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下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午飯時候了。流風帶着兩人去往大廳吃飯,路上遇到一個男子提着食盒朝另一邊走,司雪衣疑惑的看了一眼。
流風道:“那邊住着‘鬼手’,性格有些……”流風乾笑兩聲,有些不好說,畢竟是京城來的貴人,那些骯髒事還是不要說的好。
司雪衣眼中神色不明,沈肅果然已經開始動手了嗎?
流風暗中觀察,見司雪衣沒有什麼異樣的表情,心下稍微鬆了一口氣。
午餐看上去很精緻,一點兒也不像是一般山寨裡的食物,那麼粗糙,定時另外準備的,司雪衣意味不明的看了流風一眼。
下午的時候流風有事沒有陪着,司雪衣帶着初二在寨子裡轉悠。寨子裡的人都知道來了兩個貴人,一路上也就是多看了兩眼,也沒過多的去關注。
司雪衣慢悠悠的走着,也沒有刻意去做什麼。暗地裡還不知道有多少人監視着她,做什麼錯什麼還不如不做。
傍晚時分倆人才回屋。
“公子,我覺得我們應該有所行動。”初二皺眉,凝聲道。
司雪衣將頭上的簪子抽出來,如墨的青絲傾瀉而下,柔順的披在肩上,翩翩俏公子立馬變成了多嬌美人。
“急什麼,我們來的目的你可別忘了。”
初二擡頭,眉間堆滿了不解與疑問:“公子……真能確定嗎?”問完就有些後悔,王爺進山半月有餘,是什麼樣的事情才能讓那麼多人連個消息都傳不回來呢!
司雪衣捋了捋頭髮,將其挽在一邊,躺在牀上,道:“今晚可能會發生些事,到時候你注意下,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初二心裡忐忑不安,兩人深入虎穴,本就如履薄冰,此時又聽說會有意外發生,心差點跳出來。
“沒事的,我說可以無恙與流風回合,這不是成了?這次也沒事,你安心去睡吧!”說着閉上了眼。
初二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沒說出口,王爺派她在王妃身邊,是爲了保護她的安全,而她好像什麼都沒做過。
心情厥厥的到外間和衣躺下。
司雪衣閉着眼,卻怎麼也睡不着。
安慰別人的話張口就來,輪到自己卻說服不了。
想到今晚可能面臨的事情,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好像又在身體裡蔓延,順着經絡,滲透骨髓,融入血液。
司雪衣在‘鬼手’身上受過怎樣的痛苦,她是知道的,正是因爲知道,纔會特別的不能接受。
半夜,整個寨子都陷入一片寂靜,到處黑燈瞎火,陣陣夜風吹來遠處的野獸嚎叫聲。
一個黑影悄無聲息的來到屋子外面,湊近了門縫,過了一會,伸手悄悄的推開了門,不大會兒扛着個東西又無聲無息的出來了。
外間,初二毫無所覺,睡的正熟。
裡屋,薄被掀開,露出下方精緻的牀單,上面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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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無聲,四周安靜的彷彿沒有活物,死寂的氣息瀰漫在每個人的身上。
秦姨娘擡了擡手,帶起一片水花,給這安靜的嚇人的地方帶來一點生氣。手還未伸出水面,便被腕上的鐵鏈拉向水中。
秦姨娘無力的擡了擡頭,卻什麼也看不清。
“王爺……”聲音沙啞的不似一個正常人。
也是,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水牢這麼久,她早已記不清過了幾天。眼前什麼都看不見,時間變得漫長又難捱,或許是三天?又或許是五天?十天半個月也有可能!
人在一個密閉的環境待久了,就會容易產生各種各樣的想象,尤其是在這樣一個惡劣,甚至絕望的環境。
秦姨娘挪了挪腳,聲音微不可聞:“多久……了”
不知道有沒有人聽見,幽閉的空間裡除了她的聲音再沒有什麼了。
“王爺……”
“別說話……”沈肆的聲音就在身邊,聽上去比她好不了多少。
秦姨娘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這次……怕……是不成……了……”
沈肆靜靜的站着,分不出顏色的水漫到胸口。早已沒有了最初的冰冷,什麼都感覺不到,身體……大概已經泡發了吧!
沈肆想着,容貌毀了,身體毀了,他還能幹什麼?就算出去了,也沒什麼用了吧!這裡,大概真的就是他的歸宿了!
思緒回到最初的時候。
那時候他還小,什麼都不知道,整天只知道黏着孃親,可是孃親不喜歡自己。那時候他不懂,那是厭惡,鄙夷,甚至仇恨的目光。
後來,孃親又給他生了一個弟弟,孃親寵他,愛他,把最好了都給了他,整日裡陪在嬰兒牀旁邊,卻連一個眼神都不分給他一個。
他想着,孃親那麼喜歡弟弟,要是弟弟不在了,是不是孃親就會喜歡他了?
可是弟弟的房間有很多宮女太監守着,平時不讓任何人靠近,有一次他偷偷摸摸的想進去,被發現後,孃親狠狠的扇了他一個耳光,還罰他在房間外面跪了一天。
他病了,他也想了很多,大概從那個時候開始,他的人生就已經發生了變化。
他還是尋找機會靠近弟弟,這次卻不是上次那個理由,他要對他好,很好很好。
毫不意外,依然是處罰。
他都忍了,最後,孃親終於同意讓他和弟弟玩耍,那時候他已經四歲了。
誰知五歲那年,一場意外的陰謀,讓他一張臉毀了大半。
他第一次看見孃親臉上帶着憤怒,那是爲了他!孃親爲了他去求皇上,皇上爲了安慰彌補他,七歲就封他爲寧王。
他興奮的去找孃親,卻意外的發現孃親在和身邊的嬤嬤說話,提到自己的時候,語氣嘲弄,似乎不久前的擔憂與怒氣都是水泡,風一吹就沒了。
他搬出了府,再也沒有叫過她孃親,那只是……弟弟一個人的孃親。
轉眼到了十幾歲,皇后又開始給他身邊塞人,侍女,姬妾,他一個不落,全部收下。她大概還不放心,又爲了他的婚事着急,四處張羅。
他不動聲色,這些年的風雨,早已將他打磨的猶如一塊頑石,冷硬光滑。
然後聖旨到,他奉旨成親,娶了個據說是京城有名的美人,至於家室什麼的,從來沒有人會考慮。
他什麼話都沒說,娶誰不都一樣,反正他也分辨不出誰是誰。
他以爲誰都一樣的,可他第一次見她就記住了她。
以後的一件件事,只要是關於她的,他都不知不覺的注意着。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直到沈宸提醒了他。
對啊!他還有阿衣,他還不能死,阿衣還在嵐州城,他帶走了所有人,那她怎麼辦?幸好是在城裡,沒有什麼大的安全問題。沈肆安慰自己,思維也開始轉動,繼續苦思。
他不知道,他心心念唸的那個人,此時離他的距離,除掉障礙物,喊一聲就能聽見。
司雪衣昏睡在地上,氣息綿長。
一個白髮老嫗蹲在地上,披散着頭髮,湊近了司雪衣的臉,仔細端詳着,臉上神采飛揚。
“這娃兒可真俊!好久沒遇到過了……這次從哪裡開始呢?”老嫗吃人的目光在司雪衣身上來回掃視,恨不能剝開她的衣裳來。
司雪衣渾身發熱,老嫗熾熱的目光太過熱情,她不得不醒轉過來。
老嫗笑的意味深長,道:“怎麼不繼續睡了?這離天亮還早着呢?”
還睡?再睡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司雪衣在心裡默默翻了個白眼,直接道:“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的目的,我就是來找你的。”
鬼手撓了撓頭,不明所以:“女娃兒莫不是傻了吧!……傻了更好了,都不知道疼了。”
司雪衣知道這人的性子,目光掠過,走到一張椅子上坐下,道:“你無非是想找俊美之人罷了,我知道哪裡有。”
鬼手渾濁的雙眼突然爆發出驚人的光芒,像是吃了某種藥的模樣。
司雪衣心裡發怵,就算是想好了,到真正面對的時候,依然不能很好的控制情緒。
“我想跟你做個交易。”司雪衣頓了一下,繼續又說了三個字:“何雲香。”
這次輪到鬼手僵住了,臉上的笑慢慢也收起來了,她靠近司雪衣,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個小瓷瓶,湊到司雪衣眼前,陰測測的道:“知道這是什麼嗎?這可是一觸即溶的東西哦……我給她娶了個好聽的名字,就叫‘葬花‘,你覺得好聽嗎?”
司雪衣仰靠在靠背上,覺得姿勢有些不對,微微做直了身子,道:“明人不說暗話,我們來談談交易吧!”
“好。”鬼手出乎意料的直起身,反倒是把司雪衣弄的呆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話已經進行到這裡,道:“你幫我救人,我告訴你一件事——你一定會感興趣。”
司雪衣留了一半話沒有全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