分兵回救濟南,徐達在淮安那邊,所面臨的壓力就會大幅降低,無論是想辦法破敵,還是抽調弟兄去揚州給吳熙宇助陣,都要從容許多。
換句話說,此戰的勝負關鍵,自打他登上海船那一刻起,就已經不在黃河兩岸,而是分別着落在山東道和揚州路兩地,他能在這邊搶先一步幹掉益王買奴,勝負的天平,就會大幅度朝淮安軍傾斜,而萬一被董摶霄搶得了先手,等待着淮安軍的,必將是比另一個時空中李自成山海關兵敗,還要險惡十倍的結局。
“益王前一陣子在諸城與貴部王宣將軍交戰,遲遲難分勝負。”看到朱重九高興成了這般樣子,耶律昭心中好生後悔,然而,此計若成,受益的也絕對不只是淮安軍一個,他耶律家,也可以趁朝廷招架不暇的機會,迅速豎起反旗。
所以,只是猶豫了短短一瞬,耶律昭就利落地做出了決斷,“而其十萬大軍所需糧草,皆由濰水轉運,此刻全部囤積於諸城以北四十里的象州,由山東宣慰副使釋嘉納看守,那釋嘉納無勇無謀,志大才疏,大總管趁眼下膠州失守的消息尚未傳開,派一員虎將率領精兵直撲象州,只要能燒掉了益王的軍糧,其十萬大軍在數日之內,必不戰自潰。”
“象州,敬初,取輿圖。”朱重九聞聽,心神又是一陣激盪,朝陳基用力揮了下胳膊,大聲吩咐。
“是。”陳基幹脆利落地答應着,與麾下的參謀們一起,在牆壁上展開剛剛由情報處繪製沒多久的地圖,然後拿起筆,迅速在上面標出了自家主公需要的位置。
此地名爲象州,實際上只是極小的軍寨,因爲周遭地勢地勢平坦,又緊鄰濰水,方便船隻往來的緣故,才被益王買奴選做的囤積軍糧之地,以眼下淮安軍的戰鬥力,偷襲得手的機會相當高,唯一比較麻煩的是,象州寨距離膠州城稍微遠了些,即便從輿圖上估算,也有一百二十餘里,萬一買奴提前做出了防範,派去偷襲的兵馬肯定會鎩羽而歸。
“象州寨大約有多少元軍,還請耶律先生明確告知。”盯着輿圖粗粗看了幾眼,朱重九收起臉上的喜悅,沉聲追問。
“大約一萬五千上下。”既然已經決定不惜任何代價向淮安軍示好,耶律昭索性好人做到底,“但其中真正的戰兵肯定不足三千,剩餘一萬多,都是各地徵調而來的駐屯軍,平素只幹些拉縴和裝卸糧食的雜活,實力與民壯差不多。”
“這麼少。”陳基不敢相信此人的話,皺着眉頭追問。
“象州寨是大後方,在昨夜之前,誰也想不到,朱總管會親領大軍,從海上殺到膠州。”耶律昭看了他一眼,有些不高興地解釋,“不過,這是七天以前的消息,那時,草民正好去那邊,從釋嘉納手裡買了幾船糧食,所以順便就摸了一下其營中的實力,陳大人如果不信的話,可以再派斥候去仔細查驗一番。”
等派了斥候再回來,戰機早就錯過去了,陳基好歹被朱重九帶在身邊被重點培養的一年多,這點見識還是有的,聽耶律昭話裡帶刺,也不以爲忤,笑了笑,繼續低聲說道,“不必了,就以先生剛纔所言估算便是,請教耶律先生,眼下敵軍在象州寨中存了多少軍糧,先生既然能從裡邊買出糧食來牟利,想必跟裡邊掌管糧倉的人有些交情,能探聽到個大概數字。”
“兩個月存糧是有的,濟南、益都那一帶,自古就是產糧區,益王買奴性子跟其麾下的人一樣貪婪,能借着打仗的名義,將本該運往大都的夏糧多截留一些,自然不會手軟。”耶律昭皺了下眉,沉吟着迴應。
下一個瞬間,他又突然將眼睛瞪得老大,指着陳基,大聲反問,“你,你是想,你是想,把糧草全部搶過來據爲己有,你,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反正都得派兵過去,燒和搶,有太大分別麼。”陳基又笑了笑,臉上露出幾分傲然,“不過不是據爲己有,而是搶到之後,再想辦法從海路運往淮安,我淮揚有上百萬災民嗷嗷待哺,這麼多糧食,一把火燒了實在可惜。”
十萬大軍的糧草儲備,按照最低可供應兩個月的標準計算,至少也得二十萬石以上,如果能全部搶到手裡,絕對可令眼下淮揚三地糧食緊缺的情況大幅緩解,但是,燒掉是一回事,搶到卻是另外一回事,以燒糧爲目的,偷襲的兵馬得手之後,就可以立即原路返回膠州,而搶佔的話,則至少得頂住敵軍頭三五天內在絕望中的反撲。
想到這兒,耶律昭更爲吃驚,將目光迅速轉向朱重九,大聲勸阻,“不可,大總管千萬不可如此冒險,那益王麾下有十萬大軍,分一半兒頂住王宣,至少還能派一半兒回奪象州,一旦其把軍糧再搶回去,大總管必將前功盡棄。”
“二十萬石糧食呢。”朱重九卻像個財迷般,滿臉渴望,“陳參軍的話沒錯,燒了可惜,耶律先生能從敵營中將軍糧買出來牟利,想必跟釋嘉納很熟吧,不知道能否幫我引薦一下,跟他徹底結個善緣。”
“不算熟,他那個人極貪,草民是給足了他好處,才能低價弄出些糧食來。”耶律昭聞聽,立刻搖頭,旋即,再度將眼睛瞪得老大,“你,你要親自去,去攻打象州,你,你可是整個淮安軍的大總管。”
“沒辦法,我這回沒帶多少兵,只能蒼鷹搏兔。”朱重九搖搖頭,滿臉自信,“還得勞煩先生,借百十套店鋪夥計的裝束來,然後帶着朱某也去跟釋嘉納做上一筆買賣,事成之後,無論你耶律家想買多少火炮,我淮揚商號,都敞開了供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