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
畏寒之症從胎裡來。
------題外話------
她真傻,她還想去問她爲何要如此對她。她能爲什麼,還能爲什麼,不就爲了地位,爲了江山?
陌荀,她自幼疼惜的妹妹!除了夫君和孩子,她想要什麼,她都可以雙手奉上,可是她竟然用這招狠毒的手段!
一股恨意在心內發芽,在吸取了百里參的悲痛和小君遷的痛苦之後,茁壯成長。這一股恨意,即將衝破主人的束縛,燃起熊熊烈火。
隨後,陌捷遣退了所有人,獨留下百里參,與他抱頭痛哭。
妻君方纔提到陌荀,可是她,害了妻君和君遷?
沒有孩子,她會傷心難過,沒有孩子,她會抑鬱寡歡,沒有孩子,她的地位難保。
愛子纔出生便已身中冰薄,許是命不久矣,而妻君她被人害得無法再育。無法再育,倘若君遷走了,他們就再也沒有孩子了,再也沒有孩子了!這麼多年,妻君雖然說不介意有沒有孩子,但他知道她是非常想要孩子的。
他蒼白着一張臉,木訥地坐着,像一尊泥娃娃,沒有生氣。
陌捷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又聽到“撲通”一聲。隨後,在老大夫的照顧下,漸漸緩了過來。待她清醒過來,只見昏倒的不是她,而是她的愛夫百里參。
轟——
“再也無法孕育子嗣。”老大夫摸了摸額頭的汗珠,閉着眼睛答了出來。
“再也什麼!說!”陌捷逼近老大夫,一股強大的氣勢迫得那大夫顫了幾顫。
“冰薄之寒,世間少見,一片葉子即可傷身。胎兒冰寒的身子在母體呆了近八個月,母親的子宮受寒極重,只怕,只怕,再也……”大夫支支吾吾,垂着腦袋,不敢再言。
“何事?”陌捷勉強鎮定下來,恢復以往的冷靜,問道。
“還有一事……”大夫中,一名資歷甚老的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卻猶豫着不敢言。
“陌荀!”陌捷淚崩,顫了顫嘴脣,艱難地吐出這二字,可這聲音極輕,唯有在她身旁的百里參聽到。
陌捷身子一個趔趄,重重地栽了下去。幸好,百里參抱住了她。
轟——
府內,一羣大夫仔仔細細給小嬰孩診病,無不說這孩子中毒過深,一旦受寒,極易要了小命。
果然,百里參知道後,傷心地差點暈了過去。可是陌捷並未告訴他,她的毒是陌荀所下,她會問,但定要自己問。當務之急,是要養好身子,治好君遷的病。她還心存僥倖,但願這只是個誤會,不是陌荀做的,不是她最信任的妹妹做的!
他的身上很涼,非正常人的溫度。她不敢告訴她最愛的夫君,他們的孩子被冰薄之寒侵入體內,極其嚴重。可終究要告訴,日後他不可能不去抱他們的愛子。他,終究是要發現的!
懷中,一個全身發紫、小得可憐的男孩一聲啼哭之後,安安靜靜地睡着。
到了第九個月,陌捷終於將孩子生了出來。可是,她覺得從她體內滑出的根本不是一個嬰兒,而是一團冷冰冰的不知名物體。那個孩子,身子太冰。可他一出來,她竟覺得自己的身子不那麼冷了!
當陌捷發現是陌荀在她的藥裡下了冰薄之時,她震驚得全身顫抖。她疼愛的妹妹,她最信任的妹妹,身懷六甲甚至孩子即將出生卻還在算計她的姐姐!若不是爲了孩子,若不是擔心情緒無法自控而更傷到這個無辜的孩子,她一定會去質問陌荀,爲何要如此對她!
而陌荀生下二女時,陌捷腹中的孩子才三個月大。
而小她三歲的妹妹陌荀十八歲也就是陌捷成婚後第二年,奉命成婚,第二年便生了一女,第四年又生下一女。
一轉幾年,姐妹二人皆漸已長大,陌捷二十歲等到了百里參成年,隨後便成了婚,四年後終於如願以償懷了骨肉。
陌捷無奈一笑,她雖年幼卻穩重,此刻蹲身面對陌寧,摸了摸他的小腦袋,說道:“二姐姐沒有看不起寧兒,只是爲了寧兒好,不過寧兒想要做什麼,大姐姐都會支持的。”
陌荀有些委屈,說道:“傻弟弟,姐姐這是爲你好啊。”
“哼,不跟二姐姐好了,二姐姐看不起寧兒!”陌寧胖嘟嘟的小手甩開陌荀,嘟着嘴,不高興地站在陌捷的身後,瞪着她。
“小寧兒,姐姐剛纔說的你都懂了?”陌荀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眼裡盡是寵溺。“你是男孩子,好好呆在家裡相妻教子就好,這些頭疼的事,就讓姐姐們去操心吧。”
“還有寧兒,還有寧兒。”陌寧邁着小短腿跌跌撞撞跑到陌捷懷裡,“姐姐,還有寧兒。”陌寧那時不過兩三歲,吐字卻清晰得很,聲音稚嫩好聽,直讓人陷了進去。
“他日姐姐執掌江山,荀兒定會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輔佐姐姐。”不過七歲的幼童學着大人的模樣伸出手掌,對天起誓。
她的庶妹陌荀與她的弟弟陌寧,幼時常黏在她的身邊,姐姐長姐姐短,好不活潑可愛。
得知是她時,陌捷躲在角落裡偷偷哭泣。她不敢讓人看見,更不敢讓百里參知道。
她偷偷遣人換掉安胎藥和藥膳,裝作不知情繼續喝藥,卻將冰寒的眸光射向黑暗角落中的賊人。那個人是她的庶妹,一母同胞的庶妹,雖然不是同一個爹爹所生,但她們自幼一起長大,情深似海。
爲了不讓百里參擔心,陌捷並未將此事告訴他。但害她之人必要揪出,那個人害了她的愛兒,她決計不能放過!
大夫告訴她,她服用這冰薄許久,除了子宮極易受寒而無其它症狀,極有可能是胎兒將冰薄之寒氣吸入了體內,這孩子若能活下來,怕也難以活得久。
她腹中還有孩子,是誰人如此歹毒?
冰薄罕見,更不該出現在安胎藥中。而她竟然服用將近六個月,須知這冰薄雖可入藥,藥性卻極強,正常人斷然不可實用。若用之,輕則腹部、胃部乃至五臟六腑受寒,嚴重則會致死,而她竟然不知不覺服用了近六個月。
然而,她腹中的孩兒長到七個月時,她的子宮常受寒。她擔心孩子保不住,召了最好的大夫,大夫卻在她的安胎藥和藥膳中發現了極少極少的冰薄之葉。
她服用的是最好的安胎藥,吃的是最好最適合懷孕女子的膳食。九個月,她放下不少公務,就是爲了這個得之不易的孩子。
成親第四年,她的腹中終於有了一個小生命。這是一個天大的喜訊,陌捷視之如珠如寶,珍之惜之。而百里參更是欣喜若狂,悉心照料,不敢讓她太勞累。
她的夫君,賢惠、溫柔、體貼,但婚後四年一直無子,她甚是焦慮。家中長輩早已心生着急,都勸她娶個侍郎,就連夫君都忍着悲痛勸她娶侍郎,唯獨她堅定不移。
她是家中的嫡長女,自小被寄予厚望,是衆人認定的唯一繼承人。她和夫君百里參,是一對恩愛的妻夫,她愛他愛入骨髓,承諾一生一世一雙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二十二年前,陌懷參還不叫陌懷參,她的名字是陌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