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前塵渺渺,後事已如煙。
卻是個嗔癡仇怨,原來都看不見。
卻是個嗔癡仇怨,原來都已不見。
——《飄絮》
========================正文===========================
南宮策第一次來到柳城時,還只是一個初出茅廬,一心尋親的毛頭小子。那時他正因尋親之事毫無頭緒而煩惱,買了一小壺酒想借酒澆愁,剛一轉角又被一個姑娘迎面撞來,將酒葫蘆撞得跌到地上,壺兒在地上“咕咕——”的打了幾個轉。順着坡就下去了。等南宮策撿起來瞧時。乖乖,剛打的酒就喝了一口便只剩下幾滴了。
南宮策搖搖壺,不甘心的把那幾滴也盡數的蒐羅到自己的腹裡。
這纔想起找那個姑娘算賬。
只是回頭看去,那裡還有個人影子!
南宮策垂頭喪氣的捏捏自己癟癟的錢袋。
尋親之路,前路可真是“艱難險阻”啊!
南宮策無奈的索性靠着一棵古柳坐下來,嘴裡嚼着一根狗尾巴草,思索着後面的路應該怎麼走。不知不覺中迷迷糊糊的涌上了一層睡意。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想湊到一起“拉家常”。南宮策打打呵欠,深深的吸了口氣。剛吸進去,南宮策就忍不住咳了出來——一大股辛辣味撲面而來,刺激的人直掉淚。
南宮策這裡眼睛迷濛成一團,忽然間一道身影從天而降,南宮策躲閃不及,心裡暗自叫糟。卻忽聽得那身影忽的“唔”了一聲,便在自己身前重重的倒下了。
南宮策趕忙定眼看時,那身影肩上一隻柳葉鏢已沒入了大半截。一襲青衫將紅豔豔的鮮血襯托的格外妖豔。那身影強撐着起來,卻終是支撐不住,哇的一下吐出一口鮮血。前方卻又是一記凌厲的掌風席捲而來。南宮策還來不及多想,便被那身影一推。
“快走。”
接着,南宮策便見着一前一後兩個身影推在一起。但剛纔那身影顯然是支持不住了。那光潔的臉上滲出些細細密密的汗珠來,嘴角也帶有一絲紅。初出江湖的人總是會少些顧慮的,正義感爆棚起來,理智什麼的統統靠邊站。於是,南宮策看不下去了,這不是擺明了倚強凌弱麼,人家的功力根本就使不上來,沒見着這樣欺負人的!更何況剛纔那人也幫自己擋了一鏢,還推開自己讓自己先走。怎麼說這事兒,自己都不能做事不管。這麼想着,手上也就蓄力,開始向後來的那人打去。
南宮策雖說是初出茅廬,但一身武藝也不是蓋的。那啥,自古深山藏高人,南宮策的師傅便也是一位高人。
對方見着南宮策出手,小小的“咦”了一聲。但來不及說話,便被那身影糾纏着。那人見南宮策幫他,手上愈發的下了狠勁兒。加上南宮策那“滔滔不絕”的招式連綿而來,對方自知敵不過他們二人聯手,匆匆使個假式,趕忙趁對方防守的空隙逃走。
那人見着對方走了,一直提着的那口氣落了下來。身子也漸漸地軟了下去,眼睛一翻,暈了。
只是。爲什麼南宮策總覺得那人暈之前還向自己投了一個“奇怪”的眼神?
當然,現在的情況南宮策也不想去想那些了。
躺在地上的是一位年輕的姑娘,容貌清秀,如江南的小橋流水一般,給人以寧謐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南宮策覺得很舒服。
他摸過那姑娘的脈搏。心下一驚。
這姑娘氣海里的真氣四處橫流,情況十分糟糕!
南宮策皺皺眉頭,終究還是忍不住打算幫她一把。就給她調理調理真氣吧,這麼想着,南宮策便把那姑娘扶了起來,在一旁尋個隱秘的地兒,開始運氣幫那姑娘調理起來。
氣流運行了兩週天,南宮策覺得這姑娘體內的真氣已漸漸的穩定下來了。正才準備收手,忽然覺得手下傳來一陣麻麻癢癢的感覺,緊接着天旋地轉,南宮策只覺的又一大鼓氣力正抓着自己,慢慢地把什麼東西從自己的體內吸附出去。南宮策眉頭一緊。他已明顯地感覺到自己體內真氣的流逝,如泄閘了的洪水般,想收也收不住。南宮策心下着急,就這麼一砸眼的功夫,體內的真氣易流失了一小半了。在這麼下去。真氣不保,苦習十年的功夫全都得從頭再來了。南宮策奮力的想抵制住這股強大的吸附力。但都是徒勞。
末了,汗水已將南宮策的衣衫盡數打溼,緊緊地貼在身上,在這絮落滿天的時節裡。南宮策正真切的感受着——沒有功力保護的寒苦。
他斜躺在地上,想着自己的尋親路,想着這十來年修習武藝的辛苦,瞬間有點悲從中來的感覺,眼睛也漸漸有些溼潤。
好在那姑娘的氣息可算是漸漸的穩定了下來,她也漸漸的睜開了眼睛。她深深的吐納一番,爲自己忽然增長的功力歡喜異常。愉快的起身便走。絲毫沒有注意到一旁已泫然欲泣的南宮策。南宮策心下一片冰涼。
那姑娘高高興興地跑了幾步,這才發現地上躺了一個人,神情哀慼。心下疑惑,一看南宮策的面容,忽然想起自己暈倒之前的事來。前前後後合在一起,那姑娘心下頓時明白了。
姑娘小心地俯下身來推推他。不知怎的竟有些心虛。小心翼翼的又走過來問他:“你……怎麼了?”
南宮策搖搖頭,深吸了一口氣。猛地便坐了起來。
那姑娘一愣。
南宮策緩緩的道:“大丈夫行走於世,自當頂天立地。是我沒有問你身上有什麼功夫在先,便自發幫你調息內力。武功盡失,也算是增長了一次江湖閱歷。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姑娘“啊”了一聲。顯然是對南宮策這番見解驚到了。
這個人,一看就是才入江湖的。連功力被自己吸走了都不知道!那姑娘忽然就有了一種“騙了小孩子”的感覺了。這種感覺讓姑娘很是不安。原本這時候甩袖而去是最好的,但一看見南宮策的眼睛,那姑娘一時半會兒竟難以忍心就此離去,只得訕訕的說:“對不起哦。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半響,又才小心翼翼的問道“你……你的功力全失……不要緊吧。”
南宮策一愣,緊接着便怒了。“什麼叫不要緊!讓你功力全失了看看!”
那姑娘一愣。緊接着也氣沖沖地站了起來。冷笑道。“兇什麼兇!還說什麼男子漢大丈夫行走於世沒什麼大不了的。哼,還不是就嘴上說說!”說完這一句,那姑娘也覺得之前心中的那一股感覺已消失得無影無終了。轉身便要走。
那南宮策只管低了頭,喃喃的道:“我還說,有了這一身武藝來尋找自己的父母也會方便得多。”
“我什麼也不會,就一手武藝能拿的出手。現在,卻連武藝也沒有了……”
“我又拿什麼去找我的父母,去給我的父母看……”
那姑娘漸漸的停了下來,隔着十幾步的距離。她本來就有些心虛了,這些年栽在自己手上的人不知有多少個,但都是些大奸大惡之人。這麼一個純良的人,她自己委實不願傷他。那姑娘轉了好幾個念頭來,該怎麼處理這個意料之外的人,着實有些麻煩。少頃,她看着他。忽然一笑。
“誰說你什麼也不會了。男子漢大丈夫,豈能說放棄就放棄?只要人活着,有什麼大不了的!武功什麼的自然還可以慢慢的學回來。心法招式什麼的你又沒忘了!”
南宮策看着她。
“你不是要找父母麼?起來!大不了我幫你找就是了。你那功夫我也有法子幫你在半年內找回來!”
“至於這半年內麼……”
“你要是覺得什麼事兒都不能做的話——橫豎我新開了家客棧,你便到那裡打打下手也還是可以的。”
“怎麼說你也救了我。我現在拿了你的武功,卻又不能還你。怎麼說也欠你一份情。我便幫你,只當是換你的這份情好吧?”
那姑娘眨眨眼睛,說不出的靈動。
南宮策有些猶疑。“怎麼個打下手法?”
“自然是跑跑堂,擦桌子抹椅子,你要能算算寫字,做個賬房先生也是好的。”
南宮策連連點頭:“這些都會,就是算算寫字也是會的!”
那姑娘一笑“那就好辦了,你就做賬房先生好了。這個活兒你做的好了,自然多的是你的好處。你還怕自己沒有一技之長?”
南宮策怔了怔。
“只算個算術,會不會太簡單了。”
那姑娘一笑:“到時候你就不會這麼想了。賬房先生的要求還是很高的,你要是做不好,我可得把你趕下那個位子來,讓你到柴房挑水燒柴去。”
遇到這麼小白的江湖人,那姑娘實在就如看了蜃樓般訝異。
“你以前都是怎麼過的,怎麼這些基本的東西你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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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策摸摸頭。
“以前都在紫霞山裡,這還是第一次出來。”
那姑娘嗟磋不已。紫霞山可是江湖第一奇人馮老道人的住所。這怪人之怪果真不同凡響,還要把自己的徒弟也弄得這般怪異!
“就連外界的人都沒見着幾個?”
南宮策點點頭。那姑娘臉上露出一份同情來。
清風吹來,那姑娘立於一片飄柔的柳絮之中。笑靨如花。
“我叫鬱念雲,你呢?”
“南宮策。”
“南宮策?那我就叫你南宮大哥吧。”青衣翩翩,如夢似幻。
“你又不知道我的年紀,怎麼就覺得我一定比你大呢。”恍惚間南宮策似乎聽見自己這麼嘀咕了一句。
鬱念雲狡黠一笑。
“我說你是,你就是啦。”
末了。她拍拍南宮策的肩。
“阿彌陀佛,佛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你就認了吧。比我大你也是哥,比我小你也得是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