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這檔子事, 沈肆自然不可能讓司雪衣再留下參加婚禮了,確定司雪衣身子沒什麼的大問題了,沈肆命人準備了軟轎, 裡面鋪了厚厚的一層絨毛厚毯。
沈肆本來要讓司雪衣躺着, 司雪衣覺得頭暈, 所以沈肆便讓她坐着, 然後朝後靠在自己懷裡。
回到府中, 沈肆將司雪衣安置在牀上,子夕去廚房熬藥了,司雪衣眼有些眯。
沈肆道:“困了就睡會兒, 我在這看着你。”
司雪衣拉着沈肆的手,輕輕點了點頭, 道:“恩。”
等着司雪衣睡着了, 沈肆將冰蠶絲織就的薄被往上蓋了一點, 輕輕的將手抽出來,溫柔的在司雪衣額頭印下一吻, 然後轉身出了屋子。
看着面前並排站着的三人,沈肆臉色陰沉的彷彿能滴下水來。
初二,初三,初六。
“自己說!”
語氣冰冷的猶如寒冬的刺骨寒風,低沉的氣壓讓三人心頭像是壓了一塊石頭, 沉甸甸的。
像刀子, 一刀一刀的插·入自己的胸口。
初二澀聲道:“屬下該死!”
沈肆目光如炬, 直直的瞅着初二, 脣邊吐出的話猶如閻羅宣判, 他說道:“你確實該死!”
初二沉默的站着,她沒有求饒。
面前這個男人一手創造了她, 培養她,她如今犯了錯,罪有應得。
沈肆目光轉到一邊,道:“查到了什麼?”
瘦高個的初六上前一步,語氣沉着道:“刺客全是陌生面貌,以前從未見過,身上也沒找到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
沈肆微微頷首,這是作爲一個刺客,最基本的職業習慣——不給敵人留下一點把柄。
沈肆漆黑如墨的眸子佈滿殺機,說道:“司馬氏如何?”
初二不知道他問的是哪一方面,摸不準沈肆的心情,索性將知道的都說了。
目前會對司雪衣下手的人只有兩個:沈肅與司馬氏。
刺客出手的時候,是朝着司雪衣而去的,分不出是否是司馬氏的人。後來司馬氏拉着司雪衣逃跑的時候,刺客確實是去追了,並且成功傷到了司雪衣。
有一定的可能是司馬氏的人,但司雪衣的大肚子也確實是一個好下手的對象。
今日太子大婚,選在這樣一個喜慶的日子裡動手,司馬氏的懷疑又減了兩分。後來司馬氏拉着司雪衣成功脫險,再減兩分。
這樣的話,目標就很明顯了。
沈肅今日同樣大婚,挑在這樣的日子動手,是誰也想不到的。可惜的是,沈宸太子府除了普通侍衛,沈肆的人也在婚禮前仔細檢查過。
能有三人成功潛入,並且傷到司雪衣,這已經是意料之外的驚喜了。
如果說沈肆以前還顧念着兄弟之情,從沒真正想過至他與死地,只想着自己走上那個位置就罷。然並卵,阿依被傷,他的心裡像是有一團火在燒。
憤怒!
殺機!
毫不掩飾!
沈肅雖然剛剛大婚,然而監國的任務還在他肩上,第二天照常上朝。
下朝的時候,他攔住沈肆,說道:“皇兄,我有話想跟你單獨說。”
沈肆冷冷的瞅着他,內心殺機瀰漫,面上卻絲毫不顯。
“說。”
沈肅笑的如沐春風,眼神往周邊瞅瞅,說道:“這裡有些不方便,我們去旁邊坐坐?”
沈肆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眼中暗光一閃而過。
西方。
一直都是冷宮所在的位置。
涼亭裡,後方便是荷花池,幾株荷花孤零零的綻放着。
沈肅面上帶着高深莫測的笑意,看着沈肆道:“皇兄,不知道你有沒有了解過這冷宮裡的人?”
沈肆目光平靜,道:“她們與我何干!”
這冷宮裡住的,歷來都是失勢,或者本身出了什麼意外,而失去聖寵的妃子們,他怎麼會了解。
沈肅毫不意外,內心點了點頭,慢慢講了一個關於冷宮裡的故事。
沈肆全程沉默,臉上更是毫無表情。
等着沈肅說完了,用一種激動,忐忑,還藏着一點近乎瘋狂的神態看着沈肆。
而沈肆只說了兩個字。
“所以?”
沈肅一口老血卡在喉嚨,不上不下,臉色一瞬間換了好幾種顏色。
你倒是問吶!我說的是你啊!快問吶你!!
沈肆心裡亮堂的很,面上卻絲毫不顯。
“肅王若沒什麼事,本王就先走了。”語氣冷淡的一點兒也不像兄弟。
“皇兄等等。”沈肅開口道。
沈肆已經邁出了涼亭,聞言停住腳步,神色一瞬間冷厲下來,陰沉的說道:“大婚當天的事,本王記着了。”
沈肅心中一跳,即將說出口的話一打岔就晚了一步,沈肆說完已經大步離開了。
沈肅緊鎖眉頭,當日的行動雖然殺手全都死了,但那麼重要的場合,自然有風聲流傳出來。
殺手是被侍衛圍攻,眼見事不可爲,咬破藏在齒間的□□,自殺身亡的。沒有被任何人逮住把柄,沈肆怎會一口咬定是他所爲?
事後司馬氏也並未受傷?沈肆沒懷疑她?
沈肅之前也聽過皇后司馬氏待寧王沈肆的態度有所改變,他一直以爲那是皇后的計謀,畢竟沈肆不是她的親生兒子。可他不知道的是,現在的司馬氏身體裡裝的,已經不是原來的靈魂了。
太陽像個大火爐一樣,高高的掛在天上,地上被火烤的發燙,空氣中都是燥·熱的味道。
司雪衣側身躺着,右手撫摸着高高凸起的肚子,眯着眼打盹,子夕拿着把團扇在旁邊搖。
“恩?”
怎麼感覺更涼快了一點?司雪衣心裡想着,是不是外邊吹風了?卻從微微張開的眼縫裡看見面前一身淡紫色衣服的男人,眼眸睜大了些,朦朧的雙眼因睏意而溼漉漉的,格外的誘人。
沈肆一邊搖着扇子,一邊伸手將搭在身上的毯子給往上蓋了蓋,說道:“吵醒你了?還要不要再睡會兒?”
司雪衣微微搖了搖頭,伸手拉着沈肆的手掌,將其拽到前邊,然後放在自己肚子上。
“阿肆,再過不久我們的寶寶就要出生了呢!”
司雪衣現在的語氣充滿了寵溺與期待,女性母愛的形象一瞬間就偉岸高大起來。
沈肆仔細感受着手心下的跳動,一鼓一鼓的,心裡柔軟的像是有羽毛劃過,癢癢的。他抽回手,直接撩開司雪衣右手胳膊上的袖子,露出皓腕。
胳膊上一塊指甲大的疤痕很是淺淡,顏色粉嫩。
沈肆目光幽深,有些粗糙的大手撫上去,摩擦了幾下,然後將衣服拉下來蓋住。
司雪衣全程配合,她知道沈肆是在擔心什麼。
距離沈宸大婚又已經過去了一個月有餘,司雪衣的肚子比以前更大了。
自從那件刺殺案之後,司雪衣一直沒有出過寧王府。寧王府更是加強戒備,沉珂雖然是新婚,卻也常來走動,沈肆還是和平時一樣,經常留在王府中不曾出去。
外面好像也沒什麼大事發生?至少司雪衣跟初二沒打聽到什麼消息。
而真實情況是:
初二被沈肆私下吩咐,不許講任何勞心勞力,或者有影響力的事講給王妃娘娘聽。
於是司雪衣就不知道這一個月一來,發生了多少大事。
先是朝中不少官員被查出貪污受賄,被革職查辦,一時間朝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再接着,不知是誰檢舉了寧王沈肆,說他血脈不純,由此引發出皇后司馬氏狸貓換太子的陰私往事。這事可就大了,直接被捅到皇帝跟前,皇帝當場就氣的暈死過去。
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講皇后司馬氏禁足在景陽宮中。
不是他不想借此機會講司馬氏推下後位,實在是司馬氏如今根基已成,他輕易已無法除掉,只能小懲大誡。
幸好。幸好他還有後招。
司馬氏被囚禁後,信息也不是完全隔絕,畢竟也是一方勢力的掌舵人。
她與沈肆早在此次事件暴露之前就已經將兩人身份明瞭,此次便通知了沈肆,甚至將自己手中一部分勢力交由沈肆掌控。
司馬氏這也是下了血本了。
沒辦法,誰讓自己小命在人家手上握着呢。
沈肆一時間成了風口浪尖的人物,朝中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沈肆的態度。
畢竟一邊是曾經親如親兄弟的太子皇弟,一邊是一母所生的親弟弟,他的態度可是決定勝負的關鍵。
然而,中心人物沈肆巍然不動,整日還和以前一樣,很少上朝,公務基本都是帶回王府。事情發生後,更是謝絕見客,差點就成了大梁宅男了。
書房裡。
沈肆手中捏着一張細細的紙條,上邊用墨汁畫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圖案。他擡起頭,漆黑如墨的眸子泛着點點寒光,映襯着妖孽般的臉龐,在暮色中顯得更加娟狂鬼魅。
“初一已經準備完成,你派人過去接洽,京城的事交給初四,順便讓初七,初八,初九,全部回來。”
初三一身黑衣,聞言心中鬥志昂揚,壓抑着快要溢出來的喜悅,壓着聲音道:“是。”
“去吧!”
畫着古怪圖案的紙條在燭火上停留片刻,冒出一簇火苗,轉眼便只剩下灰燼。
距離司雪衣生產的日子越來越近,沈肆每日陪着她的時間也儘可能的多些,傍晚陪着司雪衣用過晚膳。然後帶着她在荷花池邊走走,累了就在涼亭裡休息,差不多半個時辰後回去,早早的上牀歇息。
夏日的天氣就像娃娃的臉,說變就變。
中午還是烈日炎炎,傍晚就陰雲密佈,灰色的雲像沉重的幕布掛在天邊,壓的人心慌意亂。
兩人在院子裡散了會步就進屋去了,屋裡擺了兩盆冰塊降溫。司雪衣眼看着要生了,身子越發的笨重,走兩步就要停下來歇歇。沈肆就一直走在她邊上,方便她隨時攙扶。
半夜的時候,外面突然響起驚雷,司雪衣睡得本來就淺,一下子就醒了,身後的沈肆已經靠了過來,輕輕從後邊擁住她,低聲道:“別怕,我在。”
司雪衣閉上眼,隱約聽見外面有說話的聲音。
沈肆道:“你先睡,我出去看看。”他知道,一般沒有什麼重要事初二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出聲的。
司雪衣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沈肆回來了。
“你乖乖睡覺,宮裡突然有事,我要去一趟。”
“……恩。”
沈肆低頭輕輕在司雪衣耳際印下一吻,轉身出了屋子。
司雪衣自沈肆走後一直有些心緒不寧,睡也睡不踏實,索性喊了初二進來,點上燭火,倚靠在牀頭。
不知道是不是心裡原因,總感覺肚子有些隱隱作痛。
司雪衣伸手輕輕揉着,溫柔的道:“寶寶怎麼還不睡覺?是不是看媽媽不睡你也睡不着?”
初二端了白水過來,遞給司雪衣,笑道:“小世子一定是想媽媽了。”
司雪衣擡頭問道:“你怎麼肯定就是世子?”
初二愣了一下,道:“娘娘不喜歡?”
司雪衣低頭來回撫摸肚皮,聽說不能繞圈摸,容易臍帶繞頸。
“我當然喜歡了。”
最好這一胎是個兒子。
別人家懷孕生子都想要兒子,因爲那些人需要一個兒子來提高自己的地位。沈肆對司雪衣的態度,已經不是兒子不兒子就可以左右的,更甚者不是子女能左右的。
司雪衣這麼想要兒子,她想着這偌大的寧王府,總是缺少了什麼。阿肆以後註定是要登上那個位置的人,子嗣定是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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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肆還未進宮天上就下起了大雨,伴隨着轟隆隆的雷聲,傾盆而下。
沈肆雖提前做了準備,到底出發的匆忙,渾身依然被淋了個透。幸好正值夏晚,衣服溼了就當是洗了個冷水澡,沒什麼大礙。
沈肆一路上面色沉着的可怕,報信的太監小心翼翼的打量,竟未能從他臉上看出一絲傷悲、慌亂的情緒。
寧王果真是薄情寡義之輩,父皇仙逝竟能如此冷靜,不露一絲悲傷的情緒。
如若沈肆知曉這小太監所想,定會嗤之以鼻。
父皇?
他有嗎?
那個名義上的父皇對他而言只是個上司而已,從來沒有把他當兒子看過,他的存在甚至還不如一些得寵的朝臣。至少他能顧及臣子的能力,給予應得的獎賞。
而他,從出生開始就是一個多餘的人,母后待他刻薄冷漠,那個高高在上的人眼裡更是從來沒有他。
讓他把他當父皇看待?
真不好意思,他做不到!
宮門口的侍衛不知何時已經換了一批陌生的面孔,小太監帶着沈肆走過,心裡直犯嘀咕。
沈肆卻好像沒有看到,眼神都沒有轉一下。
還沒到正殿,沈肆就聽見裡面傳來嚎啕大哭的聲音,他眼神閃了一下,腳下加快幾步。
屋裡燈火通明,皇帝安靜的躺在牀上,身上蓋着一層薄薄的蠶絲被。沈肅沉默的站在牀頭,面向着裡邊,看不清神情。地上還跪着一名美貌多姿的宮妃,匍匐在地,哭天搶地的,好死連肺都要咳出來了。
沈肆現在門口還沒進去,眼神在一旁跪着的幾名太醫看過去,太醫們一動不動,全部低垂着頭。
“皇兄……父皇他……”
沈肅臉上帶着悲痛,欲言又止的對沈肆說道。
沈肆目光犀利,一瞬不轉的盯着沈肅,直看的沈肅心裡發毛,才移開視線。
走到牀邊,牀上躺着的人面容平靜,真的好像就只是睡着了一樣。
沈肆袖子裡的手指動了動,想伸手去觸摸,到底是忍住了,沒有動作。
“什麼時候的事。”聲音平靜的彷彿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事。
沈肅掩住眼底的神色,傷心的道:“父皇……身體不好已經好幾天了,就前幾天又加重了病情,對外一直沒有明說,誰知道今晚突然就——”
沈肆面無表情,好似沒有聽出來沈肅話中的意思。
沈肅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索性攤開了說。
“父皇得知皇兄與我——實爲親兄弟後,就一直臥牀不起,連一日三餐都是問題,這些一直都對外隱瞞着。父皇想着現在有我幫他,他只需要儘快將身體養好就行了,誰知道,誰知道突然就發生了這種事。”
沈肅話裡話外都是父皇看中的是我!父皇中意的下一任儲君是我!
順帶還提了下沈肆與他實爲親兄弟之事,就想着給他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
沈肆突然回頭,漆黑如墨的眸子緊緊的盯着沈肅。
“你想要那個位置!”
雖是疑問的話,說出來卻是肯定的語氣。
沈肅滯了一瞬,他沒想到沈肆會這麼明白的說出來。
屋子裡的衆人這會兒恨不得堵上自己的耳朵,他們還不想這麼早就死啊!
可惜的是,沒有人能聽見他們內心的禱告。
沈肅眼神在屋裡轉了一圈,再看向沈肆的時候,已經變了味道,陰鬱的神色猶如化不開的濃墨。他勾起脣角,昔日翩翩公子一瞬間變得邪氣十足,他緩緩說道:“皇兄真聰明。”
啊啊啊!我們什麼都沒聽見!
跪在地上的宮妃從沈肆進來就開始收斂哭聲了,剛剛已經停止了哭泣,突然聽見這麼隱秘的駭事,真恨不得剛剛怎麼不多哭一會兒,乾脆直接暈過去,什麼都不知道就好了。
沈肆擡頭看了看外面,外面大雨還在嘩啦啦的下着,掩蓋了外面的動靜,讓人分不清現在是什麼時辰。
“太子大婚當天,出現的刺客是你的人吧!”
沈肅眼中突然帶了神采,道:“如果我說不是,皇兄會不會相信?”
沈肆道:“不會。”
沈肅:……
跪着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衆人:好像聽到了不得了的消息,好想暈過去,求不殺!
兩人的談話又陷入了僵局。
外面的雨聲漸漸小了,傳來侍衛跑步踢踢踏踏的聲音。
沈肆擡眸道:“皇弟就這麼急不可待?”
“皇兄說反了吧?”沈肅挑眉,外面不會是自己的人,莫非沈肆做了什麼準備?
“不如我們出去看看?”沈肆提議道。
先皇遺體還好好的躺在牀上,兒子們就急不可待的爭奪王位,不得不說他這父皇當的可真失敗。
這造反也是要找準技巧的,光明正大的謀權篡位,那是下下策。就算你肖想那個位置,最起碼面子上你要做足了功夫,站住了大義。百姓可不管你是什麼手段得來的,他們只相信流傳出來的消息。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沈肅當先出去,一眼便看見外面穿戴肅穆的侍衛團,當先一個頭領他還有點映像,果真是自己的人?
沈肅陰沉着臉,道:“誰讓你們過來的?”
頭領站出來,上前兩步,低聲在沈肅耳邊說了什麼,沈肅突然回頭去看沈肆。
身後卻空空如也,沈肆早已不知去向。
沈肅謙謙君子的模樣已經沒有了僞裝的必要,滿目殺意,渾身戾氣散發出來,陰測測的道:“將他們帶走!”
這些太醫都是太醫院的聖手,暫時還不能殺,他可不想登基以後沒人可用。
外面雨小了很多,雷聲卻一直沒有停下來的跡象,不時有閃電照亮半邊天空,那炫目明亮的電蛇像是要將天空撕裂開來,肆意張狂着。
“娘娘,你忍忍,再忍忍,大夫馬上就來了!”子夕急得團團轉,不知道怎麼辦纔好,只能慌亂的抓着司雪衣的胳膊,口中不停地來回重複着毫無意義的安慰。
司雪衣仰躺在牀上,臉色發白,緊咬着下惡脣,屁股下邊一大塊紅色的血跡曼延開來。
司雪衣只感覺身下溼漉漉的,難受的緊,想動了動,肚子卻猛烈的疼痛起來,還沒擡起的身子只能重重的放下,閉着眼強忍着一陣陣劇烈的疼痛。
初二很快就提溜這大夫回來了。
她也是急中生智,府裡早備好了產婆這些人選,她先是去通知大夫,再然後去了產婆那裡,直接兩人拽起來,衣服都沒披就帶了過來。
產婆一看司雪衣下·身都流血了,趕緊吩咐人準備接生的東西,然後將閒人關在了門外。
初二朝外面吩咐了聲,就被司雪衣叫住了。
“別通知王爺。”
阿肆這麼緊張她,今晚還會離開,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她現在讓人去通知,說不準會壞事。
初二點點頭,答應下來,轉身就讓人趕緊通知王爺。
司雪衣想的好,忍忍就過去,直到陣痛真的來臨,一波還沒過去,下一波又緊跟着來了,痛的她不停地大喊,嗓子都快喊啞了。
接生婆在一旁不停地勸:“別叫,再痛也得忍着,這會兒喊的多了,等會兒就沒力氣生了!”
司雪衣也想忍啊!可是當那股劇痛襲來,她就什麼理智都沒了,只能本能的張嘴慘痛的嚎叫。
接生婆急得滿頭大汗,王妃娘娘兇不得罵不得,照這個情況下去,到生的時候肯定就沒多少力氣了,趕緊吩咐人準備紅糖雞蛋。
現在整個府裡就司雪衣最大,東西不大一會兒就準備好了送進來。
接生婆趕緊給剝了倆雞蛋,又喂她喝了兩杯紅糖水,這才繼續查看她的情況。
沈肆接到消息的時候正在危急關頭。
沈肅見事不可爲,直接通知宮中自己人,攻佔了正殿。
沈肆帶人一路衝擊,折損了不少人手,幸而皇后司馬氏已經將手中大半勢力交到了他手中,他纔有足夠的人手一路衝殺。
聽到司雪衣突然發作的消息,思緒頓時就混亂了,主將心思不在這,手下人奮勇往前的精神頭就淡了不少,眨眼就被沈肅的人殺了不少。
沈肆回過神來,卻再也平靜不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在狀態,有心回府陪着司雪衣,卻偏偏無法脫身。
憋着一股子怒氣,連接破了好幾關。
沈肆接到的消息沈肅自然也收到了,他直覺這是一個好機會,悄悄吩咐下去。
果然,沈肆怒急攻心,平日裡縝密的思考問題的腦袋有那麼一些遲鈍?一不小心就栽進了坑裡。
還沒等沈肅高興,突然又殺出了一隊人馬,直接將沈肆給劫走了。
寧王府。
初二等在外面院子裡,只能聽見裡面傳來撕心裂肺的叫聲,聽的人心裡緊繃着一根弦。這時候送信的人回來了,也帶回了宮裡的消息,初二明白王爺今晚是不會回來了。
司雪衣的喊叫持續了一晚上,折騰的自己精疲力盡,外面候着的人也是心急如焚。
終於在第二天午時,司雪衣的喊叫在一聲沙啞而高亢的慘叫中停歇下來。
不一會兒,產婆出來了。
“娘娘已經順利產下一名小世子。”
現在寧王府兩位主子都不在,主事的就變成了初二,她一臉喜色的進去。屋子裡充滿了血腥味,司雪衣躺在牀上,已經昏睡了過去,牀上的被褥已經換上了新的。
剛生下來的娃娃皺皺巴巴的,像個老頭子,產婆抱着給初二看,初二愣愣的看了眼,怎麼這麼醜?一點兒也沒繼承王爺跟王妃的優良血統。
兩個奶孃也已經準備好了,初二吩咐兩人將小世子抱下去照顧,又吩咐人去廚房準備些生產過後能吃的食物。
直到現在沈肆也沒有回來,初二一人既要照顧到司雪衣,又要保證寧王府的安全,眼下主子在宮中的情況實在是不太樂觀,寧王府可不能再拖後腿了。
幸好沈肆進宮之前就已經留了人手在府中,有好幾批黑衣人試圖潛入寧王府作亂,也被這些人統統留下姓名。
府中發生的刀光劍影司雪衣毫不知情,她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過來,一睜眼就看見沈肆靠坐在牀頭,臉上掩飾不住的疲倦。
“阿肆……”
司雪衣的聲音沙啞,像是岩石縫裡吹出的風沙,嗓子乾乾的,一說話就感覺一陣疼痛。
沈肆一臉疼惜,大手輕輕撫摸着她因失血過多而異常蒼白的小臉,柔聲道:“阿依……”
聲音充滿了疼惜,心狠狠的揪着,才叫了個名字就說不下去了。
司雪衣嘴角揚起一個笑容,掙扎着擡起手,輕輕的捧着沈肆的臉,說道:“醒來就能看見你,真好。”
沈肆本就愧疚難當的心一瞬間五味雜陳,薄脣開合幾次,都說不出話來。
司雪衣很少見他如此情緒外露的一面,心情也因此好了很多,下·身似乎也沒那麼疼了。
“我好渴……”
沈肆回過神來,轉身去桌上倒了杯白水,伸手想扶司雪衣坐起來。輕輕一動就倒吸一口冷氣,劇烈的疼痛從下面傳來,沈肆頓時僵住了,不敢再動。
過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鬆手,讓司雪衣繼續躺在牀上,自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俯下身,口口相對,渡到司雪衣口中。
連續將一杯水喝完,司雪衣才感覺嗓子好了些。
初二已經將做過幾次的食物送了過來,大夫吩咐一開始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廚房就做了一鍋營養豐富,味美鮮香的粥。
這次沈肆沒有再親自動口了,拿了勺子一點一點的送到司雪衣口中,一碗粥吃完,司雪衣感覺乏的很,很快又睡了過去。
孩子有奶孃照顧,司雪衣月子做的還不錯,就是要一個月忍着不洗澡,不洗頭讓人難以接受。
好幾次偷偷倒水想要擦洗一下身上,都被初二發現,然後沈肆也知道了,板着臉教育了她半天,真不知道每晚和自己一個牀,他是怎麼忍受的。
好不容易做完月子,天氣也漸漸開始轉涼了。
司雪衣坐在院子裡的鞦韆上,沈肆拿了一件薄披風給她繫上,然後挨着她坐下來,輕輕擁着她在懷裡,享受着這片刻的寧靜。
這一個月以來,他是皇宮寧王府兩頭跑。
新帝登基也準備的差不多了,宮變過後的肅清也處理的差不多了,剛好阿依也出了月子。
“阿依。”沈肆低頭輕聲道。
“恩?”司雪衣有些心不在焉,想着被奶孃抱走的兒子這會兒是不是又睡着了?
“我們換個地方住吧!”
“好啊!”司雪衣答應道。
沈肆腳下蹬着地,鞦韆也跟着一晃一晃的,司雪衣依偎在沈肆懷中,享受着片刻的寧靜。
三天後。
寧王府的人全都搬進了皇宮,司馬氏如今已經是太后,去看司雪衣的時候,看起來好像老了不少。
“我可能要走了。”
“恩?”
司雪衣不明所以。
司馬氏將這幾天做夢夢到的事講給司雪衣聽。
原來,自從她榮升爲太后之後,就總是做夢夢到自己回到了原來的世界,一開始她以爲是因爲她的心理作用,日思夜想纔會夢到。
可是一連半個多月都做同樣的夢就有些離譜了,她有預感,將崩壞的劇情重新拉回正軌已經完成,沈肆成功登基爲帝,她已經算是功成身退了。
“真的?”司雪衣有些不相信,但想到她是怎麼來這裡的就沒有了懷疑。
司馬氏點頭,她這次來就是來跟司雪衣告別的,順帶還有點別的事兒。
由於司馬氏穿過來的時候是魂穿,現在她要回去了,原主‘司馬氏’的靈魂不知道會不會再出現?不過百分之九十是不會出現了。
到底在這個身軀裡待久了,人也有了感情,她還是記掛着別人。
司雪衣答應她會照顧好琉璃。
司馬氏又偷偷放出一個炸彈:琉璃好像喜歡上了司銘。
司雪衣這次是驚呆了,琉璃那個刁蠻任性的丫頭竟然和司銘看上眼了??
果然過了沒幾天,司馬氏就撒手人寰了。
太后的仙逝引起了一系列的反應。
有人太后在新皇還是皇子的時候,對他百般苛刻,惡毒至極,所以新皇登基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除掉太后。
也有人說因爲太后並非新皇親生母親,又曾經那樣對待他,所以纔會遭此毒手。
衆人的心聲很快就被鎮壓下去,沈肆這麼多年養成的鐵血手腕可不是看着好玩的。
沈宸知道,母后去世跟大皇兄無關,他甚至還爲此去找沈肆,告訴他自己相信他。
沈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
以前他恨司馬氏,因爲她的偏心,對她的親兒子都能下得去手而感到心寒,心裡唯一的一點渴求也消失殆盡,只想着報復。
後來,司雪衣和司馬氏的接觸,讓他也不得不近距離接觸,再加上後來身世的曝光,他對司馬氏的恨意一時間達到了頂點。
可是,後來一件事,卻讓他放棄了殺掉司馬氏。
在宮變當晚,他因爲剛剛得知司雪衣生產而心神動盪,給了沈肅可乘之機,差點被圍剿,是司馬氏派人救了他,將他藏起來,他才能在最後時刻反敗爲勝,最終得到這個位置。
他放過她,不爲其他,因爲她救了他一命,她已經不欠他。
沈肅謀逆犯上,被扣押在牢獄之中。
司雪衣聽說他被放了出來,撤除一切官職,只保留肅王稱號,被派遣至西北封地。
司雪衣撇撇嘴,像沈肅這種人,就該去死。誰想到她這想法沒幾天,就傳來消息說,肅王在前往封地途中,被一夥山匪攔截,最終只有肅王妃元希如一人逃脫,肅王在此次搶劫案中被殘忍殺害。
司雪衣當時就蒙了,不會這麼巧吧!
“是不是你乾的!?”司雪衣瞅着沈肆,凝重的問道。
沈肆穿着明黃色衣袍,自然的坐在司雪衣旁邊,伸手將人攬到自己懷裡,輕輕在她頭頂落下一個吻,道:“他本來就不該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