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新聞?”林嘯輕聲重複了一句,慌忙用手機打開當日的新聞頁面。“上海特大連環交通事故。肇事司機當場死亡,四人重傷……”
他指尖冰涼,緩緩將新聞配圖拉了下來。還好死傷者照片曝出來,並沒有那張熟悉的臉。他深深舒一口氣,只覺得脊背上絲絲涔出冷汗。
司立興,這個心思縝密,手段陰狠的男人。一步一步小心鋪設,爬上權貴。至今,越來越貪婪,越來越沒了理智。遠比幾年前更加心狠手辣起來。
林嘯沉思一響,說“我們回去吧!”轉身上了車,坐在副駕座上,閉目假瞑。
他居然可以爲了除掉一個人,而操縱這麼大一場災難,視人的生命輕微於塵。到最後只含混解釋一句,司機疲勞駕駛……
他暗暗想,安夏雖然幸運的躲過了這一劫,可是由於她毫無掩飾的舉動,也讓司立興徹底撕下了僞善的面具。這隻會讓他的行動更加利落準狠,沒有一絲猶豫。
看來這些天,在還沒有解決掉司立興的問題的這些日子,一定不能再讓安夏私自走出自己的視線。他一手搭住額頭,低低嘆息一聲。
可是要怎麼做,她纔可能聽從他的安排?自從那天之後,這兩個多月來,他們再也沒有正面見過,他也錯過了最好的道歉時機。而今日,自己要拿什麼樣的表情和她談起這件事情?他煩躁的摁一摁額角。
“你——不舒服嗎?頭痛?”宋中禹一臉擔憂,驚疑的回頭掃了林嘯一眼問。
“沒有,只是有些累。”他說“中禹——那份資料大約我要提早用了。這些天,你和嫂子儘快辦理出境手續吧,越快越好。”他說。
“……”宋中禹微微一怔,沒有吱聲。
“原本以爲我們還有時間和司立興周旋。可是現在看來,我們沒有那個時間了……”
“給!”宋中禹將那疊資料放到林嘯的手上,面色淡淡。“你嫂子一直很感激你爲我們做過的一切,一直想找機會報答的。這次算是還清。”他說。
“?”林嘯有些不解的微微皺眉看他。
“在拿到這份資料後,她就辦了辭職。我們已經開始在辦理遷往澳大利亞的手續,”宋中禹淡然一笑,“也在和李強商量,收養甜甜的問題。”
甜甜是李強的妹妹,當日爲了控制李強,將她安置在宋中禹家生活。
宋中禹夫婦已過中年,身邊沒有孩子,小甜甜一到他們身邊,他們便當親生孩子一樣的疼愛。
“哦——”林嘯微微詫異的應了一聲。
“這樣也不錯,你們身邊也真的應該有個孩子。”林嘯說着,眼底閃過一絲落寞。
“林嘯,你也該考慮考慮自己的問題了,三十幾歲的人了,也該好好成個家。安夏——那女孩子是不錯,但是,你們中間有太多無法逾越的東西,在一起的可能真的微乎及微。而且,我看她並不見得是真心待你。”宋中禹說。
“是啊!!”林嘯語中帶出一抹自嘲的笑,輕聲感慨,重又閉起了雙眼,抿了嘴。做出一副不願深談的樣子。宋中禹看他一眼,無奈的輕嘆着搖頭。
突然莫名的,林嘯就想起那天在一個商業酒會上碰到子博,依舊的清逸卓然的姿態。淡笑着和他寒暄兩句,問“安夏還好嗎?”“很好。”他說,他對子博始終很戒備。
江子博笑一笑,手上握着酒杯,輕輕的搖晃着,眸光清冽,說“安夏對你的迷戀,是因爲她還沒有真的看清楚你。若有一天,她看清了,失望了。我會接她回來。”
他說,我會接她回來。那麼自信的話。安夏的
確對子博是有些不同的!!
林嘯雖然不想承認他的這句話,可是心底卻是相信的。他知道自己和安夏之間隔着太多太多的東西。而江子博大約是這個世界上,他唯一會覺得棘手的對手。
“安夏回來了沒有?”林嘯一跨進屋門,將手上的東西交到劉嫂的手上問。
“也是剛剛回來,”劉嫂說“看起來好像身體不太好,這一回來就進了臥室。”她擡眼瞥了一眼三樓的安夏的房間,小心說。
“我知道了。”林嘯應着聲,擡腳就往三樓走。
走到她的屋門前,揚手開門,卻聽見屋內她輕輕的嘔吐聲。心下一急,擡手就去推門。門居然是反鎖的!!他心下一愣,又是一冷。
之前,不論他們兩人之間發生過多少爭執不快,她都從不會這樣防備着他。可是今天……
“安夏,開門。”他心底說不出的憋悶,壓制着內心的不快,沉聲叫了一聲。屋內安靜了下來,過一會,才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向門邊靠近。
門哐噹一聲被打開了。安夏站在門口,面色蒼白,大概剛用冷水洗過臉,臉孔溼漉漉的,雙鬢間的頭髮掛着清靈靈的幾滴水珠。寬大的棉布睡裙,空蕩蕩的在她身上掛着。那麼細瘦一握的小身體,直直立在他的眼前,面上沒有一絲表情,眼底卻滿是戒備的神色,靜靜的看住他。
“你,不舒服?”他掩飾着心底的那份尷尬,臉上的憂慮淡淡一閃,儘量壓緩聲音問。習慣性的伸手上去要探探她的額頭,她身體條件反射的微微哆嗦一下,側身閃避開來。
林嘯一張大手就頓在了空中,他眼底涔出無奈而悲哀的笑,好半天才怏怏落下手去。語氣輕緩,淡然了,說,“不舒服的話,叫吳醫生來給你瞧瞧。”臉上的神情依舊掩飾的很好。
“你,有事嗎?”安夏問,一隻手還搭住把手,做出一副隨時關門送客的樣子。
“你今天去見司立興?”林嘯問。
“我——”安夏剛要說話,突然胃裡又是一陣強烈的翻攪,她嘔的一聲,慌忙用手掩了嘴巴往衛生間跑。
林嘯擰眉跟過來兩步,問“你是不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說着,伸手要爲她順順背,手伸出去,卻又悄然的落下來,低頭狐疑的看住她。
“可能吧。”安夏說着,垂首躲閃着他的目光說。“大概休息一下就好。”她又補充一句。
“我有事要和你商量,”林嘯說着,就勢側身坐在了她的牀邊。揚目看住她。
安夏轉身跟過來,目光中閃過一絲驚懼,雙手悄然緊握,警戒的遠遠站在一邊,靜靜的看他。
林嘯察覺,蹙眉尷尬的笑一下,說“你,別多心,我只是想和你談談司立興的事情而已。沒別的意思。”說着話,起身準備走向一邊的沙發。
突然安夏擱在牀頭櫃上的手機響,他側身幫她拿起來,要遞給她時掃了一眼,是子博打來的,這麼晚……
林嘯面色微微凝了一下,沒有吱聲的將手機交到她的手上。安夏接過電話,目光掃過他的臉,遲疑了一下,沒有接,摁斷了電話。
林嘯面色又是一滯。她要和子博談什麼事情,難道是不能當着他的面講的電話?
心底酸酸微微不安,卻又因着安夏方纔的倉皇無措而覺得難過。走過去坐在沙發上,垂目,目光落在腳邊的旅行袋上,好久,眉頭才緩緩擰起,猛然擡了頭。面色冷冽,手指一指,沉沉的聲音裡有了一絲寒意,問“安夏,這?你又準備避開我跑去哪裡?”
安夏別開了目光,垂目沒有說話。
“
這,安夏你不覺得該給我一句解釋嗎?”他起身向她走近一步,安夏不自主的向後退了一點。她那麼怕他,像防賊一樣的防着他。林嘯蹙眉一臉無奈可悲的笑,目光中沉着太多東西,垂目凝視着她,臉上的笑,讓她覺得無比的疼。
“我準備離開這裡,”安夏輕聲說“前些天就準備跟你說的,可是你太忙了,爭分奪秒的奔走在各大美女名媛身側,我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機。”
“離開??要去哪裡?回到江子博身邊去?”林嘯一臉輕佻的笑,接過她的話頭,一臉嘲諷,彎彎的眉目眼底涔出一個寂寂的寒意。她無論何時,看到眼底的,始終是他的不羈和背離……
她始終站在一邊,冷眼權衡着他給她的愛。稍有風吹草動,就要轉身離開……
安夏聞言,雙目一皺凝神悽惶的看他一瞬,卻又施施然笑了一下。還需要什麼解釋嗎?解釋了又能怎麼樣?他們只是基於一種利益或者交易的名頭在一起,這樣隨時可能解除了的關係。他無時無刻奔走在各色名媛身邊,而她也莫過是他衆多女伴中的,最不起眼的一個。而已!!
林嘯蒼然的笑,長身而起。手一揚,將那行李拎起來,又“咚——”的一聲重重丟在地上。
“安夏,你來的時候不是說過嘛,這是一個交易。現在,你拿到了你想要的東西了?”他欺身靠近她,聲音冰冷,面上帶着一抹邪魅的笑,氣息哈在她的面頰上輕聲問。
“我不知道!”安夏老實回答,臉上依舊淡淡的,沒有一絲情緒。說着別過臉去。
這些日子過的太過混沌麻木。原本以爲查清了真相,自己便可以從過往中走出來。以爲有一天能夠爲家人報仇自己的人生便能得到救贖。可是不然,越是對往事看的清楚,越是對身邊的人失望。越是對自己這樣寂寥的人生失去留戀和希望。
而身體裡,這個突如其來的孩子,卻突然點燃了自己內心活着的希望。安夏悄悄捏緊手裡的測孕棒。手指無意識的輕輕撫過自己的小腹,面上帶過一絲淺淺甜蜜的笑。
看來,自己根本沒有必要告訴他,這個消息。她將測孕棒緊緊攥在掌心,目光冷冷注視着他想。這個人,不配,不配當一個父親。
她希望能夠保護她(他),疼愛她(他),能夠讓她(他)成爲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不會背叛自己的人。
“可是我還沒有拿到我要的東西,安夏這若是場交易,就要講求公平。這是你教會我的道理!!”林嘯一臉輕薄的笑。用腳尖兒將她的行李往屋內輕輕踢了一下,說“這些天,你那裡都不許去。直到——直到——有一天,我膩了你不想再碰你……”他用指尖挑高了她的臉,目光和她直直相對,一臉的深情樣子,語聲低似呢喃,可是出口的話,卻讓人心冷如冰。
直到——我膩了你!!!不想再碰你!!安夏被他的話驚的打了個哆嗦。
林嘯說完,一刻也沒停的甩手出了門。哐的一聲甩上屋門,咚咚的奔下樓去。下了樓,他站在空蕩蕩的客廳裡纔開始大口的喘息。
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只能如此的對話。不刺痛對方,心底就不能痛快。
他擡眼望向三樓。她依舊靜寂的,沒有一點聲音,這些時間以來,她在他的面前,將自己藏的那麼深。藏在他無法碰觸到的地方。
他離她那麼近,卻終歸是越來越遠了……
大約,她早已對他失望透頂,開始準備回到江子博的身邊去了。林嘯脣角彎彎抿出一個悲哀嘲諷的笑。
或者這件事情之後,真的應該好好放手,還她一個燦爛人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