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這座城市,總有一種久違的感覺。
何柏想着兩個人恐怕沒地方住,卻沒想到簫誠竟然帶着他回到了那個舊樓的租屋。
站在小區門口,何柏傻眼,他說“哥,你不是把這裡退了麼。”
簫誠笑笑,說這事兒咱回頭再說,先回家,收拾收拾,吃飽了我再各訴你。
屋子很舊沒人住了,所以在開門的一瞬間除了一屋子的黑暗意以外,還帶出了大片塵埃的味道。
何柏跟着簫誠進屋,顧不得襪子會髒,他脫掉鞋,直接站在屋裡,簫誠由着他站在那裡,之後徑自找到電閘拉開,房間隨即通水通電,二爺去廚房翻出一個已經結了蜘蛛網的水盆和兩條已經發黃的毛巾,轉身的時候發現了那個小小的菸蒂,它安安靜靜的躺在竈臺旁邊,寂寞似乎一如當初,簫誠看着忍不住嘆氣,伸手拿起那個菸頭,撣掉上面的灰塵咬在嘴裡,然後拿着手上的東西去找何柏打掃房間。
當初的傢什簫誠雖然統統打包,卻一樣沒拿,彼時何柏走的時候自然也沒動,所以搬運箱一一打開之後,從鋪蓋到日用品幾乎樣樣俱全。
兩個人不知不覺忙到後半夜,等全弄好了,已經累得都要癱瘓了。
簫誠此時肚腹空空,身體在強烈要求補充能量,可是天太晚了,這附近的小飯店早就關門了。於是無奈之下他跑去便利店買東西,等大包小裹的回來了,發現何柏正在攤開一張雪白的毯子。
“呦,這個你當初沒帶走啊?”簫誠脫了鞋走過去,等靠近了才發現何柏眼睛是溼的。
“嘿,小傢伙,你怎麼了?”二爺擡着腳丫子就要往毯子上踩,卻被何柏推開了半步。
小孩兒眨着水噹噹的眼睛,看着簫誠說“這是我哥給我買的,你不許踩!”
簫誠錯愕,之後伸手揉了揉何柏的頭髮,說了句倔小孩兒。
這毯子是當初兩個人才住進來的時候買的,純羊毛的,一米五乘兩米大,當初掛在一家店的櫥窗裡,何柏每次從學校回家都能看到它,不過看了很久都沒跟簫誠提過,因爲太貴了,那麼一塊就將近五千塊,何柏明白家就是不差錢,但現階段他學生的身份也不允許他那麼奢侈。可是有一天,他路過那個地方的時候,那張毯子就被換掉了,爲此他特意走進店裡問店家,結果人家說上午被買走了,於是那天他去給餘江城上課的時候還頗爲失落。
等到回到家,他沒想到那張毯子竟然就在小客廳裡鋪着,上面還添了好幾個厚實的靠墊。那個時候簫誠正在廚房忙着給他燉湯,聽見他回來了就一邊用毛巾擦手一邊從廚房出來,說我給家裡填了個物件,以後你就可以坐在地上看書了,去踩踩試試,看喜不喜歡。
喜歡,怎麼會不喜歡。
何柏每次想到這個東西就會很想哭,因爲那是簫誠用以前打工攢的錢給他買的。他用辛苦得來的積蓄換來的不過是對他的寵溺,一切只因爲他打小喜歡東倒西歪的坐在地板,本城家裡的房子是地熱,自然有條件允許他那樣肆無忌憚,可這裡不是,所以他哥傾盡所有,爲的只是怕他着涼。
“我還以爲你會把它帶走呢。”簫誠直接坐在地板上,看着蜷在毛毯上的何柏,伸手從便利店的方便袋裡拿出一袋麪包,撕開了大口的嚼。
何柏吸吸鼻子,看着簫誠狼吞虎嚥心裡多少有點兒不平衡,伸過去一條腿,足尖踩在他的腿上,用力頂了一下,問道:“你當初怎麼就那麼狠心呢,說收拾了就收拾了,弄得裡外乾淨,什麼都沒給我留,你,你說!你怎麼就捨得呢!”
二爺聽了拉過他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後繼續頭不擡眼不睜的吃東西,直到一個麪包全吃完了,他又喝了口水,這才擡起眼睛看着何柏,眼神帶了某種悲憤的情緒,語氣卻是輕的,他說何柏你還敢說我狠?當初我媽那邊都不亞於把刀架我脖子上了,就那樣,我還在電話裡跟你說了多少好話,你忘了?我可記着呢,我說寶寶我喜歡你,我愛你,你堵我一句我說一次,我媽那時候打死我的心都有,可你呢,你倒好,一口咬死要跟我分,找了一大堆狗屁理由往死裡將我。你個小沒良心的,你說你那時候怎麼就捨得甩了我!現在還怨我爲什麼收拾的裡外乾淨,你說你都不要我了,我還留着幹嘛,他媽的你跟了我這麼多年,你問問你自己,你看我跟誰像對你那麼真了!
簫誠越說越激動,前塵往事紛繁踏來,不知不覺心口就已經疼的一抽一抽的了。
其實被甩不是什麼大事,他簫誠交了那麼多女朋友,對於被甩這種事,在何柏以前也不是沒有過,但那個時候卻不難受,至少沒有那麼難受,究其原因主要就是自己沒怎麼動過心,可是輪到何柏這裡,就真的不一樣了。心動過後最要命的就是捨不得,那種感覺就像身體的某個部位生了病而且無法治癒一樣,那種分手擺在你面前的只兩個選擇,第一,快刀斬亂麻,等傷口長好,再給你留個永不磨滅的傷疤,第二,順其自然,直到習慣,然後帶着這個苦難的情劫繼續人生。
何柏把嘴巴抿的像貝殼一樣,然後驀地收回腿,擡起身抱住簫誠,他說:“哥,能和你在一起這種事我到現在都不敢想,可是和分你開那種感覺我真的熬不住,每次都像扒我一層皮一樣。我知道樣不好,可是我根本控制不住,你走了之後我覺得我啥都沒有了。那時候我媽跟我說我只要我放開你,我就能去機場送你,不然咱倆以後可能就見不到面了。我那個時候就覺得能跟你多呆一秒是一秒,可是正在機場看到你,聽你說要我來這裡收拾東西,我就覺得我寧願沒去機場送你。那樣,我就能騙自己你還捨不得我了·······”
“那你以後還會提分手的事兒麼?”簫誠側過臉,聲音依舊有點兒記恨的小陰沉。
何柏的眼淚從頭忍到尾,最後到底沒忍住,再用力搖頭的時候成串的掉下來。
那些晶瑩的**貼合着何柏臉頰的弧線掉進簫誠的肩窩,二爺終於滿意的伸手把他攏進懷裡用力抱住,然後一邊重重的嘆氣一邊拍着他的後背小聲安慰,說咱以後就安心過日子吧,這回咱不分開了,再不分開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因爲時間太晚了,所以何柏反而睡不着,深夜中,他翻身去看簫誠,二爺此時睡的很沉,何柏看着他身上的傷痕開始漫長的發呆,眼前那些曾經猙獰的傷口已經癒合,除了留下重重的疤痕,已經看不出什麼一樣了,小孩兒下意識的伸手去摸,指下凹凸不平,從後背到肩膀,黑紅交錯成片,依舊看得人心驚。
何柏咬着嘴脣探身去親吻那些傷痕,想着幾個月前那個幾乎支離破碎的景象心裡就疼的無以復加。
忽然,一隻手攬着他的腰把他帶進懷裡,順便在他的屁股上不輕不重的拍了一巴掌。
“臭小子,大半夜快給爺抓緊睡覺。”
聲音裡帶着睏倦,拖拖拉拉的似乎還有點兒不滿的抱怨,何柏氣悶不足,哼了一聲,然後半哀怨的伸手抱住簫誠的腰,乖乖擠進他的懷裡閉上了眼睛。
簫誠很快再次入睡,何柏慢慢也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哥倆被簫誠的手機吵醒,二爺瞄了一眼表,六點半,本來他不想去接,可無奈那電話一直響個沒完,於是簫誠也只好頂着一張陰氣極重的臉拿去電話,不過一看電話號,他倒是清醒了不少。
何柏昨天晚上睡得太晚,現在被吵到,難受的哼哼着往被子裡鑽,卻不想被簫誠掀了被子鑽進來,牢牢抱住貼着耳朵說,“是爸,快說句話吧。”
何柏正睡的不知東南西北,聽簫誠這麼說趕緊強迫自己清醒,順帶着對着簫誠遞到耳邊的電話先叫了一聲爸。
他本想着先穩住對方,卻不想說了這一句之後對面就沉默了。之後過了大概十秒鐘,那邊才傳來一個極其粗獷卻有些窘迫的聲音,他說:“那個,小柏啊,我是你蕭叔。”
(花花:哇咔咔,蕭叔羞澀鳥,二爺太腹黑了,嘻嘻嘻嘻·····祈禱無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