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當午,暑氣正煊。偌大的林子裡充斥着知了煩躁的叫聲。由於剛下過一場大雨,這林子裡的溼氣也濃郁的直直向人撲面而來。
這會兒還能在林子中行走自若,還不出汗的,也只有這些內力強厚的江湖人了。
兩名帶刀女子,一青一黑,並排走在前頭。
臉上是一般的神色,**而又肅穆。
他們的身後跟着一名男子,身長七尺,面容清俊。只是額頭上已佈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讓他時不時就得揮一揮衣袖去擦,好不狼狽。這人定然是沒多少武功內力的。
走了好一會兒,那男子實在有些受不了了。
他擦把汗喘着粗氣問前面的兩人道:“我們都在這林子裡繞了半天了,還有多久到啊。”
“很快。”
又是很快!
南宮策很是無語,這句話上一次問你也是這麼說的好吧。
南宮策看看這人重人的影子。又是一把大汗。
在這麼下去,不中暑也要掉半條命了。好歹也體諒自己一個內力薄微的人吧。
似乎是自己也有些心虛了。南宮策一大早就到了冀州城,這會兒都到中午了還沒到她們口中所說的很快就到的“西山”。
“真的很快了。”黑衣女子道:“你再忍忍就好。”一面不由心瞎嘀咕。本來很快的嘛,誰知道你武功不濟。一面又不由想到,怎麼尊者這次說的人這麼弱呢?
南宮策無語望天,他能感受到這兩位女子對自己滿懷不解。自己還不解呢。鬱念雲說讓自己幫她,可讓自己一個武力不濟的人蔘與這江湖中事,算什麼意思呢。迎面又是一陣熱辣辣的風,攜着一大股子熱熱的溼氣,撲的人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南宮策咳了兩聲,總之覺得頭都有些暈了。
前面的人也終於發出一聲讓人如釋重負的話來。
“到了。”
到了!
南宮策四下打量着。卻只是一處不大的院落傍山建着。門口招着一面旗,上面一個狂草的大字——“西”
兩名女子把南宮策帶了進去。轉轉繞繞,卻是在裡屋牆壁上不知摸了些什麼,一旁的木櫃忽然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接着便露出一個半人高的大洞來。
南宮策眉毛一挑——原來別有洞天。
不過這會兒的南宮策已無心思去關注那麼多了。
外面溼氣重,日頭毒。都入了伏了,還能在日頭下行走不停的走到午後,不中暑那是怪事!
內力深厚的人那是憑着內力抵住了。南宮策雖說自己練了一段時間內力補回來了些,但那也只是微乎其微的一些罷了,離深厚還差遠了。好在之前那兩人給了自己一粒丸藥讓自己服了,不然非得在半路就暈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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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南宮策的腦門已覺得暈暈乎乎的了,隨着那兩人三彎右拐繞了好一大通。南宮策也只是微微感嘆這洞裡別有洞天罷了。引水流觴,顯然是另一個世界了。
兩人將南宮策引到一間屋子裡。屋子已經讓人收拾好了。南宮策想也不想一進屋邊躺倒牀上去。兩人見狀不好,只得又喂他吃了一粒丸藥,南宮策方纔覺得腹內那一番翻江倒海緩和了一些。
青衣女子道:“你先在這裡歇着,晚上尊者就會回來了,到時我再來叫你。”
南宮策只管點了點頭,也不去細想她口中所說的尊者到底是誰。
一覺醒來,南宮策只覺神清氣爽。桌上放了一碗清亮瑩潤的東西,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但入口的口感卻是不錯的。南宮策吃了一碗,只覺得精神勁兒十足。手中滿滿的,充盈着力量。
南宮策心下一動,不由坐下來引氣歸田,行轉了幾個周天,竟覺得功力又有好大一股推進。不由有些納悶。不禁從懷裡掏出那盒鬱念雲給的九燈丸來看。這裡面的丸藥他一粒也沒吃過。倒不是他矯情,而是心下下意識的覺得內力功夫這種東西,還是自己按部就班的練來纔好。可今兒這次,怎麼覺得如吃了藥一般,頓覺內力猛增呢?
南宮策正自疑惑。外面卻由遠及近的傳來一陣腳步聲。想來也是給自己聽的。那人在門口站定問道:“可起來了?快些把桌上的燕窩粥喝了隨我去見尊者吧。”聽聲音卻是那名黑衣女子。
南宮策應道:“好了,粥也喝了,現在就可以去。”
黑衣女子方走了進來,看了一眼桌上的空碗,又看了一眼南宮策方纔點點頭道:“隨我來吧。”
南宮策跟在黑衣女子身後不由納罕。
“你們口中的尊者是……”雖然心中一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但還是要問一問的。
黑衣女子一笑:“你認識的,我們尊者姓鬱。”
南宮策點頭:“不知是哪門哪派?”
黑衣女子眼底流過一絲詫異,卻也答道:“婆娑門,這裡是西門總壇。”
南宮策原以爲她會拒絕回答的,來的時候這兩人可都是個悶葫蘆,除了那兩句“很快。”“真的很快。”都沒再說一句話。此刻怎麼又一問一答了?
黑衣女子似乎看出了他的疑問道:“尊者說了,你有什麼問題都不用避諱,此後我們都是一路的。”
南宮策神色一變,卻也只張張嘴罷了,慢慢的變成一個“哦”字。
黑衣女子將他引到一間小屋,看樣子是吃飯的地方。屋子中間擺着一張桌子,幾把椅子,就再無他物。鬱念雲坐在那裡捧着個本子,對南宮策打聲招呼,讓他來坐。南宮策依言坐下。
鬱念雲擡頭看他一眼道:“氣色還不錯。”接着又埋下頭去看手中的本子。
南宮策幹坐在那裡悶悶的咳了兩聲。
有名女子上來詢問:“尊者,飯菜備齊了。”
鬱念雲揮手讓她送上來。
桌上又一徑兒擺開三道小菜,兩碗飯來。
鬱念雲示意南宮策一起吃。
南宮策捧着碗,只覺得悶悶地。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他拿不準鬱念雲的意思,時而嫌棄自己不濟,時而又同桌子吃飯。這是討人嫌呢,還是自討人嫌呢。
鬱念雲只管一筷子有一筷子的夾菜吃飯。速度上說一點兒也不含糊。就像這面前的飯菜都是一項任務,她只管儘快的滅掉它們。倒讓南宮策不好下箸了,尷尷尬尬的頓在那裡,看着一雙筷子在三個盤裡快速遊走。讓人覺得很不是滋味。三兩下搞定,停下箸,鬱念雲方擡起頭來。也才發現南宮策那一臉的不自然。
她倒是挺灑脫的道:“沒事兒,你慢慢吃就行。我這裡還有好多事兒,省時間要緊。我就先在這裡把要給你說的話說了。”
南宮策點頭。
鬱念雲道:“我要你幫的忙很簡單。你只需要裝作一個人,待會兒我會讓碧琳給你把那人的資料送去,你好好琢磨一下,明兒下午就要用到你了,有什麼問題你也只管問碧琳就行。”
南宮策依舊點點頭。慢悠悠的吃着面前的飯菜。
既然讓自己裝,自己就裝唄。
鬱念雲交代完了起身便走,看樣子又要去忙其他的事了。
南宮策回到屋裡不久,果見着之前帶他過來的那名青衣女子送了一疊子紙來。原來她叫碧琳。南宮策默默的記了。伸手接過那一疊東西。
碧琳立在一旁道:“你先看着,有什麼問題問我。”
南宮策點點頭,拿起第一張紙來。
世家公子,二十年歲,身長七尺,恩,倒是和自己挺符合的。名字。恩?名字?
南宮策一愣。
揉了揉眼睛,再三看了看。
名字那裡赫然寫着三個字——蘇江鄂。
蘇江鄂?
南宮策忽然想到來時路上那名年輕人,一臉的鬍子,和畫上這眉清目秀的樣子比,少了幾分純粹,多了幾分滄桑。不知怎的,南宮策忽然就想起了蘇江鄂同自己說過的那句話——“我兩當初是爲了避難逃到這山裡來的……”“因一些舊事。”
南宮策心下一跳。
這件事,看來並不簡單呢。南宮策眯了眯眼。
“先生有什麼問題?”碧琳疑惑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忽然變得精彩的神色道。先生這個稱呼自然是鬱念雲讓她們這麼叫的。
南宮策回過神來搖搖頭。繼續往下看去。
蘇江鄂。
冀州浮華宮宮主之子,一年前因違抗家命被家主廢除武功,驅逐出家門……
窗外一輪明月漸漸的隱進重雲深處。燭火微微的撼動這夜的黑沉。
鬱念雲立於窗前,打開一幅畫卷。畫卷的色澤已經泛黃。鬱念雲笑着看着那幅畫中的男子。
“陳訊啊陳訊,什麼叫搬起了石頭砸自己的腳,還有比這更能夠見證的麼?”
“哼,你想讓我死,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再說!”
“我鬱念雲從來是說到做到的,說一不二!”
一滴晶瑩漸漸的從她的眼角滑落,順着臉頰,直至消失不見。
夜,不說話。塵世紛擾,紅塵煩亂。雲收月顯,一切都只是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