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吳文海等人,韓風心中焦急,大步走了出去,牽過一匹馬,便要朝韓府飛奔。
臨安的大街自然是繁華無比,騎着一匹馬想要早點跑回到韓府去,的確不太容易。
韓風只得抄着近道,東拐西拐儘量爭取早點到家。
跑到一個巷子口,韓風纔算鬆了口氣,這兒距離韓府已經不太遠,通過這個巷子,再繞過一個路口,拐個彎兒就是自己家了。
還沒來得及鬆完這口氣,韓風的瞳孔就收縮了起來,手一提,那匹馬兒長長的鳴叫了一聲,前蹄擡起,做人立狀。
在路口,站着一個白衣男子,手中拿着一柄長劍,他靜靜地看着韓風,緩緩地把長劍從劍鞘中拔了出來,一弘秋水般的長劍,明亮奪目。
那名劍客面目俊朗,身材修長,鎮定無比地看着韓風,好像不知道韓風是曾經赤手空拳打死過李玄,打死過李冬豪似的。
韓風雖然空着雙手,可是一點兒也不害怕,從馬背上跳了下來,雙手抱着膀子,大聲喊道:“你是什麼人?”
那人將長劍在手腕中一抖,朝韓風的方向走了兩步,靜靜地說道:“我叫秋月白。韓大人,聞名多時,今日終於見面了。”
韓風覺得有些詫異,輕聲問道:“你拿着一柄劍攔住我的去路,千萬不要跟我說,這麼大的臨安城,我們只是很巧很巧的遇到了。”
秋月白搖了搖頭,笑道:“當然不是那麼巧,其實我是來殺你的。”
韓風冷笑一聲:“你這個玩笑未免開得有些太大了,你覺得自己拿着一柄劍擋在路口就能殺得了我?你要知道,就算我真的打不過你,現在跳上馬揹回頭就跑,你光憑兩隻腳,能追得上我嗎?”
秋月白淡淡地說道:“我是大內四品帶刀侍衛。大宋開朝以來,能夠在我這個年紀就做到四品帶刀侍衛的,只有一位,那就是仁宗皇帝年間的展昭。”
秋月白接着說道:“所以,我對我手中這柄劍很有自信,若是我已決意出手要你的性命,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掉的。”
韓風幽幽地嘆了口氣,拍了拍巴掌,冷冷地說道:“那你可以來試試……”
劍光燦爛,如同一道絢麗的銀光在寂靜的小巷子中暴起,炫目至極……
……………………
趙良及是臨安赫赫有名的柳州棺材鋪的老闆,幹這一行並不太招人待見,只要是正常人,沒有人喜歡跟那些棺材鋪打交道的。
但是今天,棺材鋪裡來了一羣很奇怪的客人,男男女女都有,這些人大都是官服打扮,臉上滿上悲忿之色。
趙良及的心中有些驚惶,便堆積着笑臉,走到門口問道:“幾位客官,是想要棺材嗎?”
一個光着頭,頭頂上還有幾個香疤的假和尚伸手在趙良及的胸口推了一把:“難道到你這兒是吃飯來了?把最好的棺材給我拉一副出來。”
旁邊有兩名女子,眼圈都是紅紅的,一聽到那個假和尚說話,便立刻拉長了臉斥道:“大人剛剛去世,你說話能不能斯文點兒。”
假和尚沉重地點了點頭。
趙良及看慣了那些剛剛去世的人,知道他們的心情都不會太好,自然也不會跟這個假和尚計較,便接着說道:“小店的棺材在整個臨安也是赫赫有名的,那些香蠟紙炮小店也都有,要不要一併買去?”
那個卷着頭髮,長得十分秀麗的女子低聲說道:“也好,多備一些吧!”
趙良及接着寬慰了幾句,又說道:“小店跟一些和尚大師、道士們都有聯繫,要不要幫忙請人做法事?”
那個女子搖了搖頭:“這件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趙良及想了想,又問道:“不知道,去世的那位名諱如何?這也是棺材鋪裡的規矩,要做靈位還有一些其它的,都是要用到生辰八字和名字的。”
那個女子一行清淚便從眼角流了下來,哽咽着說道:“韓風。”
趙良及嚇得接連退了兩步:“就是之前在校場打死李冬豪的那個韓風?”
那女子含着眼淚點了點頭。
趙良及頓時啞口無言,韓風是整個臨安城裡風頭最勁的年輕人,沒想到就在這一天,居然死於非命了。
不僅是趙良及沒有想到,整個臨安都沒有想到,之前還是風頭十足的韓風,居然就這麼默默的死去了。
韓府的門口有無數轎子,無數匹馬停在那裡,不知道多少人前來弔唁這位小衙內。
輓聯、帛金,讓那些負責記錄的家丁,幾乎累得連手臂都快要擡不起來,韓府上下一片悲哀之聲。
據說,韓風是在離家不遠的巷子裡,被人用劍狙殺。
臨安府已經關閉城門,到處尋找兇手,與韓家交好的那些朝中大臣,紛紛派人前來致意。
韓侂冑親自治喪,一身素服。
天色漸漸黑了,依然還有不少人絡驛不絕的來到韓府弔唁。
小舞和林珍兩人都忙了整整半天沒有吃過東西,如今兩人便從廚房裡端了一個盤子,緩步走到後院一個僻靜的房間裡。
剛剛把盤子放下,就看到一個黑影惡虎撲食一般衝了過來,抓過盤子裡的東西就往嘴裡塞。一邊說道:“我的兩位好姐妹啊,你們是想把小爺給餓死是吧,再不送東西來,我看我很快就要躺到那口柳州棺材裡去了。”
一邊含混不清的說着話,一邊狼吞虎嚥的吃東西,那人舉起袖子擦了擦嘴,叫道:“有沒有酒啊!光吃東西沒有酒喝,多難受啊!”
林珍嘆了口氣,看着那個就像頑皮孩子似的年輕人,取出一個小酒壺來遞給他:“少喝點,萬一你要是喝多了,走出去發酒瘋被大家看見,那可就不得了啦!”
那人接過酒壺,骨碌碌就灌了幾口,咧開大嘴笑道:“放心好了,就算我發酒瘋,也只在這個房間裡發好不好?”
小舞靜靜地看他吃着東西,剛剛想要開口說話,那人便立刻指着小舞說道:“哇,你今天吃了多少芥末?現在還這麼重的芥末味。”
小舞一時氣急,捏起拳頭,便在他身上錘了好幾下:“還不是因爲你,又要人家裝哭,大白天怎麼能哭得出來,沒辦法,只得去抓了一把芥末。需要裝哭的時候,就猛吃一口,嗆死我了。到現在,我都覺得嗓子眼裡火辣辣的。我說韓大哥,你可千萬不要裝死裝得太久,要不然的話,我每天都要扮得以淚洗面,真是要人命啊!”
韓風哈哈大笑起來,只笑了兩聲,又怕被別人聽見似的,急忙捂住嘴巴,輕聲說道:“你要學會享受,芥末這種東西從周朝的時候就已經在宮廷裡開始吃了,多吃點兒芥末對大家都有好處。”
林珍和小舞有些好氣,又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狼吞虎嚥地把東西吃完,把那一小壺酒喝得乾乾淨淨,底朝天。
韓風舒舒服服地和躺在牀上,拍着肚皮說道:“酒飽飯足,可以睡覺了。”
小舞幽幽地嘆了口氣:“你倒是睡得舒服,明天我只怕還得再吃一堆芥末。”
韓風卻沒有跟她說話,轉過身去抱着枕頭,口中喃喃自語地說道:“哇撒、哇撒、哇撒米。”
韓風雖然和小舞、林珍等人開着玩笑,但他心中十分清楚,如今歷史的走向已經在自己的手中轉了一個大彎。
本來在趙惇登基之後至少要做五年的皇帝,要在趙昚去世之後,纔會發動那場著名的“紹熙內禪”,但是眼前的情況已經和過去不同,李氏家族還沒有來得及在李鳳孃的庇佑下展開羽翼,就已經被自己打擊得七零八落。
而如今李鳳娘在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沉重打擊之下,已經鋌而走險,不但想要找人來刺殺自己,更加瘋狂的是,她想要通過調動叛軍攻打重華宮,從而真正掌握朝政。
一旦讓這個喪心病狂的女人,通過趙惇把握朝政的話,大宋的日子可就十分難過了。
在魏王趙抦和嘉王趙擴之間,韓風還要做一個艱難的選擇。
他知道,其實在趙昚的心中始終是偏着趙抦多一些,但是沒有辦法,如果現在趙昚再開口說要把皇位轉給趙抦的話,無論是滿朝文武,還是那些皇室宗親都未必會答應。
遙想當年,就是因爲宋高宗直接越過了趙昚而立趙惇爲太子,才導致趙愷鬱鬱而終。
假如,如今的趙昚再次越過趙惇而立趙抦爲太子,又或者隨意立趙擴爲太子,這兩個人未必都心服口服。
小舞和林珍看到韓風吃完東西躺在牀上,半天也不說話,只當是他有些疲累了,便收拾了東西,輕手輕腳的想要走出去。剛剛打開房門,就看到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站在門口。
小舞急忙施禮道:“見過韓大人。”
門口站着的正是韓侂冑。看到兩女出去,韓侂冑微微一笑,揮手示意他們先走,便徑直走進房間,轉身關上房門。
韓風躺在牀上,一看自己的老爸走進房間,急忙坐了起來。
韓侂冑笑呵呵地說道:“你先躺着吧,休息一會兒,這些天有夠我們父子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