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寒勒住了馬,寧寧卻抓着馬鞍不放手,小腿踢騰着,“馬跑!快跑!”
顯然沒坐夠呢,那馬卻紋絲不動!
衆人都笑眯眯地看着小傢伙跟馬鬥氣。
寧寒抱着兒子一偏腿跳下馬,把寧寧放到地上,“以後再騎,玩兒去吧!”
寧寧有些委屈,可是轉臉便看到不少小孩子圍攏了過來,便忘了騎馬,飛奔着過去耍了。
雲葉的馬車也跟着到了,衆人都忙過來見禮。
醬菜廠現在生意極好。
東線和北線的線路開闢了出來,現在西線和南線也平安了許多,馮村醬菜和蔬菜源源不斷地從永安城運到四面八方。
村裡的地幾乎全都種上菜了。
俗話說“一畝園十畝田”,還是那些地,都種上菜再加上蔬菜加工和家禽養殖,馮村的人手明顯不夠用。
這幫過來的流民倒起了大作用。
看僱他們便宜得多,村裡的人紛紛過來招工。人手緊張的時候,連女人、孩子都上了手。雖然工錢低,一天下來,也掙十文錢。
慢慢地,馮村大量招工的消息傳了出去,西邊過來的流民越聚越多,連城裡都漸漸不去了。
村裡給他們在河道兩邊搭的棚子,遠遠看去,頗有規模。不知道的,乍一看,還以爲是個幾十戶人家的小村子。
這些人一路走來,慢慢地變得熟識,住下來後,甚至變成了鄰居。
爲了跟馮村的人打交道,他們還推出了幾個能說會道、識文斷字的男人當領頭。
起初有些不安分的也慢慢安定了下來,乖乖地跟着衆人去做工。
雖有不少流民在這裡,卻還好,並未出現傳聞中所說的劫掠等事。
村長跟雲葉彙報的時候,寧寒一般不說話,有時候不過點點頭。
村長自然也不敢打擾。
衆人早看出來了,村子的事務是雲葉一手掌控的,當家的另有重任。
幾個月過來一回,不過是陪着老婆、兒子玩耍,自己村子這些家業,根本就不在人家眼裡。
雲葉聽了,看了寧寒一眼,見寧寒點頭,便知道他是很滿意的。
要不,他會對那些流民採取什麼極端措施還不知道呢!
雲葉轉臉對村長和老馮幾人道:“看時節,麥子該割了,今年咱們村子雖沒有這個事兒,大家卻都是幹了一輩子的。西邊買的幾千畝地,除了撂荒的幾百畝,都到了收割季節。”
“我忙,過不去。村長、老馮,你們幾個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抽出幾個人過去看看?工錢跟以前收糧食時一樣,按斤抽成。”
老馮看村長點頭,忙道:“夫人放心,我們幾個過去就是。”
“收完了就是種,犁地、上肥、播種、澆水……事兒也不少,只怕不會這麼快就回來。村裡也是靠你們幾個,都走了也不行。你們看看,誰合適誰去。我這裡派老王挑個頭兒,你們再出兩個人就行。”
這是出門的差事,雖說有工錢,但是路遠天熱,村長年紀大了,恐怕不行。
小馮家菜地多,活兒細,忙得很。
老李家倒還好,一大羣幾百只羊,只要有兩個人趕着就行,每天宰殺,家裡也有買來的下人做。說起來,還比小馮清閒些。
老李跟老馮兩人相互看了一眼,老馮忙道:“我家雖說活兒多,到底人也多;村長叔年紀大,就別奔波了。不如便我跟老李去吧。”
雲葉點頭:“不管誰去,都要把家裡的事兒鋪排好了,可別顧了那頭顧不了這頭,更不能兩邊都耽誤了。”
管理人才的儲備一直是個大問題,可不是光有熱情就夠的。
雲葉有時候很爲這個事兒煩惱。
莊戶人能幹,有時候上不了檯面,多數是因爲沒有文化。就像現在,派人出去,起碼要認字會記賬。
老馮還湊合,老李就不會!
老李見被委以重任,心中激動卻又有一絲心慌。來來去去就是村子、城裡,可從沒有出過遠門啊!
雲葉也看出來了,卻又不好直說,只道:“你們小心着些,第一次去那裡,跟着王叔,能不分開便不分開吧。有什麼事兒,多聽王叔的,需要僱人,你們一齊把把關。村子裡能找幾個可靠的莊頭更好。以後凡事交給他們,咱們這邊兒也省心。”
莊稼不需要時時看顧,只要找幾個放心可靠的人,這邊不時過去看看也就是了。
見衆人都點頭,雲葉看了一眼寧寒。
老是自己吧嗒吧嗒不停,倒讓人看輕了他。雲葉恐這男人在衆人面前沒面子,示意寧寒說兩句。
寧寒老神在在地坐着,並無不快。
看自己的女人如此能幹,寧寒得意還來不及呢,怎會跟她爭風吃醋,在一羣老農面前抖威風?
不過,卻體會到了雲葉的體貼。
見衆人都看過來,再聽聽院中一羣孩子跟寧寧大呼小叫玩得開心,寧寒道:“我看村子裡的孩子不少,現在你們都僱得起流民做工,孩子們便無須日日下地。我從城裡派兩個夫子,村裡找地方開個學堂吧,以後記賬寫信也方便。”
衆人一聽,都睜大了眼睛。
對呀,怎麼沒想到這個呢?
小馮年輕嘴快,手一拍大腿,激動地臉都紅了,“我也去學堂,可再不當睜眼瞎了!記個賬都不成!”
村長笑着嗔道,“也不看看你多大了?跟你兒子坐一起,不嫌丟人?!”
衆人都笑。
雲葉挑眉,這個事兒自己倒真沒想過,光想着賺錢做生意了。人才的培養,雖說社會這個大學校很重要,但是基礎還是要在學校裡打!
村長樂呵呵地道:“好!咱村就是沒個學堂,以前就是個溫飽,哪有餘力供學生?!現在好了,孩娃們也不用野馬般在村裡禍害了,個個都給他套上籠頭!”
這個事兒既然是寧寒提起來的,自然要有個說法。
雲葉道:“束脩便不要孩子們交了,我們出吧。只是這吃住我們卻不好管。”
衆人一聽,都忙擺手,“那怎麼能行呢?咱們村的孩子上學,哪能讓夫人出錢?夫人,可使不得。”
“不過兩個夫子,一年纔有幾個錢兒?就這麼定了。”雲葉擺手,“說起來,孩子們學了本事,我這裡也是用得上的。再細的,你們商量着辦吧。我這裡只管領夫子來。”
村長激動地臉都紅了,“夫人,我們管夫子吃住,您就別管了,鐵定安排得妥妥的!咱們村的孩子可不少,七到十五歲的,我看怎麼也有一百!”
老馮點頭,“可不是嘛,夫子要辛苦了。”
過去孩子多,哪家沒幾個學齡期的孩子。
不過,十四五歲的孩子頂個大人使喚,或許不上。還有女孩子,能去的不過三成!
如此便少了,就按一百個算,兩個夫子也夠吃力的。
不過,因爲沒有雙休日,天天上課;又不像現代的孩子學這麼多門,應該能排得過來。
再說了,馮村的孩子上學,不過就是認字、記賬,能考舉子、走仕途的纔有幾個!
看孩子學得差不多了,年歲也大了,家長也不會讓他們再上的。
所以,來來走走很快的。又不像現代,從三歲幼兒園到三十博士畢業,一上二十多年!
如此想着,雲葉便道:“兩個夫子就兩個夫子吧,若是不夠,再從城裡請。只管讓孩子們過來吧。”
此事便說定了。
寧寒問:“那些流民你們是如何打算的?”
村長有些皺眉,“說得是,現在有工做,天也熱了,他們呆在這裡還好,總歸不是長久之計。不如,我們慢慢勸他們回家?說起來,只要家裡有吃有喝,誰願意外出討飯啊。”
寧寒道:“嗯。背井離鄉,人心不穩。等元國那邊安穩了,自然還是勸他們迴歸故土是正經。馮村不大,若不是有個河道,安置他們也難。”
“菜地有工可做,他們心也安穩。只是,蓋房子、養老人,可不是做幾天工就夠的。若他們願意在此處安家,倒也不用驅趕,河岸兩邊便劃歸他們。我派人通知衙門,過來給他們登記造冊,併入馮村;再給他們按人頭髮放些許貼補、權當安身之資,也就是了。”
此話一出,屋裡瞬間便安靜了。衆人屏住呼吸,鴉雀無聲。
門外豔陽高照和風微微、孩子們的笑鬧聲傳來、廠裡做工的人在院中忙忙碌碌……
明明是安靜祥和的世界,村長和老馮幾人,卻漸漸地出了一身冷汗。
能命令知府衙門的人,我的娘啊,這人到底是多大官啊啊啊?
見衆人呆愣愣地不語,寧寒微微皺眉,“將流民併入馮村,可有不妥?”
村長几人猛地回神,見寧寒皺眉,嚇得臉都白了,忙道:“妥當!妥當!”
寧寒戰場殺人無數,身上煞氣重,不過一絲臉色,便讓衆人噤若寒蟬。
見寧寒說完,衆人漸漸變了臉色,雲葉便知道他們被寧寒的身份給嚇住了。
自古民怕官。
寧寒言語中無意帶出自己比知府還大,莊戶人連里正這個不算官的人都怕,陡然面前坐着一個天大的官老爺,能不害怕嗎?
村長和老馮還好些,小馮和老李立即便不敢再看寧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