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上海,安夏又被招回到了原來的公司開始上班。
手上原本帶着的那枚細圈兒鑽戒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碧綠的,款式老舊的戒指。
“這是綠寶石?”同事好奇的湊過來問。
“假的。”安夏喝口水笑笑說,一隻手展開在她們眼前晃一晃,給她們看。
“想也是,不然這麼大顆的寶石,帶着手指早就被壓彎了。”
這是假的……
安夏垂下嘴角,輕輕撥動着手指上的戒指,有些茫然。
是假的嗎?你給的期望和承諾?!
其實剛回到上海不久,安夏就覺出了一些異樣。
林嘯突然的多話,愛笑,和偶爾的甜言蜜語……當然這一切都是在電話裡。他忙,忙的不可開交,忙的安夏無處可尋,忙的幾個星期都未在她面前露面。
雖然每天都會準時有電話短訊進來,可是……
按捺不住內心的不安,安夏將手指上的戒指摘了下來,動作有點狠狠的,也有點不捨。之前沒怎麼認真打量過它,現在拿在手上細看,指腹搓過戒指內壁,才發覺戒指裡又多了一圈兒小小的刻字,很細緻的筆畫,‘LOVE AN’。這麼簡白的話,也只有林嘯說的出來。安夏咧嘴就笑了。
司晨說的對,自己一直都不是個勇敢的人,而且自私,遇見事兒時第一個念頭就是如何自保。兩個人在一起,每每有個風吹草動,就會做出逃離的姿態。
不相信承諾,害怕等待。
安夏將戒指拿在手上,認真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終於又套回在手指上。
晚上十點半,準時接到林嘯的電話。他的聲音有些微的疲憊,聽起來黯啞。
“會開完了嗎?”安夏靠在牀頭問。
“……嗯。”
“要回來了嗎?”安夏聲音裡掩飾不住的歡喜。
“還沒,我還得飛趟悉尼。”林嘯說,口氣遲緩,像是在躲閃思索什麼。
突的就這樣靜默了幾秒鐘,安夏突然就覺得周圍的空氣凝重了起來。心裡哆嗦着,都有些怕了,這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似的。
“哦,”她虛應着聲音很失望,莫名的就急着想要掛斷電話。
本來是要學着相信他的,相信他給她的諾言和未來。可是心卻開始退縮。
她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在做一個特別美特別誘人的夢,一切就緒,美夢漸入佳境,卻突的驚醒了的失措、慌張、恐懼、和深深的遺憾。
匆匆的,什麼都不想多說,道了聲“晚安”就要掛斷電話。
那邊,林嘯卻突然說“安夏,我想你了。”她突然就僵住了。
不過短短一分鐘的時間,她覺得就像坐了趟過山車,心咚的一聲落地,又嗖的一聲飛上天去。暈乎乎的,那邊卻已哐噹一聲掛上了電話。
那一夜,安夏真的做了個特別誘人的夢。
夢見還住在老宅,一家人圍着飯桌坐着,看傭人將一道一道色澤鮮美的佳餚端上桌來。安夏覺得呼吸裡都是那種幸福的美味。手裡握着筷子,急不可耐的,只等奶奶一句話,就要開始大快朵頤。可是剛見奶奶脣角一動,鬧鈴就叮鈴鈴一陣催命似的狂響,將她從美夢裡生生拽了出來。
美食還沒到嘴,夢就醒來。
知道只是夢裡的美食,而且還沒吃到,那種悵然就更加深刻。
中午懨懨的,回到公司,新任總裁正和主任坐在茶水間閒聊。
“建築和設計,是布料和裁縫的關係。料再好裁縫手藝欠佳,是糟蹋東西。裁縫手藝精湛,料子質量不行,是無計可施。這是業界前輩林嘯的原話。”
“你很欣賞他?”主任問。
“呃——”青年男子連連搖手。
新任總裁剛剛二十八九,平日裡除了耍帥以外,還常常喜歡扯點名人豪客上流社會的事情當做餘興談資,已顯示自己身躋上流社會一樣的幼稚。
“應該說,我比較欣賞他的做事風格,大膽、果敢、睿智。但爲人嘛就有點不敢恭維了,作爲一個商人,常常緋聞漫天,比娛樂圈的人還忙。對了,我昨天還在紐約見到他,和那個叫做蘇麗的女人一起。那什麼名媛啊,說白了就是個高級點的交際花。”
他抿口咖啡,擡眼看到呆立在眼前的安夏。又咧嘴笑。說“你們這些小姑娘,就喜歡這種看起來酷酷的大叔,有什麼好啊,
一個個肚滿腸肥。”
他話還沒說完,安夏已倒掉了杯子裡冷了的咖啡轉身就走。
“呃?剛纔那姑娘沒事兒吧。”新任的大頭總裁還後知後覺的回頭問。
……
安夏掛着一臉輕蔑的笑,步伐有些不齊的進了辦公室。想,誰肚滿腸肥了?林嘯的身材好的很,雜誌上早就八卦過了,什麼闊背窄腰,穿上衣服顯瘦,脫了衣服有肉……
安夏摁一摁太陽穴,甩甩頭,又在心底罵自己一句,神經,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剛靠着椅子坐下來,伸手準備給林嘯撥個電話,就見身邊的小內勤正一臉花癡樣兒爬在電腦前,小聲唸叨着“我是大叔控,我是大叔控。林嘯怎麼可以長的這麼有型呢?”
安夏本來垂着雙眼準備無視的,可是聽到林嘯二字,就條件反射的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呼的站起身來,兩步走到小內勤的身後看。
“地產界大亨林嘯,私會影視佳人蘇麗”電腦上某娛樂快訊版面,醒目的標題,惡俗的很不一般,晃的安夏眼暈。向後退了一步。
報道附了圖片,地點確實是紐約!
“嗨,安夏姐你看,林大叔這帽子戴的多帥!還留了點鬍鬚,是不是更男人味兒了?”小內勤一個勁兒的手指點在林嘯的腦袋上,將電腦屏幕向安夏轉。
“啊,有嗎?”安夏湊過去真的認真看了一眼,見林嘯頭上真的戴着一頂鬆塔塔的灰色絨線帽子,原本沒什麼款式的東西,戴在他頭上,真的,很好看!
安夏突的黑了臉,皺了眉,瞪着眼,自嘴巴里狠狠嘁了一聲。說“一張撲克臉,木呆呆的有什麼好看的。工作!!”
“哦——”安夏突然變臉,嚇得小內勤迅速收了一臉八卦花癡樣兒,雙眼不安的眨巴着,縮起脖子忙綠起來。
這天下女人的審美怎麼就這麼相似呢,而自己的審美爲什麼也這麼大衆,不能獨特點?愛一個只有自己一個人會覺得好看的男人多好?
安夏一邊往自己的座位走,一邊覺得心口疼。手使勁兒想將手指上的戒指給摘下來,可摘了好幾次,都沒成功。
胸口堵着的那股氣,更加讓人沉悶難受起來。
這戒指之前嫌大,有點鬆,拿到店裡特意處理了下。現在到好了,卡在指節上愣是拽不下來。費好半天勁兒,連指頭都勒紅了,戒指還好好的套在手指上。
晚上下班,面無表情的走。有輛車子就停在了她的身邊。“加班了嗎?等你好久。”
溫溫的笑臉,帶着帽子的臉上有股暖融融的親和感。像是假的。安夏定定的看住他的臉。
“上車啊!怎麼站大街上就開始夢遊了?累了嗎?”他一邊發問,一邊打量着安夏似喜似悲的臉。等她欠身坐到他的身邊,便伸手撫弄了一把她的頭髮。
“你,不是說要去悉尼嗎?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安夏問。
“有事兒急着要跟你說,就回來了。”林嘯緊盯着她的雙眼說。安夏心裡打個突,沒吱聲。
“發生什麼事兒了嗎?”他有些擔心的問,又遲疑着說,“還是,你知道了?”
“什麼事兒瞞着我?”安夏覺得喉嚨都被堵住了似的,木着的臉上擠出的笑容實在難看,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
“原本想早點跟你說的,又怕你情緒不好,一時接受不了……”“對不起。”
安夏覺得心裡瞭然了。耳朵裡就嗡嗡的響,雙眼開始氤氳起霧氣,後面什麼話都聽不進去。
“嫁給我吧,安夏,我一天都不想再等!”一分鐘,兩分鐘……好幾分鐘都不見動靜。
林嘯一回頭,只見安夏低了頭,憤怒的,哀怨的,一點一點的,要將手指上的戒指給拽下來。
他的臉刷的就白了。一手撐着方向盤,空出的一隻手一把握住安夏的雙手,焦急的說“安夏,你不願意嗎?還是嫌我太着急了?還是,你需要一段時間考慮?考慮多長時間都沒關係,我等。沒關係的。”
“呃?考慮?什麼?”安夏被他手上的力量捏疼了,才從憤怒和委屈裡擡起頭來,傻傻望住林嘯那張焦急的臉茫然問。
“你——壓根沒聽到我說啥?”林嘯脫力的都要暈過去,咬了牙說“那你幹嘛使勁兒退下戒指?”
“你剛纔說對不起啊,我聽見了。”安夏憋着嘴巴委屈說。
“啊——瘋了。怎麼重要的你一句都沒聽到,不重要
的都撿進耳朵裡了?”
“我說,嫁給我!!!”他緊握着她的雙手,說。
“在家別戴着帽子,看着都熱。”安夏一進門,就要伸手幫林嘯將帽子給拿下來。
“別——”林嘯的抗議還沒有結束,他的帽子就已經落在了安夏的手上。一時只覺得頭頂涼颼颼的一片,安夏的目光落在上面,更是嗖嗖的,像是秋風掃過一般。
“那個。你……”安夏驚的眼睛都瞪圓了,手指指着他光溜溜明晃晃的腦袋,面部的肌肉抽抽,再抽抽,終於忍不住似的,突的發出“哈哈”的一陣大笑。
“幹嘛剃了個光頭?真——真——真有型。”她笑的氣結,說着,見林嘯的臉都綠了,又壞笑着湊過去,墊高了腳,伸手摸了一把他光溜溜的腦袋。
“幹嘛剃光頭?”
“……理壞了頭髮,索性就剃光了。”林嘯躲開她的目光說着,從她手上拿過帽子來,又戴在了頭上。
安夏的笑聲突然就低了下去,總覺得林嘯有事瞞着她。比如這些時間的消失不見,比如蘇麗,比如他突然光溜溜了的腦袋……
心底的疙瘩似乎越來越明顯,越來越大。
晚上吃過晚飯,林嘯就和她商量起結婚的事情來。從禮服到酒席再到蜜月旅行。
安夏的情緒都提不起來,卻又問不出口。
林嘯到是翻出一些搞笑電影來陪她看過一陣,見她依舊懨懨的,便無計可施的進了浴室。房間裡的電話響,安夏喊了幾聲林嘯,他都沒聽見。電話響過一陣,安夏實在坐不住就伸手接了。還沒等她開口說話,電話那端的宋中禹就已噼裡啪啦幾句“你已經回國了嗎?這次治療完就完全康復了吧?恢復的怎麼樣?要不要給自己放個長假修養?”
“……”
治療?康復?修養?怎麼回事?
安夏靜默了,宋中禹似突然覺出了不對,試探的在一端叫“林總,林嘯?”
“我是安夏,宋經理,林嘯他什麼時候,做了什麼治療?”
“啊!你?”安夏聽見那邊小聲的低哼聲,接着才說“就是頭痛的老毛病,上次治療的途中聽見你出事了就放棄治療走了。前幾天在紐約開會突然發病,蘇麗正好碰見,送他去了醫院,又做了次治療。他沒告訴你嗎?大概是怕你擔心。”
“……”安夏握着電話沒在說話。
“聽你們終於走到一起的消息,真的很高興。安夏祝福你們。那天聽蘇麗說,他剛治療結束就準備飛悉尼去定做你們的婚紗禮服,真是嚇了一跳。安夏,他真的很在乎你。”
怔怔的掛上電話,見林嘯從浴室出來,一邊擦着臉和脖子,一邊伸手去拿桌上的帽子就要往腦袋上戴,被安夏一把抓住了。
“林嘯——”
“嗯。”
“林嘯大叔——”
“啊?”
“你還瞞着我什麼事兒?”她將他拉在沙發上坐了,雙手捧着他光光的腦袋低頭啵的親了一口。
“你還是知道了。”他將她拉回懷裡緊緊的抱着,用下巴磨蹭着她的額頭“我怕你擔心。”
“你到底懂不懂什麼叫生死與共?以後不許你這樣的。”她又伸手在他光腦袋上摸一把,“你什麼都不說消失那麼久,還和別的女人傳出緋聞,又頂着個光腦袋回來說娶我,我才更加擔心多心呢。以後記得,不論生老病死,我們都要站在彼此身邊。”
“嗯。”他重重的點頭。
星期天,兩人賦閒在家。沙發上,安夏頭枕在林嘯腿上一邊翻着雜誌,一邊回味他乾澀到毫無新意的求婚。
“哎,你說哪有你那樣求婚的?在車裡,表情還十分怪異,咬牙切齒的好像和我有深仇大恨的樣子。”
“第一次嘛,而且,我也緊張!”林嘯臉微微不自然的抽抽,有些彆扭,俯身在她鼻尖親親。伸開手指幫她順順頭髮說。
“第一次?!!難道你還想要第二次?第三次?”安夏霍一下坐起來,怒視着他問。
“原本準備你一次不答應,我就求婚兩次,兩次不答應就求婚三次……”林嘯笑的有點腹黑的感覺。
“那我反悔行不?”
“不行!”
“那你再求婚一次讓我過過癮……”
“想過癮是吧?!!”
“啊……不準動粗……我告饒……我嫁……我嫁還不成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