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弄完了所有信息登記,李瑜拿着一沓登記信息走到小庫門口,回頭看了看還在角落裡生悶氣的馬敢。
然後將一直偷偷瞄着他的老貓和高壯叫了出來,走到距離小庫十多米的地方站定,一臉沉思的看着不遠處的荒地。
而不明所以的老貓和高壯也不敢打擾他,只是在那裡偷偷的互相打眼色,話說今天馬敢的行爲。
真的是讓他們兩個心裡捏了一把汗,雖然馬敢的出發點是好的,可是他的做法,不管怎麼說都有點問題。
如果放到比較小心眼的“老大”手裡,把馬敢趕出去都沒人能說什麼,所以高壯和老貓現在,真的是替馬敢擔心。
他們不知道,李瑜到底是怎麼想的,會不會因爲今天的事情動怒,尤其是高壯,現在恨不得衝回小庫裡面,將馬敢拎出來。
都這時候了,這小子竟然還在鋪位上生悶氣,雖然他知道,這是馬敢生那些決定去幹聯防的兄弟們氣,可是這會讓瑜哥怎麼想。
正在高壯左右遲疑的時候,李瑜突然嘆息了一聲:“哎!你們回去看着點馬敢,不要讓他和其餘的兄弟們起衝突。”
聽到李瑜安排他們看着馬敢,高壯一開始還嚇了一跳,以爲李瑜是要等夜深人靜,動用什麼“家法”。
後來聽明白是怕馬敢惹禍,高壯馬上鬆了一口氣,連忙拍着自己的胸口:“放心吧瑜哥,我不會讓馬敢那小子犯渾的!”
輕輕拍了拍高壯的肩頭,李瑜溫和的笑笑:“你辦事我肯定是放心的,你回去也別責怪他,他的想法我懂!”
這並不是李瑜單純的安慰高壯,而是他真的明白馬敢的想法,其實李瑜又何嘗捨得讓大家“各奔前程”。
作爲前世遠離家鄉,孤獨的在大城市打拼出來的李瑜,他其實重生以後一直很怕孤獨,總想盡量的把所有認識的人都留在自己身邊。
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的奮鬥目標,盡力提升身邊所有人的生活品質,讓大家不用爲了物質壓力,而屈從於這個社會。
可是今天他卻親手將兄弟們送上了另一條路,送上了更加光明的前途,雖然他知道這是爲了大家好。
不過李瑜的心裡也是真的不舒服,即使還在一個城市,即使並沒有天各一方,他還是覺得大家散掉了。
就像初中畢業一樣,所有的同學可能還是在一個城市上高中,不過大家還是忍不住心裡難過。
這和畢業生考上哪個高中無關,即使是中考狀元,在畢業的時候,自己有了再好的前途,也會因爲分離而傷感。
用力的攥了攥拳,李瑜回頭看了看陽光下的小庫,感到這個外觀多少有些破敗的倉庫,此時顯得那麼金碧輝煌。
“媽的……”低低得罵了一聲,李瑜轉過身背對着老貓和高壯說道:“跟兄弟們說,今天晚上聚餐,大家早點收工,把酒肉備好,晚上不醉不歸!”
話音一落,李瑜就快步離開小庫這裡,有着一點點落荒而逃的感覺,他身上往日的沉穩內斂完全看不到了。
默默的看着李瑜離去的背影,老貓遲疑着對高壯說道:“壯子哥,瑜哥好像……”
兩手用力揉了揉胖胖的臉頰,高壯的雙手,好似不經意的在眼睛上停留了一會,然後才吐出一口濁氣說道:“嗯!我看到了,回去不要亂說!”
看着高壯明顯有些發紅的眼眶,老貓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他也揉了兩下酸酸的鼻子,努力擠出笑臉,跟着高壯一起轉身回了小庫。
快步趕回市局的李瑜,正好碰到剛剛出警回來的王明,他將手裡兄弟們的個人信息直接交給了王明,讓他轉交給大伯,今天心態真的不好,李瑜不想去讓大伯再蹂躪一番。
不顧王明疑惑的目光,李瑜轉身兩手插兜,蔫蔫的往家走去,晚飯時間還早,現在回小庫,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他知道王明爲什麼看自己的眼神古古怪怪,現在自己的眼睛一定是紅紅的,就和小兔子一樣。
“不過我還真的是控制不住啊,說起來重生一世,這多愁善感的年紀,還真討厭呢!”李瑜自嘲的笑笑,一邊吐槽自己,一邊推開了自家院門。
不過緊接着他就後悔了,說起來去市局被大伯一個人蹂躪,他自覺今天的心態可能承受不住,可是回家卻有兩個比大伯還不靠譜的。
難道負負得正,能舒服一點麼?猶豫了一秒,李瑜轉身就逃,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失了智,竟然敢回家。
走出自家巷子口,左右看了看,李瑜悲哀的發現,天大地大竟然沒有自己容身之所,還真的是何其可悲啊。
“算了,回小庫和大家一起弄晚飯吧,總比被大伯蹂躪或者回家被雌雄雙煞收拾要強!”選擇了一條生路的李瑜,帶着死裡逃生的慶幸,撒着歡的往火車修理廠跑。
很奇特的是,李瑜經過兩次的“死裡逃生”,原本因爲兄弟們即將離開,而造成的心裡負面情緒,竟然消逝不見了。
“這麼看來……其實老爸老媽和大伯的不靠譜,還是很有用的嘛!”想到這裡,李瑜輕輕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你小子還真的是犯賤啊,你這是斯德哥爾摩症啊,這是被蹂躪出快感了麼?!”一邊心裡吐槽着自己,李瑜一邊飛跑。
回到小庫的時候,李瑜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所以他進門的時候,臉上是掛着淡淡的笑意的。
這也讓小庫裡面壓抑的氣氛突然一鬆,剛纔李瑜在這裡很是發了點脾氣,又經過馬敢的一鬧,現在兄弟們頗有些小心翼翼的樣子。
雖然李瑜走的時候安排高壯和老貓,告訴兄弟們晚上要聚餐,而且酒肉管夠不醉不歸,可是即便往日最喜歡喝酒吃肉的兄弟,現在也沒有什麼興致。
不過李瑜這麼快就回來,並且臉上全是笑意,實在是讓大家的心裡都鬆了一口氣,好像滿天的雲彩都散掉了。
進了小庫,李瑜四下打量,和每個兄弟目光交匯的時候,都會點頭致意,這讓大家心裡更加放鬆。
而掃視了一圈,李瑜竟然沒有看到馬敢那小子,往之前他蹲着的角落一看,這小子果然還在那裡擺造型。
見李瑜盯着馬敢看,高壯連忙就想過去拉起來馬敢,他實在是心裡氣的不行:“這小子今天是犯渾到底啊這是,瑜哥脾氣好,他還蹬鼻子上臉了這是。”
誰知不等他走過去,李瑜就衝着他緩緩搖了搖頭,然後自己走到馬敢身邊,輕輕蹲了下來,也不說話,就那麼陪着馬敢蹲着。
等到李瑜蹲下來,他才發現馬敢這小子還真會找地方,這裡竟然是小庫視野最好的地方,能夠看到所有人。
不像另外幾個角落,不是有堆的高高的箱子,就是視角被某個兄弟擋住,這面的視野開闊的很,即使是蹲着,也能看到大家都在幹什麼。
此時的馬敢,就正在一個個的打量着兄弟們,眼裡很少有的帶着思索的情緒,那副認真的樣子,是李瑜第一次在馬敢的臉上見到的。
“三驢子幹活就幹活,總改不了用手指沾唾沫的毛病……”正在盯着馬敢看的李瑜,突然聽到他的喃喃自語,若有所思的順着馬敢的目光看去。
果然那邊不遠處,三驢子正在用手指在嘴裡沾一下,然後捻動面前的書頁,看他的熟練程度,肯定不是第一次這麼幹了。
“臭小子又刷那麼多膠水,都說了膠水太多會粘住書頁啊,真是笨的可以……”馬敢有些不滿的嘀咕着,眼睛瞄着一個笨手笨腳的兄弟,看着對方將書皮粘合起來。
原本心態已經調整好的李瑜,順着馬敢的目光掃過一個個忙碌着的兄弟們,並且聽着他不斷的點評大家的工作,心裡一時間又開始發酸。
不過卻沒有剛纔那麼苦澀的酸意,而是一種類似酸甜的感覺,目光閃動中,李瑜的臉上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兄弟們以後還能聚這麼齊麼?!”馬敢並沒有側頭去看李瑜,而是彷彿夢囈一般的低聲呢喃着。
“會的!大家一天是兄弟,就一生是兄弟!”李瑜沒有任何的遲疑,他很堅定的點了點頭,像是在對馬敢說,又像是在對自己保證着什麼。
“唔!我信你的,瑜哥……我信你的,杆子不聰明,你說的我都信的!”馬敢囉囉嗦嗦的保證着,仿若醉酒後的話癆。
沒有任何的不耐煩,李瑜頻頻點頭,他摟過馬敢的肩頭,用力的往自己的懷裡勒了勒,語氣充滿肯定的又重複了一遍:“大家是一輩子的兄弟呢,肯定還會聚齊的!”
用力的閉了閉眼睛,馬敢一下從蹲着的角落蹦了起來,大聲咋呼着:“動作都快點,晚上還要聚餐呢,你們磨磨蹭蹭的不想吃肉喝酒了?!”
見到馬敢恢復了往日沒心沒肺的樣子,兄弟們齊齊的吆喝一聲:“得嘞!”然後更加快速的忙碌起來。
晚上的聚餐剛剛開始,馬敢一人就打了一圈的酒,每個兄弟都幹了一杯,最後醉倒在小庫中間的空地上。
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意志在支撐着他,即使每人一兩的小杯,三十多人也是三斤多的白酒,而馬敢就是堅持着和最後一個兄弟喝完,才滿臉笑意的翻身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