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帶着溼意, 迎面吹來的風冷冽刺骨,卻怎麼也不及司雪衣心中寒意。
司雪衣與初二兩人縱馬揚鞭,一路絕塵而去。
塢城距離京城有不遠的路程, 從早上出發, 到現在已經是傍晚時分, 兩人只在路上吃了些乾糧, 不敢多做停留, 繼續趕路。
沈肆昏迷已經有兩日了,期間太醫院想了不少辦法,傷口已經止住了血, 可惜□□已經滲入身體,流進血液。什麼辦法都用盡了, 也無法讓沈肆醒過來, 只能看着他的身體一天天虛弱。
司雪衣想到了鬼手, 當晚便決定去找她回來,可惜天已經黑了, 衆人都勸阻她,初二說自己去跑一趟就可以了。畢竟她是習武之身,入夜行動也沒什麼不便,司雪衣想想覺得不放心,硬是擔心了一夜, 天才矇矇亮, 就和初二兩人離開了寧王府。
天色漸暗, 兩人疲憊不堪, 初二還好, 到底是習武的身子,只是稍有疲憊。司雪衣連日不眠不休的照顧沈肆, 又在馬上顛簸了一天。身子本就不如初二,一下馬腿肚子就軟了,差點跌坐在地上,初二一把攙扶住她。
司雪衣站在原地緩了緩,初二將馬綁在一旁的大樹上,兩人這才向不遠處亮着零星燈火的村落走過去。
上善村只有十幾戶人家,在塢城幾裡外的郊外,山民淳樸。
司雪衣問村口玩耍的孩童,得知鬼手如今已經恢復本名何雲香,孩童還好心的給司雪衣二人指路,司雪衣捏了捏小孩的鼻頭,笑容溫暖。
“你來幹什麼!”
何雲香找到昔日戀人,已經恢復了本來面目,名字也改了回來。司雪衣看着眼前頭髮花白的老太太,面容慈祥,很難想象這就是曾經名震江湖的鬼手。
“我有事需要你幫忙。”
想到沈肆,司雪衣眼中不可自持的帶着痛苦。
“老婆子,誰啊這麼晚?”屋裡有人再問何雲香。
何雲香轉頭高聲答道:“是我以前的朋友。”又轉過來對司雪衣說:“先進來吧!”
司雪衣還沒動,屋裡就走出了一個身形佝僂,頭髮灰白,手中拿着一個掃帚的老人,看着門口二人。
“老頭子你出來幹什麼?外面冷,回去吧!”何雲香見師兄出來,趕忙過去推他,師兄這些年受了不少苦,身體一直不好,這外邊天寒地凍的,實在是不適合出來。
黎沐稍稍偏頭,身子有些不穩,低聲說道:“她們是誰?”
這些年何雲香的所作所爲他是有所耳聞的,此刻來尋她的,多半是仇人。看門口這二人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好相與的。
“沒事,找我幫忙的。”何雲香也同樣低聲回答,眼中不自覺的就帶了些笑意,師兄在乎自己的感覺真好。
黎沐懷着懷疑的心回屋去了,罷了,師妹的事還是她自己來處理吧!
想到兩個月前,師妹風塵僕僕的出現在上善村,着實將他嚇得不輕。
師妹這些年在江湖上的所作所爲他略有所聞,都是些不爲人齒的壞事。當時他以爲師妹是得知自己的藏身之處,特地趕過來,要在此地大開殺戒。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誰想到師妹見了他之後,愣愣的看着他半響,突然淚流滿面。
從那時候起,他就知道師妹已經變得不一樣了,以前的師妹,從來不會流一滴眼淚,哪怕再痛,再苦,再累。
果然,師妹留在他身邊,每日他去給村裡孩子們教書,她就在家做飯,洗衣服。等他回來,兩人一起吃過飯,然後她會陪着他看一會兒書,日落而息。
起初他不相信,會在離家之後不久偷偷返回去,卻發現她真的什麼也沒做,偶爾會去自己屋裡找兩本書出來看,一直看到快到飯點才放下。他偷偷記住,回去將她翻過的書找出來,發現不過是本普通醫術。他心裡明白,師妹能做到如今這樣,已經爲了他改變良多,醫術和毒術是她永遠也放不下的。
他索性也不去管了,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當年對師妹習毒之事的排斥已經減淡了很多。罷了罷了,只要師妹不再出去害人就隨她去吧!
黎沐將牀鋪收拾好,坐在桌邊,那兩人不像是會留宿的樣子。
門被推開,何雲香從外面進來,黎沐站起身,皺眉問道:“沒事吧?她們人呢?”
何雲香進屋,端起桌上的水一飲而盡,說:“她們是來找我幫忙的。”
黎沐皺眉,慍怒道:“不許去。”
師妹以前在江湖上什麼樣子,能有什麼樣的朋友?幫忙幫的也不知道是怎樣的惡事。
何雲香抿了抿嘴脣,心裡有些忐忑,說:“她們是寧王府的人,王妃想讓我救寧王。”
黎沐愣了一下,門口那兩人中有一個是寧王妃?腦中閃過兩人的容貌,確實。其中一位容貌豔麗,舉止大方,可惜臉色不好,整個人看起來失了不少色彩。
“寧王怎麼了?”黎沐皺眉,寧王沈肆的鐵血手段他也是有所耳聞,雖手段狠辣,卻不曾做過惡事,也算是難得。
何雲香又將司雪衣說的話重複了一遍給黎沐,忐忑的等着。
“那明早就去吧!”黎沐轉身,打算休息了。
何雲香沒有動,有些難以啓齒,期期艾艾的說:“我們今晚就動身。”
黎沐突然停住,臉色十分難看,定定的看着何雲香,半響沒有說話。
何雲香被師兄看的頭皮發麻,那麼大年紀了還覺得不自在,小聲說:“怕去晚了寧王就……回天乏術了。”
黎沐轉身,擺擺手,聲音有些疲憊,說:“去吧!”
何雲香心裡突然一頓,急忙上前兩步,扯住黎沐的袖子,語氣慌張:“師兄……”
黎沐停下轉身,目光落在何雲香已經全白的頭髮上,心中一陣嘆息,也真是難爲她了,罷了罷了!
“你去吧,我明早也去寧王府。”黎沐停了一下,接着說道:“接你。”
何雲香不敢置信的擡頭,本以爲師兄生氣了,沒想到師兄居然會說去接她?
興奮之下,踮起腳尖,一個蜻蜓點水的吻印在了黎沐臉上。兩人都愣住了,何雲香年近五十,黎沐也與她相差無幾,兩人都這麼老了,居然還做這種事情,兩人都有些尷尬。
何雲香皮膚有些黑,倒是看不出異樣,慌亂了一瞬就故作鎮定的走到一邊,拿了藥箱要出門。黎沐反應過來,去裡屋拿了禦寒的皮草出來給何雲香披上,還有些不自然,不過還是開口囑咐道:“一路小心。”
何雲香站在原地,沒有出聲,低着頭,半響才邁出一步,悄悄眨了眨眼睛,然後纔出去。
“走吧!”
初二拉了拉司雪衣,眼神擔心,司雪衣輕輕笑了笑,微微搖頭。璨若星辰的眸子熠熠生輝,有了鬼手出手,沈肆一定能挺過去。
三人快馬加鞭,乘着夜色往回趕,司雪衣身體疲憊,路上又歇息了一次,等回到寧王府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午後了。
下馬以後,司雪衣神一樣搖搖欲墜,長時間趕路,沒有好好休息,好好吃飯,本就疲憊不堪的身子再也支撐不住,強撐着吩咐完初二之後便暈了過去。
何雲香伸手探了探司雪衣脈搏,微微皺眉,朝初二道:“她多久沒休息了?”
初二擔心的扶着司雪衣,答道:“已經有三四天了,娘娘擔心王爺,一直不眠不休的照顧,王爺始終昏迷不醒,娘娘這纔去請你來。”初二簡單幾句話就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大概說了一遍。
何雲香聽後眉頭皺的更深了:“你們不知道她已經懷孕了?”
初二身子一僵,不敢置信的擡頭盯着何雲香。
“先扶她回去,她身子太虛了,我先給她開幅藥補補。”何雲香沒好氣的轉過身。
初二趕緊招呼一邊的下人過來幫忙,娘娘現在是雙身子,可要十分注意了。自己真是該死,居然沒有發現,還讓娘娘這段日子這麼勞累。
收到消息的子夕緊張兮兮的守着司雪衣,初二拿過何雲香開好的藥方去抓藥。臨走前將人帶到清暉苑,交給初三,說明身份才離開。
初三在流風是見過鬼手的,何雲香恢復容貌,他一時沒有認出來。等初二說明,這才詫異的將人請進去,對於這位的醫術,他還是信得過的。
剛好早上來爲沈肆診治的太醫已經離開了,否則看見寧王府的人居然帶着個村野婦人來給王爺看病,定是得氣出心臟病來不可。
何雲香仔細檢查了沈肆身上的傷口,對太醫門的處理還是比較滿意的,只是如今毒素入體,日日夜夜都在侵蝕沈肆放在的身體,若不早日解毒,只怕最後還真醒不過來。
“拿這個方子,去抓藥,然後做成藥浴。”何雲香將就桌上太醫用剩下的紙開了方子遞給初三。
初三接過去,大概掃了一眼,然後吩咐下人去準備。初三緊張的問:“前輩……王爺沒什麼事吧?”
何雲香坐在屋裡,喝着桌上準備好的香茗,掃了他一眼:“你見過昏迷不醒這麼久的人是沒事的嗎?”
初三臉色一下就變了,慘白慘白的。
“那……”
“那些藥浴只能起緩解作用,要想治癒還要另找他發。”何雲香閉口不言,沒有將解決之發透露出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