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閉了一天的房門終於開了,房外衆人齊刷刷地望着走出來的人,上看看,下看看,沒有傷心,沒有失望,沒有後悔,沒有憤恨,看了半天,什麼都沒有。衆人一頭霧水,都不知如何開口。
韓青錦已年過四十,但被某人保護得太好,沒經受過什麼風吹雨打,加上天性樂觀開朗,看着也就三十出頭。此刻,她俏麗的臉上雲淡風清,彷彿胤禛與別人生子的事與她毫不相干,只是神情稍稍有些憔悴。
不過,雲飛在心中暗想,她應該是餓的吧,看她那眼神,閃閃發光,跟餓狼似的……
“汽鍋雞呢?”青錦不點而紅的柔脣輕啓,說出的話卻有些煞風景。
果然……雲飛微微扯起嘴角,岳父大人那招好象不靈,要不要跟他實話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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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錦,你沒事吧?”允禟小心翼翼地問,雖然她看起來不像傷心,但也許她是強言歡笑呢?
“能有什麼事?”
青錦衝着允禟嫵媚地一笑,允禟樂得心裡開滿了花,“我馬上讓人端來。”說完,眉開眼笑地爭當護花使者,不顧允祥橫眉瞪眼,攙起青錦的手就要走。
“不用你攙,我自己能走。”雖然胤禛冒出個兒子,令她惱火,但青錦還是很有分寸地拒絕允禟的親密接觸。
“我不是怕你走不穩嘛。”允禟遭到拒絕,有些失望,不過屢敗屢戰是他的美德,他毫不在乎地繼續獻殷勤,“那雞是我親自盯着下人做的,你若覺得好吃我天天給你做好不好?”
“天天吃雞,你想讓我變肥豬啊。”青錦抗議。
青錦和允禟兩人旁若無人地邊戲鬧邊走。樂樂見額娘從自己的身邊走過,卻地瞅都沒瞅自己一眼,愣了,“額娘……”
“四嫂……”十三和月蒔亦遭到同樣的對待。
青黎盯着青錦和允禟逐漸遠去的背影突然笑了,笑得得意忘形,誰說她不在乎?她在乎得很!哈哈,她也有今天。
“雲飛,你額娘怎麼了?”允禩與雲飛走在最後,擔憂地問。
“八叔,沒事,她只是餓了。”雲飛淡淡地笑。額娘擺明了在賭氣,還是躲遠點,省得成出氣筒。
“宮裡傳來的消息是真的嗎?”允禩懷疑,看雲飛一點都不擔心,難道另有內情?
“也許吧。”雲飛含糊地答,岳父母的私事,不好說太多。
……
雲淡風清海蒼茫
浪滑過琴絃揮指訴柔腸
滄海邊的月光 不盡淒涼
刻畫下那已逝去的時光
千里冰霜雪飛揚
時光如流水鬢雪發如霜
淚滑落了臉龐 無心思量
孤獨在回憶裡彷徨
生死兩茫茫
天涯望斷腸
找不到歸去的方向
當時的淚光
寄託了惆悵
情願將一切全都遺忘
潔白的紙上水漬點點,是淚痕嗎?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了?胤禛爲自己的計謀得逞感到既高興又不安,高興的是她也知道心痛了,不安的是如果她信以爲真真和自己一刀兩斷怎麼辦?
看持她寫的什麼?“情願將一切全都遺忘”,這是什麼意思?是說要忘了自己嗎?
“娘娘把自己關在房裡,不吃不喝,任誰叫都不肯出來。”允祿說。
不吃不喝,豈不是會弄壞身子?胤禛暗暗擔心,“她還是不願回來嗎?”
“看樣子,她沒有要回來的意思。”允祿也被這兩人弄糊塗了,一個故意氣對方,一個不當一回事,這樣拗着,爲的什麼啊?
這個女人,這次怎麼這麼犟?
牆邊的桔花開得正豔,是她親手種的。
“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花開爲底遲。”她總說自己不會詩詞,但偶爾會冒許多佳句。那年她一時起興,拉着自己賞菊,一口氣念出一組十二首桔花詞,選題別出心栽不說,其中不少詩句或*別緻,或引人深思,當真是不可多得的佳句,但她又堅稱不是自己所作。
架上的葡萄也熟了,一串串晶瑩剔透,若是她在,一定會開心地邀自己摘葡萄了。“吃葡萄不吐不葡萄皮,不吃葡萄卻吐葡萄皮。”她自言自語地說着繞口的話,還沒說完自己倒先笑起來,她的笑容真好看,純淨又明亮,讓人看了心裡溫融融的。
窗邊的桌子上有幾枝削好的碳筆。
“毛筆軟趴趴的,太難寫了,不小心還會弄得一身黑,還是碳筆好用。”這是她逃避練字時的藉口。
*上擺的是兩個她親手縫的枕頭。
“你總是操勞過度,睡眠不好,這是用熏衣草和決明子做的枕頭,熏衣草有安神作用,決明子清肝明目,你試試好不好用?”她總說自己笨,不會關心別人,其實她很細心又體貼。
……
看來自己真的老了,越來越喜歡回想過去的事情。錦軒裡所有的一切,都有她的痕跡,胤禛越想越傷感。
“皇上,您又在想娘娘了吧。”莊親王允祿同情地看着皇上蕭悴的背影,輕聲問道。
“十六弟。”胤禛微微頷頭。
允祿環顧四周,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條,一點不像沒人住的樣子。
他們靜靜站着,兩人都有些神情恍惚,彷彿等一下就會看到青錦笑吟吟地走過來,招呼他們試她用新曬好的桔花泡的茶。
“四哥。”
胤禛有些發愣,已經很久沒有人叫他四哥。
一時衝動叫完,允祿不知自己想說什麼,“呃,那個風箏真不錯。”他眼尖地看到牆上掛了只形怪狀的風箏,隨口找了個話題。
風箏?胤禛順着允祿的視線看去,眼中升起淡淡的柔情,那是自己有生以來做的第一隻風箏,也是唯一一隻,她一直不捨得丟。
那年,她纏着自己帶她和弘時、樂樂一起到郊外遊玩,她玩得很開心,銀鈴般的笑聲猶在耳邊迴響。
“那你們的童年不是很灰暗?”她得知自己從沒試過那麼自由自在地玩樂時,一臉的驚訝,接着豪氣地說:“沒關係,等你退休了,我陪你到處去玩,讓你有個幸福的晚年。”
她口中的退休是指告老還鄉,自己第一次聽說做親王的還可以“退休”,更何況,自己當時想的不止是當個親王。
但她說的不無道理,“人老了,總要休息的,難道你還想幹一輩子不成?”
突然,一些零星的片段在胤禛腦中快速閃過:
“唉,當皇帝那麼辛苦,你們爲什麼還搶着要當?”
“累了吧,先歇歇,這江山又不是一天兩天能治好的。”
“你看看,你的白頭髮又多幾根了。”
“胤禛,你有沒有想過,卸下這沉重的擔子,過幾天清平的日子?我們可以蒔花弄草,含飴弄孫,悶了還可以四處走走,看看江南的草長鶯飛,漠北的長河落日,等到我們走不動了,尋一處山清水秀的清靜之處,相伴終老。”
“你已經盡到自己的責任,是放手交給年輕人去承擔的時候了,我們都老了,還有多少年可以等待?”
……
胤禛恍然大悟,她一直在傳遞一個訊息:退隱!
是自己忽略了,自己一直將大清的江山當成自己的責任,總是放不下。
自已日漸衰老,這是不得不承認的事實,身子一天比一天差,每次自己抱恙,她都憂心不已,眼中除了關心還有恐慌,“你想像十三一樣,過早地耗盡自己,然後留下我獨自一人嗎?你知道,沒有你,我活着也沒有意義了……”
她這是等不下去了,才採取這麼極端的方式逼着自己選擇!
選哪一樣?他想起青錦以前曾經說過:“你只有一個選擇,因爲你的心裡裝滿了大清江山,已經容納不下別的東西了。”
只是,爲什麼現在仍然裝着大清江山的心會感到空虛?沒有了她,再大的成就、再多的喜悅也無人分享,好象一切都無意義了……
唉,自己老了,也累了,倦了,是該爲自己活的時候了……
胤禛嘴邊揚起個舒暢的笑容,越來越大,越來越濃……
青錦,再等等,我很快就來了……
雍正十三年三月,雍正帝率百官親耕籍田,回宮後龍體不適,朝中大事多倚重寶親王弘曆、和親王弘晝、莊親王允祿、果親王允禮並大學士鄂爾泰、張廷玉。
雍正十三年七月,雍正帝宣莊親王允祿晉見,留莊親王於勤政殿,徹底長談。
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二日,雍正帝病。
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三日子時,雍正皇帝於圓明園病逝,傳位四阿哥弘曆。
……
二十天後的一個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一隊訓練有素的人馬護送一位神秘的貴客來到雲南秦府,貴客入門後,那隊人立刻又消失在夜幕中……
翌日清晨。
明媚的陽光透過半開的窗戶斜射進來,映在雪白的帳子上,泛起淡淡的白光。在一陣陣悅耳的鳥鳴聲中的,胤禛悠悠醒來。
“早。”青錦微笑着,溫柔地打着招呼,晶瑩的雙眸裡情意綿綿。
自從接到胤禛要來的消息後,她就日日等,夜夜盼,總怕那是一場夢。
現如今,他就躺在自己身邊,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氣息,青錦忍不住伸手撫上胤禛的臉,手中溫熱的感覺是那麼的真實,真實得令她幾乎欲喜極而泣。
“早。”胤禛微微彎起嘴角,擁緊自己心愛的女人,久違的馨香,久違的軟玉,滿滿在懷,這種充實的感覺真好。他輕輕吻了下青錦的額。
“我不是在做夢吧。”青錦嘆道,將手掌移到胤禛心窩處,貼緊,有力的心跳在手下律動。
“你說呢?”胤禛輕咬了下她的耳垂,自己連日趕路,好不容易來到她身邊,她竟以爲在做夢。
青錦受癢不過,往他的懷裡縮去,輕笑出聲,“幸好這回你懂得要先給消息,不然,我要讓你嚇死了。”
還好意思提!胤禛瞪着懷中女人的頭頂,“我纔不像某人那麼沒良心,不辭而別不說,還弄出那麼多花樣,想讓我愧疚死嗎?”
“我哪有。你那麼聰明,一看就明白了,哪用愧疚?” 青錦暗自得意,卻不敢表露半分,但傷了胤禛的面子,花言巧語地灌着迷湯。
“哼!”胤禛輕哼。
青錦自胤禛懷裡仰起頭,對上他漆黑的眸子,好奇地問:“那個孩子是怎麼回事?哪來的?”
胤禛扯起個淡淡的笑容,“你就這麼肯定不是我的?”
青錦討好地對他媚笑,“人家怎麼會懷疑你呢?你最好了,纔不會看上那個女人。”
“哼,你就不怕出紕漏?竟敢給我下藥!”想起這樁冤案胤禛來氣了,摟着青錦的雙臂故意使勁。
青錦吃痛,但因理虧,乖乖的不敢反抗,“哎呀,人家哪有下什麼藥?人家是見你太累了,加了些安神的材料煮湯讓你睡個好覺罷了。”
“狡辯。”胤禛直接戳穿她的謊言,讓他睡個好覺犯得着丟個女人到他*上?“還有那帕子,上面是什麼?”
“什麼帕子?”青錦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
“還裝!”胤禛擡高音量,“染血的那塊。”罪證他都還保留着呢!
“哦,那個啊,”青錦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人家不小心割到手指,流血了,包過手指後弄髒了,就把它丟了。”
手指受傷?!胤禛無語,用力咬上那謊話連篇的小嘴,然而,甜美的感覺讓他忘記了要懲罰她的初衷,他貪婪地汲取着她的馨香,侵入她口中與她柔美的丁香小舌糾纏在一起,火熱的大手亦自動地遊移到日夜思念的嬌軀上……
“青錦,快出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窩在房裡,早飯都涼了。”
門外傳來熟悉又放肆的叫聲,晴欲高漲的男人受到打擾,不甘願地從女人身上擡起頭,望向懷中髮鬢凌亂、氣息不穩的女人,惱怒地問:“外面是誰?”
外面?青錦從雲端跌下來,如絲的媚眼心虛地四處亂瞄,心裡直罵門外的人找死也不看時候,她支唔着答:“唔,一個親戚。”
“親戚?”胤禛懷疑地盯着明顯在說慌的女人,走下*,穿好衣服,順手把帳子圍好,開門走出去。
兩人一照面,都愣住了,一副見了鬼的樣子,大眼瞪小眼。詭異的氣氛嚇得鳥兒都不敢再歌唱,一片寂靜……
門外的人先回過神來:“哼,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他嘀嘀咕咕地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挫敗的感覺令他不爽至極,惡俗的念頭一閃,他情深款款地叫道:“月月,快出來,我做了你最愛吃的荷葉羹,吃完了咱們去遊湖啊。”說完,他得意地朝胤禛一笑,不等他有反應,瀟灑地揚長而去。
胤禛好不容易緩過神來,鐵青着臉,走回房,關上門,一把扯開帳子,衝着躲在裡面的女人火冒三丈地吼道:“說,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老九會在這裡?”憤怒的語氣中還夾雜了濃濃的醋味。
“呵呵。”青錦乾笑幾聲,縮入薄薄的錦被中,只露出半截臉,“碰巧碰巧,他是來走親戚的。”
“別想糊弄我,他不是早死了嗎?”胤禛眼中噴火,“他一直跟你們住在一起?”
看他有瀕臨發飆的跡象,青錦暗呼不妙,跪起上身,任由錦被自胸前緩緩滑落,半開的衣襟若隱若現地露出一片滑膩的白脂,柔若無骨的玉手軟軟地攀上他的胸膛,*地鑽入他的衣襟裡,她擡頭湊上紅脣送了個香吻,說:“沒有,沒有。他們住隔壁,沒有跟我們住一起。”
男人半推半就地享受着主動送上的豔福,有點飄飄然,但天生的警覺還是聽出女人話中的錯漏。
“他們?還有誰?”他握着青錦搞怪的小手,不准她再亂摸擾他心智。
真是的,說多錯多,青錦無比的後悔,爲什麼自己不記得吸取教訓?久不見面,都忘了這個男人最多疑了。
“唔,就是老八和十三他們。”她邊說邊輕輕啃着他的薄脣。
“什麼?”男人又驚又喜,用了超強的自制力才擺脫女人的紅脣,口乾舌燥地問:“十三弟也在這?他不是……”
“是啊,是啊。”青錦白嫩的雙臂攀到胤禛頸後,拉下他的頭,“別管他們了,這麼久沒見,你都不想我嗎?”她哀怨地說,眼眶漸漸轉紅,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楚楚可憐。
胤禛被惹得心猿意馬,忙拋卻雜念,吻上青錦瀲豔的紅脣:“當初是誰那麼狠心一走了之的?”
“對不起,是我錯了。”青錦溫柔地道歉,用柔脣堵住他的口。
胤禛心神一蕩,立刻搶回主動權,密密地吻向思念已久的柔脣……
過關!青錦狡黠的雙眸中閃過絲得逞的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