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墨舒倒是好像完全沒有聽見洛盼桃在說什麼似的,而是將眼神慢慢地落在了小糯米糰子的身上,問道:“糯米糰子,讓我抱一抱你好不好?”
小糯米糰子有些擔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媽媽,有些爲難地搖了搖頭,這樣乖巧的拒絕,即便是洛盼桃都覺得很是心疼,果然,那洛盼桃稍微想了片刻,才說道:“小糯米不過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何必要勞煩皇上這般疼愛?”
言語之間已經分明是有了不屑一顧的意思在了。
段墨舒微微地表現出了失落的樣子來,但是他還是稍微地掩飾住了自己眼神裡頭的嚴厲,他想了片刻,才說道:“朕知道你和你的丈夫相濡以沫,如今要判定這一樁的公案,若是沒有你在也是不行的,既然如此,你就與我走這一遭吧,我可以給你和你的丈夫一個交代。”
說着,眼神中已經是存了些許的失落了。
那沈天邑原本也是個老實巴交的人,這輩子就將洛盼桃看成了自己手心裡頭的寶貝了,一看到洛盼桃走了,他着急得跟什麼似的,愣是託了一些宮外的人才能知道洛盼桃的音訊。
這會子,已經是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了下面,等待着段墨舒的到來了。
與他一塊站在一旁的,是逸風。
整個場合十分地壓抑,倒是讓逸風覺得好像是某一天的藥林谷了。
“皇上駕到。”
不知道是過了多久,傳來了太監的傳報聲,沈天邑微微地收斂了自己緊張的神色,慢慢地跪拜了下去。
“參見皇上,皇上吉祥。”
等到段墨舒完全坐在了那龍椅上之後,他細細地打量起了下面的這個男子,只覺得他的眉眼之間好像是蘊藏了某種難以言說的穩重,雖然現在這個時候完全是着急出了滿頭大汗的樣子來,但是眼神中卻仍然是散發出來了篤定的光。
這麼想着,就將手指遙遙一指,說道:“洛盼桃,你也過去吧,和你的丈夫站在一起吧。”
這些天來,沈天邑也算是聽到了許多關於皇上從前感情史的傳言,知道了他從前很喜歡的一個姑娘跌落山崖,最後這一對神仙眷侶也算是無疾而終。
而最重要的是,那個姑娘跌落山崖的地方,就是他尋到洛盼桃的地方,這中間的種種有這麼多的巧合在,怎麼能不如讓他的心裡頭產生了懷疑呢?
沈天邑已經是將自己的所有都交到了洛盼桃的手中了,若是這輩子不能與她長相廝守,就算是死了又有什麼所謂呢?
這麼想着,就小心翼翼地拉着洛盼桃的手,說道:“啓稟皇上,草民是來帶走自己的妻子的。”
段墨舒的眼神中慢慢地存了淡淡的哀傷,他的扳指在自己的玩弄下發出了咣噹作響的聲音來,就算是要將洛盼桃交到面前這個男子的手裡頭,他也必須要我們先檢驗一下這個男子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如此想着,眼神中已經慢慢地覆蓋上了愁思來,脣齒之間慢慢地迸發出了戲謔的意思來:“哦?你的妻子?你在與她成親的時候,已經完全確認過了這個人的心裡頭沒有別人了嗎?”
段墨舒的眼神中蘊藏着曖昧不明的笑意,沈天邑的心裡狠狠地一沉,難道說,段墨舒真的要來與自己爭搶洛盼桃了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這個什麼都沒有的人要怎麼敵得過洛盼桃這個有權有勢的人呢?
他的心裡頭慢慢地存了驚懼和憤恨,轉過身來問洛盼桃道:“夫人,請你告訴皇上,你當初選擇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心裡沒有別人。”
本身用這件事情來問洛盼桃自己是十分地不對的,她原本也不能爲了自己的過去負責,而她現在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在努力地爲自己的未來負責罷了。
這麼想着,眼神中就慢慢地存了暗淡的光,說道:“相公,當初我與你在一起的時候,已經失去了記憶,這一點你是知道的。”
任憑沈天邑平日裡是多麼老實巴交的人,這會子聽洛盼桃這麼說爲了,心裡頭自然是着急了,他還以爲洛盼桃這個時候說不定看重了段墨舒的權勢,想要順水推舟地成爲他的妃子了,他一時之間着急起來,將洛盼桃的手抓住了,說道:“當初你是說過你只愛我一個人的,如今怎麼能說自己失憶了呢?”
段墨舒冷眼看着,以爲是沈天邑要狗急跳牆了,連忙和旁邊的逸風使了個眼色,那逸風走上前去,一隻手就將沈天邑的手掰開來了,他沉沉地說道:“你在皇上的面前,也敢如此造次麼?”
沈天邑這才知道自己終究是失態了,他才說道:“盼桃,對不起,剛纔是我魯莽了。”
洛盼桃的眼神中慢慢地蘊藏了溫和的光來,這些年來,如果不是沈天邑對自己不離不棄的話,她早就要死上好幾十次了,如今且見着他如此着急的樣子,可不是爲了自己嗎?
就緩緩地搖了搖頭,說道:“沒有關係的,相公,我確實是失憶了,但是我已經打定主意了要與你廝守終生了,你也不需要因爲任何人存了任何的懷疑。”
這麼說着,就默默地說道:“皇上,就算是您知道了當初我是失憶了,那又怎麼樣,這與將我抓起來有任何的關係麼?宣國向來是依法治國的,若是您連這一點公正都不能確保的話,還怎麼服衆呢?”
說着,眼神中已經是慢慢地閃現出了篤定的光了。
逸風看着此中的景象,心裡頭早就是泛起了許多的波瀾來,他從來也沒有想到,曾經愛的如此轟轟烈烈的一對璧人,現在會因爲這樣的陰差陽錯而走出了這許多的彎路來,他忍不住要開口說道:“小主人,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傷了皇上的心呢?”
眼神中的悲傷早就是溢於言表了。
洛盼桃對逸風這個人倒是存了一些的體貼的,她稍微緩和地說道:“這位侍衛,我不是你的主人,我從恢復記憶的這四年來,沒有一天過的不是平淡如水的日子,怎麼可能是你口中叱吒風雲的那個主人呢?”
說着,她緩緩地轉過頭來,毫無畏懼地直視着段墨舒,說道:“皇上,如果我對你來說真的是很重要的人的話,爲什麼在失蹤的這五年,你竟然是對我不聞不問的?還非得是我自己來到了宣城後,你才找到了我,可見你的真心也未必是你自己宣傳的這麼真切啊。”
段墨舒聽到洛盼桃這樣對自己針鋒相對,心裡頭早就是慢慢地泛起了冰冷的意思來了。
這個時候的他恨不得將所有的事實都說給洛盼桃聽,恨不得就將她的前世今生給剖析得透徹,可是如果真的這樣做了,就是在剝奪了洛盼桃一直以來要平淡無奇過日子的權利了,而且,如此可愛的小糯米糰子又該怎麼辦呢?
這麼想着,段墨舒緩緩地閉上眼睛,說道:“洛盼桃,你怎麼就是不相信朕,朕總是有很多身不由己的苦衷呢?”
洛盼桃的眼神中慢慢地承載了苦悶,她稍微思索了片刻,說道:“也並非是民女不相信皇上,而是有些事情,是需要時間來填補的,若是少了陪伴,說什麼可不是都沒用了麼?”
這麼說着,就從脣齒之間慢慢地生出了嘆息來。
沈天邑冷眼瞧着,按照洛盼桃的意思,是不是說明了她在潛意識中已經承認了自己與段墨舒的關係了麼?在巨大的權力衝擊前,沈天邑只覺得自己一時之間喘不上氣來。
但是如今他還能說什麼,既然自己選擇了用平和的方式愛着洛盼桃,就要承受這樣的苦痛。
他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小糯米糰子,小糯米糰子很乖巧地看着沈天邑,突然,她將自己的手伸出來,笑嘻嘻地說道:“我要給爸爸抱一抱。”
這句話直接將洛盼桃的沉思給拉回來,她突然之間晃過神來,說道:“好,你快去找你爸爸吧。”
段墨舒倒是很欣慰地看了一眼小糯米糰子,這個小孩子,小小年紀的,就懂得要怎麼周全他人,以後肯定是會成了大器的。
這麼想着,就緩緩地說道:‘“朕知道你們去意已決,但是朕還有一個要求。”
洛盼桃冷冷地說道:“什麼?”
“朕要和你單獨地說一說話,從此以後,我們就相忘於江湖,如何?”
洛盼桃稍微低下頭來想了片刻,其實這個要求也算不上是什麼過分的要求,反正如今沈天邑也在這裡見證着一切,無所謂了,總之無論如何都是要在一起。
這麼想着,她就轉過頭去徵詢了沈天邑的意見之後,才說道:“可以,但是還請皇上能好生地安置我的丈夫與我的孩子。”
還沒有等到洛盼桃的話音落下,段墨舒就已經和身邊的逸風說道:“去,你去將西邊的廂房整理出來,讓他們兩個人去好好地休息,我只要一炷香的時間,到時候我定是將洛盼桃完好地交到你的手裡。”
這大概是段墨舒第一次心悅誠服地與沈天邑說話了,事到如今,他也算是完全想明白了,愛情也並非是要佔爲己有的吧。
若是能用自己的方式讓洛盼桃開心,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這麼想着,就緩緩地帶着洛盼桃進入了密室中了。
“你還記得在這裡發生的任何事嗎?”
在段墨舒慢慢地推門進來的那一刻,似乎時空瞬間發生了逆轉,段墨舒的眼神慢慢地落在了洛盼桃那疑惑的眼神上。
“我不記得,我覺得我應該和皇上重申一遍,我真的記不住與你的任何瓜葛。
洛盼桃冷冷地說道,但是與此同時,有一種十分奇怪的感受慢慢地襲擊了她的腦海,她暫且停了自己手裡頭的摩挲,最終還是停留在了那一處的窗臺上。
“那你爲什麼到現在還記得茱萸的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