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鍾虔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去世的,他爲唐景涸打點好了一切,比如易容,比如舉止說話。
他是有些私心的,不可否認,但無論怎樣,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在瀕死的那一刻,秦鍾虔對唐景涸說,“看,我這就下去給他們賠罪去了。這邊的餘下事宜,就多牢你費心。”
一時間,唐景涸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他看着秦鍾虔漸漸的閉上了眼睛,呼吸漸漸也跟着沒了,然後便是手腳開始發涼。
唐景涸仰頭看看外面的天色,一輪紅日正是冉冉升起的時刻,屋裡這人卻是黯然辭世。
唐景涸突然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
人這一生,實在是太過脆弱,太過短暫了……
秦鍾虔死後的第三天,李卿房裡有個孩子呱呱墜地,也正是那天,展兒終於還是沒能救的回來,離開了這個人世。
阮臨心總是想,李卿屋裡那個投生的孩子,是不是就是她的展兒,若不是,哪裡會有那麼巧,展兒剛剛離世,李卿就突然摔了一跤,接着就早產了。若是,那展兒爲何不直接早早轉世,索性投身到自己的肚子裡好了,爲什麼要管另外一個女人,叫做孃親?
秦鍾虔已經多久沒開看她呢?阮臨心記不得了,她現在滿心滿腦想着的,都是她的展兒,她那個還沒來得及長大的孩子。
侍候她的丫頭勸她,“夫人你想開些,再怎麼說,你還有小少爺呢,你看這孩子,長的和展少爺多像?”
對了,孩子,她還有一個孩子,阮臨心這纔想起,一個月前她還生下了一個孩子,只是那時候展兒病重,她都沒來的及看。那時候,倒是秦鍾虔好似過來看了一會兒,只是具體情形她已經記不清了。
丫頭趕忙抱出小少爺來,阮臨心望了一眼,有些疑惑,“奇怪,都滿月了,這孩子怎麼還皺巴巴的。”
丫頭道,“這孩子好像更願意親近夫人你,請的奶媽喂他,他都不吃,應該是奶水沒有給夠吧。”
阮臨心說了奶媽兩句,也便沒了疑問。
到了入夜的時分,阮臨心第一次抱着這個孩子睡去。她覺得虧欠了他,展兒沒了已是不幸,她不想讓不幸繼續降臨到這個孩子身上,她要疼他寵他,愛護他,不讓他受到任何的傷害。
夜色漸濃,阮臨心抱着孩子沉沉的睡去,也不知過了多久,阮臨心是被一陣孩子的啼哭聲給驚醒的,阮臨心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她覺得眼皮好重,她聽得孩子的哭聲,可是看不真切,阮臨心趕忙用手去夠,可是手下一片冰涼,哪裡是自己平日睡得地方!
阮臨心立刻意識到不對,可是意識昏昏沉沉的,阮臨心什麼也做不了,阮臨心手上用力掐着自己,強迫自己睜開眼睛,這才模模糊糊的看到外面有兩個人抱着個孩子,那啼哭聲是那麼的刺耳,那是她的孩子!
“我的孩子。”阮臨心無助的喊着,身上軟軟的,一點氣力也沒有!那些人高高的舉着那個孩子,那動作,怎麼看怎麼心驚!“還我的孩子!”
那人舉着孩子的手一頓,接着有人“呵呵”的笑着,“你也別怪我心狠,爲了保住李卿的地位,你的孩子必須除掉!”
阮臨心不明白他們再說什麼,她不知道李卿的孩子並非秦家的,她自然也不知道李卿的地位爲什麼要連累自己的孩子,她只知道,她的孩子有危險,現下唯一能救孩子的,只有她!
可是該怎麼救?
阮臨心心急如焚。
全身無力卻又拼命向外爬動的她死死抓住那牢房的木框想出去,可是太快了,從擡手到鬆手,那人的動作太快了。阮臨心只奮力爬了兩步,只聽一聲悶響之後,那嬰兒的啼哭聲霎時戛然而止。
阮臨心感覺到有什麼溫熱的液體濺到了自己臉上,阮臨心伸手一摸,有些粘,帶着腥味兒,是什麼不言而喻。
“走吧,可以回去和二公子交差了。”
二公子……秦鍾虔!
阮臨心霎時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吶喊,隨後,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於是,暈過去的她並不知道,得知自己孩子被調包,急急忙忙趕來的李卿是怎樣一種情態,更不知道,李家是如何的一番內鬥之後,終於決定,要和秦家決裂。
倒也恰恰是因爲如此,阮臨心得已逃脫。
她兩個孩子都爲秦家所累,爲秦鍾虔所累,她必須要找他算賬!
還有李卿,害了她孩子的人,她一個也不會放過。
只是等她裝作什麼也沒發生的回到秦家時,李卿已經不在了。
他們說李卿突然重病,被接回了孃家。阮臨心便直奔內院,找那“秦鍾虔”去。
這樣的突變是唐景涸始料未及的,他剛剛料理完秦鍾虔的後事,正準備按照秦鍾虔的計劃,和秦母辭別,說去雲遊。
阮臨心的突然失蹤和緊接而來李卿突然的發瘋讓唐景涸措手不及,好容易這才送走了李卿準備來找阮臨心呢,卻聽得阮臨心已經回來了的消息。唐景涸這才鬆了一口氣。
只是唐景涸還沒來得及去找阮臨心說話,阮臨心就已經自己過來了。她面色凝重的看着“秦鍾虔”――
“讓他們出去。”
唐景涸有些摸不着頭腦,只好應了讓下人都下去了。唐景涸眼尖的發現阮臨心額上有點血漬,正想過來問她出了什麼事,卻不防心口驀地一痛。
唐景涸目瞪口呆得看着一臉譏諷的阮臨心,極速流失的鮮血讓他還沒來的及反應就已經沒了渾身的力氣。
“秦鍾虔,這是你自找的。”說罷阮臨心就抽了刀,正準備離開繼續找李卿算賬,她突然聽得緩緩倒下的那人用一種截然不同,而自己又分外熟悉的聲線對自己說,“不,不是。臨心,我是你的唐大哥啊。”
“唐大哥!”阮臨心猶如五雷轟頂!滴血的尖刀瞬間掉在地面厚實的地攤上,染出一片殷紅……
“唐大哥,怎麼會是你!秦鍾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