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說,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洛盼桃明人不說暗話,決定與逸雲細細地說出她看到的一切。
逸水點了點頭,他何嘗不是在等時機成熟的這一天?便是頷了頷首,等着洛盼桃說下去。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逸水和完顏紅菱至少見過兩次面,第一次我只發看他面對谷口,並沒有什麼不妥人,第二次我就發現不對了,因爲他對着谷口吹豎笛。”洛盼桃淡淡地說,眼神之間有了一絲動容。
若不是因爲逸水身上揹負着這麼多的責任,又何必要委曲下心中關於完顏紅菱的仰慕呢?這麼說來,倒是自己拖累逸雲了。
“那管豎笛對逸水來說十分重要,從來不輕易示人,如此看來,真是有一些講究在裡面了。”說話之間,逸雲輕輕地用腳點了地下的土地,因爲剛剛下過雨,所以土地溼潤,但是逸雲分明覺得腳下的這一片土地有些異樣,他不動聲色地換了位置,觀察周遭的一舉一動。
逸雲的話讓洛盼桃的心再一次被揪緊了,自己是心思細膩的人,但也因爲過於細膩,恐怕會猜測錯了別人,所以很多時候都把心裡話藏了起來,如今看去,很多事情都不是多想,而是不能找出其中的道理來,反而落了自己滿心的狐疑,若是逸水真的對完顏紅菱動了情,是不是就說明,他們這個團隊中,多了一絲的風險?
這麼想着,洛盼桃竟然不寒而慄起來,在自己的成長過程中,雖然不需要和外面的世界有多少接觸,可是終究遭遇餓了太多的背叛。
多年前的那一場殺戮,已經將母親和繼父都送去了地獄,何嘗不是因爲團隊中有人生了出賣的事情來?這麼想着,便是再也無心在逸雲的面前裝什麼內斂,話到了嘴邊,也不願意收回了:“逸水會不會被完顏紅菱利用了?畢竟這一次出手的人是絕命司的,難道說完顏紅菱在中間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此話一出,所有的含蓄已經變成了觸不可及的東西了,這麼多天的相處下來,洛盼桃以爲自己總算找到了可以依靠的組織,但是仔細想來,她什麼時候真正相信過誰呢?
這四個人是把段墨舒從敵人的手中救下來過,也爲了找到她而費勁了千辛萬苦,可是這能說明什麼?當所有的接近與幫忙都成了一種可以謀得利益的時候,信任才成了最不能被接受的事情了吧?
逸雲心頭有一絲涼意劃過,逸水的性情他最明白不過,不忠不義的事情斷然做不出來,但若是涉及到自由二字,就會成爲一道隱藏起來的刀鋒,他自己都不能夠保證,在逸水的心中,完顏紅菱已經成爲了什麼樣的人,或者說逸水自己已經快要成爲了什麼樣的人了。
洛盼桃深覺自己說錯了話,在逸雲的面前明目張膽地就交代了自己對逸水的不信任,實在是太過於心急了,便連忙擺了擺手,說道:“是我庸人自擾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洛盼桃的話語裡存了一些隱隱的懷疑,但最終還是用一種溫婉的方式表達了出來。
逸雲淡淡地笑了一下,說道:“逸水的性格我明白,要做背叛的事來是萬萬不可能的,我現在怕的是他分不清什麼事情對他來說纔是有利的。”
一句話就將洛盼桃的懷疑打消了一些,也因爲逸雲這麼篤定的語氣,讓洛盼桃覺得一陣的內疚。
但是隻有她自己才知道,關於逸水的懷疑從來沒有消除。
而那個叫做完顏紅菱的人,現在到底在什麼地方呢?
“你覺得完顏紅菱現在身處何處?”洛盼桃問道。
完顏紅菱在哪裡?這也是困擾在逸雲心中的一個大問題,且不說這次逸水中招,和完顏紅菱有多少關係,就說行刺的人,定與完顏紅菱的行蹤有關,這麼想着,逸雲說道:“若是主人真的想要知道其中的是緣由,我們倒是可以試一下。”
逸雲的聲音裡帶着某種沉穩,但是洛盼桃卻聽到了滿滿的心機,果然,四個兄弟中,要數逸雲最懂得分辨,在要緊的時候,保證團隊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便是這樣,試探一下逸水也沒有什麼關係。
只是這件事情本身就承擔着十分大的風險,萬一逸水被他們的言語刺激到了,真的斷絕了彼此的情分,那該怎麼辦呢?
這麼想着,洛盼桃便是將自己所有的疑惑都樹了出來,逸雲沉悶了片刻。
這樣的風險他怎麼會沒有想過,只是現在大家生死攸關,若是一味地想着怎麼讓逸水心態平和,可不是婦人之仁了?
逸雲太明白一招走錯滿盤皆輸的道理了,所以在這個時候,他不能縱容了自己愚蠢的愧疚感。
“小主人,這些事情不是我們要想的。逸水追隨閣主這麼多年,若是連這一點風險都沒有辦法擔當的話,也不算什麼優秀的人了,至於後面的事情,全部交給我就好了。”
逸雲的話裡頭帶着一些淡淡的薄涼,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樣的事情總還是要發生的,只是對自己的兄弟也要存了這樣的猜疑,對於他們兩個人來說,都是一種考驗。
洛盼桃沒來由地想到了逸風,不知道這件事情被他知道了,會不會又席捲出一場血雨腥風來。
“逸風怎麼辦?”
洛盼桃淡淡地問道。
是啊,還有逸風啊,這個男人的身上存了太多的仁義道德,最後若是與逸水的心思無關,會被逸風怎麼看待呢?
只是一旦決定要邁出這一步了,就完全沒有後悔的道理。
逸雲打定了心思,說道:“我既然想要做這件事情,就已經想到了所有的壞結果,小主人不要擔心,最後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洛盼桃的心頭突然之間就被擊中了,逸雲做的這件事情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在委屈他自己,不管結果怎麼樣,都會在四個人中間留下一道芒刺。
只是逸雲在這個時候還選擇與她傾訴,就是爲了多一層的保障,也算是表明了忠心,畢竟沒有哪個團隊是允許懷疑在的,一旦一些事情到了要當面對質的地步,所有的親密關係都要面臨土崩瓦解的窘境。
洛盼桃輕輕拍着逸雲肩頭,說道:“你放心,這件事情是我們共同商量的結果,我怎麼可能讓你受委屈,到時候若是逸風有什麼不對付的地方,讓他來找我好了。”
說話之間便是淺淺的嘆息,但是很快就在夜風之中消散於無形了。
且說段墨舒這邊,日夜兼程的勞累,總算是離京城又近了一些,這一天,一行人來到了一處叫蛇番的小鎮處落了腳。
平日裡爲了讓完顏紅菱更好地僞裝起來,並不讓她輕易出來示人,完顏紅菱這麼多年來的苦心修行,自然是有幻化於無行的本事,便是慢慢地跟在後頭,也沒了讓人注意的樣子。
“太子殿下,這個地方地形險惡,我們爲何不再往前走一些時候下榻?”廂房之內,官桂的聲音沉沉地響起,段墨舒已和衣而坐,閉目養神。
許佩凌在一旁小心地倒着茶水,神思之間,已經感覺到完顏紅菱的腳步在房樑之上慢慢地遊走着。
段墨舒並不說話,從一開始,他就想好了,正是要選擇這樣窮山惡水的地方,纔會讓敵人覺得自己有利可圖,在目前的情況下,暗暗地消滅掉一些人總要比在光亮之處被人暗算好得多了。
段墨舒詳細地估算出了他們的武力值,若是加上一個完顏紅菱,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
便是這麼想着,嘴角盪漾出了一絲的笑意。
官桂看到段墨舒這麼淡定,知道自己又多嘴了,便也不說話,只是默默地站在了一旁,聽憑段墨舒的差遣。
有一些薄薄的涼意從段墨舒的腳底慢慢地升騰起來,從前不覺得,如今放眼看去,竟覺得這樣的涼意會歲之帶動着心潮的起伏。
洛盼桃的到來與離開,在藥林谷中與她朝夕相對的日子,都成了此刻段墨舒心中的濃密的思緒,慢慢地劃出了水跡。
許佩凌的眼神飄到了房間裡頭的一處詩畫上,那裡撰寫着一首情詩,倒是很源遠流長。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莫名的朗誦,讓段墨舒的心頭一沉,許佩凌從前只是個神經大條,只會爲了自己出生入死的人,如今怎麼也願意吟誦這麼艱澀婉轉的情詩來了?他緩緩丟睜開了眼睛,卻看到許佩凌仗劍在牆壁前沉思着。
眼神所到之處,是許佩凌的背影。
在檀香的薰香下,透露出了一些涼薄的意思來。
官桂小心地走上前去,給許佩凌端來了一盞茶,笑盈盈地說道:“許侍衛,剛纔你自己烹飪的茶水,快點喝下去吧。”
許佩凌是何等乖覺的人,聽了官桂這麼說,知道是自己言語之間有了衝突了,便小心翼翼地接過了茶盞,喝了起來。
段墨舒輕輕地咳嗽了兩聲,許佩凌自然而然地轉過身來,有些羞澀地說道:“太子殿下,剛纔是微臣失察了。”
段墨舒擺了擺手,不在意的說道:“你與我東奔西走,鮮少接觸男女之事,現在讀一兩句詩詞算什麼?這樣都要跟我道歉的話,豈不是顯得我這個當太子的十分沒有氣量了?”
說着和官桂使了個眼色,官桂連忙將茶水端了過來。
段墨舒喝了一些下去,頓時也覺得神清氣爽了許多。
且說許佩凌在吟誦詩句的時候,在房樑之上行走的完顏紅菱聽了,難免覺得心思神往,若是沒有記錯的話,那一天逸水在谷口位置吟誦的就是這幾句。
但是的她怎麼會想到,有一天的自己也會爲了逸水的安危着急,便是那轉眼之間的從容,也在走出藥林谷的一剎那消失於無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