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水聲盪漾,夜風輕揚紗幔,尼羅河煙波浩渺,仿如仙境般神秘美麗。空中一彎殘月,與熠熠爭輝的星河有一段間距,徒留零星幾點璀璨銀光陪伴孤獨弦月。
諾布已經不知喝下第幾杯酒,但他壓不下心頭不舒服的感覺,就因爲眼前有人不知廉恥,竟然死纏爛打到這個份上,黏着李長琴不放。
二世注意到這名侍衛一再的不滿視線,他不覺眯起眼睛仔細打量諾布,然後醋意橫生:“這個叫諾布不是娶妻了嗎?”爲什麼還盯着你看?!
長琴拎開環在腰上的毛手,下一刻這手又摸到肩上了,他翻了記白眼。早料到這一趟免不了受這王子騷擾,但他萬萬沒想到二世會是這樣的張狂,這一整天,二世幾乎就是這樣黏着他過來的。
“你不是應該回去睡覺了嗎?快滾。”
長琴一記肘撞再加長腿一伸,二世哎喲一聲慘叫,滾邊去了,只不過又立即黏了過來。
“我要在這裡睡。”
長琴額角青筋暴現,厲聲拒絕:“不行。”
“爲什麼?尼羅河的晚上特別冷,有我陪伴不是更好嗎?”二世抱着李長琴瘦削的腰身不願意放開,他很喜歡李長琴專注的模樣,即使是專注於扒開他雙臂。趁着這空檔,二世白了不識相的賽里斯和諾布各一眼,喝斥:“你們都下去吧,這裡不用你們服侍。”
諾布手裡的銀盃幾乎被掐壞,如果對方不是王子,他早就將這傢伙扔進尼羅河裡喂鱷魚了。
“你少使喚我的人。”長琴又打了二世一肘,耐何這小子上了幾回戰場,身體操練得強壯,無論打他幾回,他都能夠立即適應痛楚,長琴怎麼也弄不掉這螞蝗一樣的王子殿下。
“那你讓他們走啊。”
“不!”長琴扒開貼在腰側的大掌,發覺二世的骨架子長得粗逛,體格越來越壯碩了。連連掙扎也沒用,長琴有點認命地任由他上下其手,反正不會少塊肉:“罷了,我要睡覺,你要留不留。”
“那我們快點去睡。”二世立即積極地爬起來,要拉上長琴一起。
長琴翻了記白眼,如果不是害怕令二世絕後會改變歷史,他早就踢壞這萬惡根源的下半身了:“是啊,你快點回去睡。賽里斯,來,我們去睡。”
賽里斯聞言,一直低頭做木刻的他立即將東西包起來,乖乖地走到長琴旁邊。賽里斯看到那佔有般攬在長琴腰上的手,頓感五內翻騰,但他知道自己只能幻想消滅這傢伙,不能付之行動,所以只是乖巧地聽李長琴下指令。
“沒關係,只要長琴還喜歡我就可以。”賽里斯低聲呢喃。
長琴和二世忙着爭執,根本沒有注意到賽里斯已經從萌生殺意到壓下慾望,做了一個思想的輪迴。
“爲什麼你要跟這小子睡?!”二世嚷嚷。
長琴冷笑:“因爲我要保護賽里斯,不讓你姐姐染指。”
“什麼啊!這裡是船上,希泰美拉在另一艘船上,這根本不用擔心。”
“怎麼不擔心?你不是跑到我船上來了?她怎麼不能來捉我的賽里斯?”
“讓諾布守着他就好了。”
“我不放心。”
“那讓墨特也去,我保護你就好。”
……
長琴對二世的機靈徹底無語了,他一把摟住賽里斯的肩膀,挑釁地說:“好吧,既然你冥頑不靈,那我直說了……我喜歡和賽里斯一起睡,畢竟他不像你和你姐那麼色,可愛得多了。”
賽里斯聽罷,脣角悄悄勾起,他知道長琴多是故意氣二世,但他仍是爲此感到愉快,因爲有機會打擊二世,也因爲長琴說了喜歡。這就是賽里斯想要的,無論他做什麼,目的都只是想要長琴更喜歡他。
見賽里斯露出笑容,長琴似乎能夠了解他的思考邏輯,不覺回以微笑。
他們相視微笑,那一瞬間似乎誰也無法介入。二世原本對賽里斯嗤之以鼻,從不將這個沒用的傢伙放在眼裡,即使他知道賽里斯身手不錯以後,也沒改變心目中賽里斯軟弱無能的形象。可是現在他對賽里斯產生了危機感,賽里斯與長琴之間的氣氛是那麼的和諧,是他所無法營造的,他害怕長琴喜歡上這種感覺,非賽里斯不可。
“他憑什麼。”二世一個旋步移到二人跟前,他一把扯住長琴,另一手使勁撥開了賽里斯。
身形上吃虧的賽里斯被這一撥,立即跌坐到旁邊,手中布包開了口,工具和未完成的木刻散落在甲板上。賽里斯默然無聲地撿着這些東西,完全沒有做出任何反抗或者防備的舉動。
二世氣不過,又往他腰側上踢了一腳。
長琴嚇壞了,看到賽里斯捂着腰側躺倒,他回身一拳打在二世臉上,打得二世脣角都破了,冒出血花。
二世捂着被打的臉頰,呆住了。
長琴是真的生氣了:“拉美世斯?二世,王子殿下,我可不允許你傷害我的人,不會再有下一次。”
長琴說罷,回身去扶賽里斯,手連忙探向賽里斯的腰側。賽里斯身材瘦削,腰側肋骨清晰突顯,長琴仔細摸了一回,知道沒有骨折,仍不放心:“諾布,送王子走,另外請巫醫到這裡來看看。”
古埃及可不是現代,沒有X光可照,他怕二世不知輕重的一腳會把賽里斯的內臟踢出毛病。
“有沒有哪裡痛?”長琴擔憂地問被他扶在臂彎裡的少年。
賽里斯按了按腰側,拍拍長琴的手臂,反過來安慰:“沒事,不痛。”
二世可看不慣他們又這樣親暱,要上前說什麼,諾布立即擋住了他。
“王子,請吧。”
“墨特,弄開他。”二世命令自己的侍衛,等墨特擋住諾布,他立即就上前拽長琴:“他沒事,又不是女人,踢一腳也不會死。”
被這種不以爲然的語氣刺到,長琴霍地跳起來怒瞪着二世:“不會死?你要不要讓我踢一腳?”
二世也毛了,胸膛一挺,大無畏地說:“踢啊,踢我兩腳,我也不會像他那樣躺在地上裝可憐。”
賽里斯擡眸看了二世一眼,抿抿脣,想讓這王子閉嘴,但最終還是沒說話。他扯了扯長琴的手,勸說:“別生氣,我們去睡覺。”
長琴都快要氣炸了,但賽里斯這麼說,看那一臉堅定,長琴漸漸平靜下來,他知道再爭論也沒有結果,就忍住了:“好,睡覺去。”
甩開二世的手,長琴挽扶賽里斯。
“你維護他?!”二世再一次扳正長琴的肩膀,臉上盡是痛苦與憤怒:“他只是在裝可憐,你看看他這個陰陽怪氣的噁心傢伙。呵,真偉大是吧?誰會被打了也不會生氣?他是真的大度嗎?還是連反抗都不敢的懦夫,又或者故意做戲給你看,裝可憐罷了。”
長琴聽罷,眉頭立即緊緊蹙起,他嘲諷二世:“是啊,每個人都要像你這麼真摯,愛打誰就打誰,愛殺誰就殺誰,喜歡說什麼都不需要考慮別人的感受,這樣纔是勇者,是吧?”
“什麼!我纔沒有你說的殘暴,如果我真是這樣的人,我早就殺掉這傢伙了!”二世激動地握拳,怒極時舉起了拳頭,卻打下不去:“我只是不滿意你親近他!只是這樣。”
長琴聽罷,猛然意識剛纔的事,他也推脫不了責任。他意在挑釁二世,卻無意中將賽里斯推到浪尖上了,二世或許不會傷害他,但二世絕對會傷害賽里斯。
意識到這一點,長琴連忙補救:“那我喜歡親近諾布,喜歡親近我手下每一個人,你是不是要將我身邊的人全部殺光?”
“……”二世瞠目,看看諾布又看看賽里斯,氣悶地撇了撇脣:“我並沒有想過殺掉他們。”
“真的嗎?”長琴撫額重嘆:“你走吧,回去你的船上。如果你不想每次都吵架,那就請你好好思考,爲什麼每一回我們都只有吵架。你要說賽里斯卑鄙是吧?你怎麼就不能像他一樣卑鄙?裝做溫順一點,少惹我生氣。”
“我怎麼可能學他?要真像他那樣,我一輩子都碰不到你。”二世不滿地高聲嚷。
“……”賽里斯愣住,眼巴巴地看着二世。
衆人瞠目瞪着他們的王子,均是一臉無奈,不知道該說自家王子什麼。
張狂?好色?
好像都有。
“你除了這個,你就沒有別的可想了?”長琴難以置信,然而二世的臉就是這麼一回事。
喜歡就上,很青春的愛情觀。
“好吧,你先回去,至少今天我不想再見到你,剩下的……明天再說好吧?”長琴的思想亂成一團,他正擔心賽里斯,無暇顧及王子的愛情。
二世雖然不想每一次都讓問題無疾而終,但他就是拗不過長琴。左思右想,爲了讓長琴心裡舒服,他只好悻悻然地離去,走之前不忘瞪了賽里斯一眼,後者一直耷着腦袋,也不知道表情如何。
這讓二世更加厭惡賽里斯了。
直覺讓二世的敵意提至最高點,就如同戰場上遇見死敵一般。即使過去二世瞧不起賽里斯,從今天開始他再也不敢輕視這名對手,他認爲賽里斯就是那種懂得使用狡猾戰術的敵手。這種人即使不敢正面迎擊,也知道用溫柔陷阱的迂迴手法哄取長琴的愛。
卑鄙的傢伙。
二世忿然回身,跳落小船前,他又回頭看了長琴一眼,與看賽里斯的眼神不同,他那雙凌厲的眼睛變得溫柔,他輕聲說:“晚安。”
長琴挑眉,二世的態度變化太大,讓他有點適應不過來,所以只是輕輕頷首。
小舟載着二世離開,在月色下漆黑的尼羅河水被小舟硬生生地剪開,木槳打亂粼粼輕波。
見二世走了,長琴和諾布扶起賽里斯。
諾布也摸了摸賽里斯被踢的地方,確認只是紅腫,並沒有傷及筋骨,諾布才鬆了一口氣,但他心裡那股氣卻難舒,不覺罵道:“那臭小子,難道他沒長腦子嗎?活像只狂躁的狒狒,就知道操和打。”
長琴蹙眉:“二世怎麼說都像獅子,好不好?”
“哼,狒狒比較可笑。”諾布負氣地撇着脣,像未成年的小鬼一般任性。
長琴失笑:“去,狒狒可是被你們敬愛着的太陽神兒子啊。”
“那不正好是二世這個王子。”諾布嗤了一聲,他這個無神論的埃及人完全只覺得狒狒可笑罷了。
看穿他這點心思,長琴和賽里斯都笑了。
“我沒事,叔叔你就不要生氣了。”賽里斯拍了拍諾布的肩膀,比他還要冷靜。
諾布就不依了:“臭小子,你就這麼軟弱嗎?人都跑了,罵他兩句不成?你還不敢生他的氣了?”
“誰說我不生氣。”賽里斯輕喃,手下一一收拾自己的東西:“但如果我爲了出一口氣而撲過去揍他,只會讓他更理直氣壯罷了。而且他人不在,罵他也沒有意義。”
雖然不得不承認賽里斯的觀點正確,但長琴在羞愧之餘也不免頭痛:“你可以更任性一點沒關係,有我挺着。”
“嗯。”賽里斯笑得更甜,親暱地挨着長琴的手臂,像一隻溫馴的小貓。
諾布對他們沒輒,嘴裡唸叨着,就識相地走開,讓他們單獨待一會。
突兀的破風銳響過後,落水聲讓夜色添上幾分熱鬧。
水花四濺的聲音嘩啦啦地製造混亂,然後四周巡守的小船鬧騰起來。
“王子中箭了。”
“有刺客!”
驚呼聲四起。
長琴等三人互覷一眼,連忙走到船邊去探望,見到送二世走的小船翻了,船身旁邊有人在撲騰着水花,然後又一支箭破風,釘在船腹上。
情況混亂,不少人跳下水去要救二世,但岸邊陸續有箭射來,那些守衛一一被射傷。
長琴見漆黑的河水已經被一羣狼狽的人攪得不成樣了,心裡着急:“諾布,你帶人到岸上去解決埋伏,我要下去救二世。”
“他沒事。”賽里斯指着幾個浮潛在河水中的人,說:“在那裡。”
就着夜色根本難以分辨水中人的身份,但賽里斯的目光是那麼的澄沏,也是那麼的認真。
長琴困惑地蹙眉。
“王子戴了金頭飾,在月色下會閃爍金光。”賽里斯說。
這下子長琴真的看到了,微微的金光,剛纔真的沒有注意到。他不覺看了賽里斯一眼,感慨這孩子的好眼力和細心。
“好,那我去了。”長琴準備跳下水,但賽里斯卻拉住他。
“水裡有敵人,小心。”
“你也能夠看到?”長琴疑惑地問。
“看到了,潛向那邊的黑影,應該有四個。”
長琴摁下好奇心,點點頭,咬着匕首跳下水去。長身插入水中,長琴的動作輕巧,幾乎無聲無息,只有一小朵水花起伏。
賽里斯眯起金眸仔細打量岸邊,有一支箭從高起的水生草叢中射出來,箭頭泛着冷森森的金屬光芒,在夜色中留下一道光弧,慘叫聲響起。
賽里斯不再猶豫,他跑回船艙戴上弓箭裝備,迅速趕回來。
月光是銀色的,水中卻翻騰着詭異的紅光,血腥味撲鼻。賽里斯立在船首,以高起的木雕做掩護,他拉弓瞄準漆黑的岸邊。目中金彩在月華下映射着冷芒,在一瞬間他捕捉箭頭劃破夜空帶起的銀光,鎖定目標。
他毅然放開二指間捏緊的弦,弦仍在嗡鳴,箭矢已經疾射而出,沒入河邊墨色的草叢,呼啦一陣大動靜,鷺鳥驚飛。賽里斯挽起脣角,露出勝利的得意笑容,因爲獵物已經倒下了。
再一次拉弓,瞞準另一個方向,賽里斯聚精會神。
他要趕在諾布上岸前解決掉所有弓箭手,然後剩下的就交給擅長搏鬥的叔叔了。
月下一名少年依着船首,風拂動他黑亮的長髮,銀光帶起勁風掠過他的臉頰,他卻泰然自若,利索地拉弓瞄準,箭無虛發。
椰棗樹朝天仰拜……啊!意志力之神,賜我日更的力量……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