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卿的大限已近,即便有再多的牽掛,再多的執念,還不是隨一口氣飄飄散去。
李卿走的不甘心,阮臨心能感受到她的不甘心。她死的時候,一直死死抓着阮臨心的衣袖,她的嘴也囁嚅着像是在說些什麼,只是那聲音微弱的一點也聽不見。
李卿終究是耗去了最後一絲氣力,頹然的閉上了眼睛。
秦春厚立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麼,山洞裡一時有些靜默。
這下卻有腳步聲漸漸地傳來,越走越近,阮臨心看秦春厚倒是渾然不覺一般,依舊只管想自己的事情,便知道這來人估計他也認識了。
果然,不出多久一名男子走了過來,看了一眼這邊的情形脫口便道,“怎麼,大哥,你們這親還沒有認完?”
大哥?
秦春厚這才擡頭看向來人。那人又道,“簡簡單單的一件事,你直接問,她直接回答,認不認你這個兒子就一句話,她一個做母親的,這種事情若是還表現的平平常常的,那就只能說明她比較冷血無情了。”
說到後面倒明顯是衝着阮臨心說的了。
來人的語氣裡帶着刺,眼神也不含糊,投給阮臨心的盡是些輕蔑,瞧不起的神色。而這些神色裡竟然隱隱還透露出一些恨。
阮臨心心頭一跳,“你又是誰?”
“我?”來人不顧秦春厚的眼色徑直道,“我便是你兒子的堂弟,現今秦家的二當家,秦春尤是也。哦,對了,你對秦家的事那是一概不知。幽居天山,不問俗事。人大當家你都不怎麼放在眼裡,我就更不用提了。”
“秦春尤!”秦春厚喝道。
“難道不是?”秦春尤怒目圓睜,“你一心想着認親,盼了多少年,等了多少年,他們外人不知道,我這個做弟弟的豈能不清楚。小時候你被人欺負時,大家要麼說你是爹不疼娘不愛沒爹沒孃的野孩子,要麼就是說你娘如何不堪,爲了這些你受的罪難道不夠?好容易找到了……”
“別說了!”
“我就要說!”秦春尤也較上了勁,“好容易你找到了親近你母親的機會,可是她呢?”
秦春尤指向阮臨心道,“依舊對你不聞不問。若說之前她並不知道你的存在還好,可是後來,她知道了!她知道了都還是不你不聞不問,這算什麼?你就死了你的心吧,她就是拋棄你了,不要你了!徹徹底底的!”
“你給我住口!”
“啪——”的一聲,秦春尤的頭偏向一旁。他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秦春厚,“我這是在點醒你啊,大哥!”
“我不要你來點醒我。”看着秦春尤臉上紅紅的指印,秦春厚心裡有些歉疚,他何嘗不明白?只是他做一向做慣了發號施令的“大哥”,就算有什麼愧疚的地方,他也不會明面上表現出來。
這邊兩兄弟各有心思。那一頭阮臨心早就坐不住了。
早在秦春尤說“知道”秦春厚的存在的時候,阮臨心就已經坐不住了。
她很想立刻詢問,可是那邊爭論得厲害,她根本插不上口。
“難……難道你說的你到酒坊找我,就是來認我的?”在他們兄弟對峙的空隙,阮臨心不禁喃喃。
秦春厚聽在耳裡不由想笑,“怎麼,聽你的語氣,倒真像是全然不知一般。”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阮臨心有些急了。慌忙間阮臨心想要起身,卻因爲李卿之前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袖,阮臨心這一站,險些兒摔倒下來。
“看吧,她倒是推得乾淨。”秦春尤冷哼。
“當時我大哥找你,又是拜帖又是書信的,那麼大的陣仗,你也能裝作不知道,倒也是服了你。”秦春尤繼續道。
“我是真的不知。”阮臨心道,“你們是何時來找的我,又是何人接待?”
秦春尤又把時日一說,這麼一對,阮臨心自然明白了癥結的所在。當時她不在那裡,書信也未曾收到。只是如此一說,自然要牽扯到鬱念雲來。這不說還好,一說出來,秦春厚面色霎時一變,“又是鬱念雲?”
“又?”
秦春厚不欲多說,只是不住的冷笑,好一晌才嘆息一聲道,“若真如此倒也卻是不怪你,那你對我,還有什麼想說的麼?”
阮臨心一時語塞。不是她說不出來,而是不知該如何說起,不過這在秦春厚看來,那就是另外一層意味了。
秦春厚也不多言,直接拂衣而去,秦春尤緊隨其後。阮臨心想上前說些什麼,也被秦春尤冷冷的攔下道,“你自己先想好要如何面對他再說吧。”
語氣雖然不怎麼讓人愉快,但確實是實話。阮臨心終究還是停下了。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這一停也就更加將他們母子二人的距離拉得遠了。
只因,秦春尤是萬萬不能容許阮臨心再踏進秦家大門一步的。秦春尤雖然自幼同秦春厚交好,但以前的秦家李家相交甚篤,兩家的姻親關係也不只李卿和秦鍾虔這一對。秦李兩家因爲阮臨心的事情鬧僵,秦家自然少不了對阮臨心的謾罵之語,是以秦春厚自小少不得被人冷嘲熱諷,秦春尤也聽得不少來自長輩們對阮臨心的不好的說法。
即便當着秦春厚的面不說,他的心裡也認定了阮臨的品行敗壞,再加上當年怎麼說都是阮臨心親手殺死了“秦鍾虔”,能親手殺掉自己所愛之人的人,她的心腸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總之秦春尤是這麼想的,因而他自然對阮臨心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果然,離開了婆娑門秦春尤就開始打抱不平,說了阮臨心幾句“哪裡像個做母親的”後,見秦春厚面色不對,因又立刻改口,說起鬱念雲來,“說真的,那鬱念雲如今這樣倒也怪不得我們。我們去見你母親,好好的機會,她不給,只打發一個老伯過來。我們給書信吧,好好地信說沒就沒了,嘿,你說這沒人搞鬼我都不信!”
對於這些,秦春厚只默默地聽着,也不駁斥,也不附和。
鬱念雲?看樣子是時候加把火了。秦春厚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