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腳傷,安夏幾乎被林嘯禁足。每天的活動範圍,就是廊間花園,更多的時候,就是坐在椅子裡看看書,望着天空發呆,等他回來。這樣的日子,雖然也很甜蜜,卻也無聊。
這天清晨,安夏偷偷自屋內溜出來,左右張望一下,準備溜去打工的地方。剛溜出花園,就被身後晨跑回來的林嘯一把拎了回去。丟在沙發上,回頭對劉嫂說,“看住她,別讓她跟個猴子似的竄來竄去,腳傷又復發了。”劉嫂點頭,抿嘴站在一邊笑。許久沒有見過先生這樣開心。
安夏皺眉撇嘴抗議,說“腳傷早就好了。”還在他眼前扭動下腳脖子。
林嘯理都不理,一邊撈起毛巾擦汗,一邊往樓上走。說“你那幾份兼職我早就幫你辭掉了。去也是白去。沒你的事兒了。你要麼呆家裡乖乖看書養傷,要麼去公司在我監視範圍內活動,等我下班。”
安夏聞言,腦袋就耷拉下了。撅着嘴巴,看他將自己收拾妥帖了自樓上噔噔下來。
一身簡單的白衣黑褲,在他身上,清泉映月似的,被他穿出炫目的卓越姿態來。走近她,俯身,伸手在她小腦瓜子上撥弄一下,溫柔說“乖乖在家,我下班會早點回來。”
她仰望着他,那張被世事打磨,時光雕刻的臉上,每一處小小隱約的皺紋裡,都似潛藏着智慧和力量。
她望着他傻笑,忽而手指輕軟,落在他微微蹙起的眉峰上,說“不要皺眉,容易老。你要多笑,愛笑纔會有好事發生。”
他突覺得內心柔軟。她距他那麼近,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忽閃着,滿含深情的望住他。少女水蜜桃一樣的香甜在他鼻息間襲擾,他似不受控制,緩緩俯下身去。她長長的睫毛,驚慌忽閃着,掃過他的皮膚,他才猛然無措間偏過頭去,脣瓣擦過她細嫩的臉頰,帶出一片沁香。
她雙頰微紅,眼底的慌亂變作一瞬的失望,忽的擡頭目光匆匆掃過他的雙眼,一仰臉,雙脣飛快的在他脣齒間印了一下。縮了回去。
他一愣,面部堅硬的線條柔化了,眼底溢出笑。無意識的舌尖輕輕滑過脣齒,伸出一隻手指,在她額頭輕輕戳一下,說“你個小狐狸。”聲音那麼柔軟。
“等我回來。”他起身
走,腳步輕快。
下午,怕安夏一個人呆的無聊。林嘯早早自公司回來,吃過飯,林嘯陪安夏坐沙發裡看電影。《愛再來一次》很爛俗的名字,他嘴角噙一抹笑,手邊拿着書,偶爾瞅一眼屏幕,看的三心二意。
電影講的是一對平凡的情侶,每天忙着自己的生活,很少有時間獨處。一次爭吵過後,男孩前來道歉,猶豫着要不要上女孩坐着的出租車。因爲這份猶豫,女孩選擇離開。車子駛出去,不到一分鐘,出租車就和一輛客車相撞。女孩在男友的驚呼聲中死去。
男孩悲痛萬分在次日清晨醒來,卻發現女友安然無恙的在自己身邊。之前發生過的一切,就像夢境。可是這天開始,一切又按照既定的步驟開始發展。
男孩心懷忐忑驚懼,放下一切業務,陪女友登山、散步、傾訴、纏綿。
他把這一天,當做他們一起的最後一天,來愛。
聽見安夏的哽咽聲,林嘯才自書本上擡起頭來,寵溺的目光望住她紅紅的兔子一樣的雙眼,說“真是個小孩子。”說着丟了一盒紙巾給她。
牽過她的手親一下,說“這故事有這麼好看嗎?”
“我看不下去,男主知道一切事情都會在既定中發生,知道,這將是他們最後的日子,卻對自己的愛人無法述之於口。太揪心了,我都不敢看男主的眼睛。”她雙手捧着臉,目光自手縫隙中掙出來。
林嘯目光掃上屏幕。正在這時,男主說‘如果爲了某種原因,你覺得自己所剩時間無幾。如果只剩一天可活,你會怎麼做?’
林嘯突然就僵住了,似被人臨頭抽了一鞭子。
放開安夏的手,說“我去拿杯喝的。”起身走到冰箱前,突然覺得自己無比虛弱。
‘如果爲了某種原因,你覺得自己時日無多……’
這些天,太過甜蜜的生活,讓他忘記了,他們一起時日本就無多。他比誰都清楚,她總會有一天,看清他,離開他。他卻在這樣的幸福中,突然忘乎所以了。
“我要果汁。”安夏揚聲叫,他才調整了下自己的思緒,自一邊走過來。
安夏半躺在沙發裡,就着他的手喝了幾口果汁。情緒依舊沉在電影裡,拉
起他的袖子,將他的胳膊拽到自己眼前,下巴舒服的擱在上面。說“如果只是感情的一種考驗,我寧願兩人平淡的過,爭吵、瑣碎、忙碌、互不相讓。也不要知道什麼最後一天。”
林嘯突然說“好。”大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望住她,雙眼亦紅紅的。安夏擡頭,呼的又扭過頭去,說“你怎麼了,被男主傳染了,也是這樣絕望悲憫的眼神。”她一雙小手覆蓋在他的眼睛上,又撲哧的笑,“嘿嘿,沒想到,你看電影也哭鼻子。”
林嘯只將她抱在懷裡,不說話。
晚上,安夏睡了。他一個人坐在書房裡,又將這部片子看了一遍。看着男主在最後一刻,毫不猶豫的俯身保護住了女主,代女主離開了世界。他突然落下眼淚來。
如果,生活也給他這樣一次機會。讓他一覺醒來,發覺那個有着飛揚笑容的女孩,就在他扭頭的地方衝他招手叫“林嘯,林嘯……”他也會用生命去愛她,帶她去做她想做的每件事情,不讓她在爲自己留一滴眼淚。感激她,感激她教會自己什麼是愛情,感激她給予他的愛。
可是生活裡從未有如果。她死了,永遠的離開了他。他壓抑着自己的泣聲,雙肩聳動。
突然有人自身後悄然抱住了他,他就像恍惚跌入夢境的人,手指顫抖着覆蓋住那雙溫熱的小手,摸索着,讓它敷在子I家流淚的雙眼上,喃喃的叫“雨杏,雨杏是你嗎?”
身後的人似被什麼電到了,突然一抖,雙手倏然從他的掌心中掙出來。他說“雨杏,別離開我。”他抓着她的指尖,倉皇回頭。電腦藍色的熒光下站着的,是睜着一雙疑惑大眼的安夏,驚疑不安的看住他。他淡淡放手,她慌張將雙手藏在身後,目光在他臉上巡視着。
林嘯目光朦朧,幽幽看住她,許久猛然轉過臉,問“爲什麼不敲門。”聲音那麼冷。“我——看你書房亮着燈,以爲你在工作,所以,我——”安夏企圖解釋,卻語無倫次又無端的難過。
“對不起。”她慌張說完,轉身跑了出去,腳踝的傷沒有全好,跑的急,人就似醉酒似的有些趔趄。
雨杏,雨杏是誰?他陪自己看着電影,卻悲傷着他和別人的故事,在寂靜的深夜裡慟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