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要去哪裡?
冬梅靠在輕晃的車廂裡一動不動,只悄悄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小心的打量着周圍。她醒過來已經有一會了,可怎麼想都無法想起自己爲什麼會坐在馬車上,如果不是車廂裡還坐着蔣金珠,她早就跳起來尋找答案。
車廂很寬敞也很舒適,如果不是身下傳來的震動和滾滾的輪子響聲,冬梅醒來的瞬間差點以爲身處一間小屋裡。
“金珠,再往前走一個時辰就能到平柳鎮,天色已經不早了,我們今晚就在平柳鎮住下,怎麼樣?”冬梅正費盡心思想辦法弄清楚目前的處境,車廂前傳來戚峰的聲音。
“平柳鎮?”金珠放下手中的賬簿,伸手拉開車廂的窗簾往外看去,“戚峰,這附近就一個平柳鎮嗎?還有沒有其他可以住宿的地方?”
“有是有,不過條件可不怎麼好,我可不想去住那種地方。”戚峰不滿的道。
“條件不好?”金珠放下窗簾道:“你一個月才五兩銀子的俸祿,還敢嫌這嫌那,有吃有喝有住就不錯了。”
“你……”車廂前傳來戚峰咬牙切齒的聲音,不過卻沒有把話說完。
“你什麼你,難道我說的不對嗎?五兩銀子夠普通一家人很好的生活一年,可五兩銀子給你,稍微不注意就沒了,別說過一個月,一天能不能活下來都不知道,還敢嫌棄條件不好。”金珠不滿的道:“快別廢話了,我問你,平柳鎮有什麼特產?”
“不知道。”戚峰憤憤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不知道?不知道你還敢說什麼條件不好?去,問問白大少爺。”金珠瞪着眼睛吼了一聲,等聽見戚峰不滿的把馬車停下,往前而去的聲音後,她賊賊的笑了。
“平柳鎮?”冬梅微微皺了皺秀眉。她知道這個地方,這裡距離普安縣有一天的路程,聽剛纔金珠和戚峰的對話,此時應該是天色近晚,由此判斷,她應該昏睡一天半將近兩天的時間。
冬梅悄悄活動了四肢,並暗暗的運轉了一圈內力,發現一切正常沒有一絲不良的感覺。她不由的奇怪,據她所知,能讓人悄無聲息昏睡兩天的藥物。並沒有這樣沒有後遺症的東西,最好的藥物也會讓甦醒的人微微感到頭疼,蔣金珠怎麼會有這樣的東西呢?
難道是戚峰?不對。如果戚峰能有這樣的東西給蔣金珠,秦娘子那裡也肯定會有這樣的東西。
究竟是什麼東西讓自己昏睡呢?冬梅邊想邊觀察着金珠,想看看能不能有什麼發現。
“金珠,咱們今晚就在平柳鎮住下,這附近的鄉鎮沒有特別的出產。今天早點休息明天好早些上路。”一個陌生的聲音從車廂外傳來,讓正努力挪動身體的冬梅僵住了。
男人?聽聲音還是一個年輕的男人,蔣金珠怎麼會跟一個年輕男人外出呢?冬梅眼睛的縫又睜開了一點,窗簾就在前面不遠處,窗簾上的陰影告訴她,那個陌生年輕男人已經走到了窗外。她真想把窗簾掀開看看,那個陌生的年輕男人究竟是誰?
“唉,真可惜。那平柳鎮上有沒有什麼好吃的東西?”
金珠有些可惜,她之所以答應笑歌出門,一是京城裡的事情實在是讓她心煩,莫名其妙皇后送個冬梅給她,誰知道其他人會不會也這樣。還是趕緊離開的好。
二是家裡的事基本上用不着她操心,珠峰物流有連東他們照看。她一走戚峰也跟着離開,連東他們更方便開展業務。至於一文堂的事,老顧他們之前商量辦着不錯,這次應該也沒什麼問題,小窩莊有趙永健,三疊水有蔣保山,至於吉祥的事情,她能做的已經做完,剩下的只能靠她自己。這樣一想,金珠毫不猶豫的跟着笑歌出了普安縣,往臥龍鎮出發。
不過既然出來了,也不能只遊山玩水,上次發現三疊水的事情一直激勵着金珠,如果這次再能發現點什麼特別的出產,或者是無主又肥沃的荒地,那豈不是錦上添花的美事。
一聽平柳鎮沒什麼特別的出產,金珠就有些失望。
“好吃的?唔,讓我想想啊,好像也沒什麼特別有印象的東西。”笑歌眨巴了嘴,建議道:“金珠,我也只來過平柳鎮一兩次,每次也僅是路過,不知道鎮上有什麼好吃的也很正常,要不這樣,咱們加快點速度早點進鎮,找人打聽一下如何?”
“哦,這樣說來,平柳鎮上或許有好東西也說不定。”金珠眼睛一亮忙催促道:“戚峰,快點上車,去平柳鎮。白少爺,你也趕緊上車,等咱們到了鎮上一起去找好東西吃。”
馬車外的笑歌渾身一陣輕顫,聽慣了金珠叫他胖哥哥,猛然聽見她叫自己白少爺,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戚峰那小子小時候見過自己,雖說現在也不一定能認出來,還是小心點爲妙,至於那個冬梅更是要小心提防,女人的心思比男人細膩百倍,讓她誤會自己和金珠那可不秒,白少爺就白少爺吧,多聽幾次習慣了就好。
笑歌一展手中摺扇,一步三晃的回到了自己的馬車,領先朝平柳鎮駛去。
戚峰也不說話,跳上馬車一甩馬鞭,跟在笑歌后面就往前駛去。
金珠重新拿起賬簿來看,冬梅卻把眼睛又悄悄睜開了一點。
白少爺?難道是白家商號的白家大少爺白笑歌?
嗯,只可能是他。冬梅心裡不由更加奇怪,她得到的消息顯示,蔣金珠和白笑歌的確有生意上的往來,不過卻不是什麼大生意。白家商號的白大少爺一直很神秘,幾乎沒有人見過他究竟長得什麼模樣,連那些常年和白家有生意往來的人都沒見過他的面,他怎麼會和蔣金珠一起外出呢?
冬梅越想心裡的疑問越多,金珠對笑歌的稱呼雖然變了,可兩人說話的語氣卻還一如既往,聽在冬梅的耳裡。讓她不由的胡思亂想。
金珠合上賬簿,擡起手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車廂再舒適坐久了也渾身不舒服,她左右扭着脖子活動着頸部關節,不經意朝冬梅靠的地方掃過一眼,卻看見她正睜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愣愣的發呆。
“咦?醒了嗎?”金珠暗暗心算了下,知道梨花睡的藥效過了,冬梅是該這個時候醒過來,“喂。你發什麼愣,醒過來也不說一聲,睜着那麼大的眼睛嚇唬誰呀?”
金珠一看見冬梅就滿肚子的不高興。戚峰是個男人還能想辦法指使開,冬梅是個女人就是洗澡上廁所她都能跟着,真是討厭。
“哦?”冬梅只一愣眼神就回復了清明,半跪着朝金珠行了一禮道:“請二小姐贖罪,奴婢剛醒過來就發現身處馬車上。不由有些驚慌失措,驚嚇到了二小姐,還請二小姐贖罪。”
“贖罪?”金珠白了冬梅一眼:“呵,你也別說什麼贖罪不贖罪的話,只要你別找我添麻煩就行。我也不問你的身份來歷,就像你先前說的那樣。咱們就這麼好好相處,平平安安過幾年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以後誰也不認識誰。”
“是,二小姐。”冬梅的臉上掛上優雅的笑容,一雙會說話的眼睛閃閃動人,“你能這麼想就再好不過了,二小姐。你放心好了,奴婢只是來侍候你的人。只要沒什麼特別的事,奴婢就和你身邊的下人沒什麼區別。”
“特別的事?”金珠又白了冬梅一眼,“什麼事算得上是特別的事呢?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不過是個鄉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丫頭,就不知道在你們眼裡特別的事,在我的眼裡是不是也一樣呢?”
金珠的心裡像堵了什麼東西一般難受,冬梅從始至終都是一副滿臉笑容的乖巧模樣,任她想盡辦法也沒能讓她露出破綻,哪怕昏睡了兩天後醒來也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讓她想不到一點法子對付她。
“回二小姐,奴婢現在也想不出什麼事是特別的事,只知道讓二小姐平平安安是奴婢的職責。不過請二小姐放心,一旦奴婢發現有什麼事屬於特別事的範疇,奴婢一定會提醒二小姐注意。”冬梅微笑道。
“等你發現?”金珠向上翻着眼珠子露出白眼仁,不滿的道:“你什麼意思?”
“回二小姐,奴婢沒什麼意思,其實只要二小姐循規蹈矩,也沒什麼事算得上是特別的事。”冬梅微笑道。
“循規蹈矩?你的意思是說我不規矩嗎?”金珠伸手猛拍了胸口幾下,以往只有她氣人的份,如今被冬梅幾句話堵得胸口難受,才知道這個滋味不好受。
“請二小姐息怒,奴婢不敢。”冬梅只微低了低頭,繼續微笑道。
“不敢?你這個樣子是不敢的樣子嗎?”金珠瞪大了眼睛,一根手指頭直指冬梅的鼻子。
“回二小姐,奴婢從小學的禮儀就是如此,在主子面前不能露出不喜的樣子。”冬梅接着道:“如果二小姐不喜歡,奴婢以後可以不笑。”
金珠只覺得兩眼中快冒出火來,正想教訓幾句,戚峰的聲音從前面傳來,“金珠,你別和冬梅費那個勁,那個死丫頭能把死人從棺材裡氣活過來。”
“嗯?!”金珠有些吃驚的轉頭看向戚峰的方向,這小子一直被自己欺負,這會不躲着偷笑怎麼還幫自己說話呢?
冬梅眼中閃過一絲寒光,笑了笑卻沒說話。
“戚峰,平柳鎮快到了嗎?”金珠深吸了一口氣,決定不理會冬梅。心裡不住的暗自安慰自己,淡定,淡定,在沒有找到冬梅弱點的時候,一定要淡定,千萬不能被她牽着鼻子走。
“快了,已經能看見城門了。”戚峰應了一聲,接着用力甩了一下馬鞭,馬車穩穩的朝前駛去。
金珠不說話,冬梅也不開口,只跪坐在窗口旁,從被風吹起的窗簾後,打量着窗外的一切。
笑歌的馬車停在平柳鎮最大一家客棧門口,早有小廝從裡面跑了出來,點頭哈腰的和白掌櫃問話。幾句話後,只見那名小廝兩眼放光的跑回客棧裡,不一會引着一個掌櫃模樣的人迎了出來。
笑歌經常在外跑,白掌櫃早習慣打理各種事宜,等金珠的馬車剛停穩,兩名老媽子就來到了車門前,放下一踏腳蹬,平伸着雙手等裡面的人出來。
金珠剛想站起來下車,被冬梅伸手攔住,只見她在車廂裡掃了幾眼。似乎沒有找到想找的東西,壓低了聲音道:“請二小姐稍等,容奴婢先下車。”
“嗯!”金珠心裡雖然不高興。但此次畢竟是跟着笑歌出來,身邊還有王府和皇后手下的人,有些事情縱然再不習慣,只要不過分她還是決定先忍一忍。
冬梅低頭一彎腰掀開門簾下了車,沒一會功夫她又掀開門簾回到馬車上。手裡拿着一頂帽子。
“二小姐,奴婢侍候你戴上。”冬梅把帽子一拿出來,金珠就無語了,那是帽檐上有一層長長透明紗絹的帽子,是以前電視上常演的,一些貴婦出門怕被人看到臉的東西。她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她也會用到,至於嘛,她好像還是個孩子。
金珠愣愣的沒有動。冬梅當她默許直接把帽子戴到了頭上,還順手把她身上的衣服都整理了一遍,才扶着她的手慢慢的下了馬車。
笑歌站在客棧門口等金珠,半響才見一個陌生的丫鬟扶着人從馬車裡下來,心裡不由升起一種怪怪的感覺。隨即一甩頭,把奇怪的感覺拋之腦後。
有人扶着。金珠身上猶如螞蟻在爬,加之冬梅的步伐絕對是楊柳扶搖,她也只能跟着走小碎步,往日三兩步就能走完的路,她足足走了十二步,真的,真的是十二步,金珠無聊的數着。
“哈哈,哈哈哈!”笑歌拍着桌子狂笑,冬梅被戚峰和白掌櫃拉着去了另外一件屋子吃飯,當只有他和金珠兩人的時候,一肚子怨氣的金珠把心裡的氣一股腦的倒了出來。
“我說怎麼看你下馬車那麼奇怪,原來是這樣啊,哈哈哈!戚峰那小子難怪那麼怕冬梅,這丫頭還真是有本事,連你都能氣成這樣,哈哈哈哈!”笑歌差點笑岔了氣,倒在椅子上直喘氣:“媽呀,差點沒把我笑死,哈,哈哈!”
“笑,笑什麼笑,如果不是顧着胖哥哥的面子,我那會任由她擺佈,哼!這個冬梅,最好別讓我想到法子,否則,哼哼!”金珠雙手叉腰兩眼怒瞪,咬牙切齒的道:“胖哥哥,你也快幫我想想,有什麼法子可以治治她。”
“哎呦,哈哈,媽呀!什麼,你要想法子治她?”笑歌揉着肚子,笑看着金珠道:“冬梅丫頭這麼做也沒什麼不對,珠妹妹,胖哥哥其實早就在想這個事,你以後畢竟是要嫁進王府的人,有些事情早學早好,總比到時被人爲難強吧,你別生氣了,這次就放過冬梅一馬如何?”
“放她一馬?”金珠一愣,想想笑歌說的也對,只是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胖哥哥,不是還有幾年的時間嗎,等過兩年再學不行嗎?”
“過兩年再學也不是不行,只是現在冬梅就在你身邊,你又何必捨近求遠呢?”笑歌安慰道:“胖哥哥知道你是討厭被人擺佈,只想按自己的想法生活,不過這事既然已經發生了,那你就要往好的方面想,不管皇后送冬梅來是什麼目的,但她一身完美的禮儀卻是難得,你不妨這樣想,就當不花錢白送你一個禮儀老師,你想方設法把她身上會的東西全學會不就行了。”
“這樣說也對,好吧,事到如今我也只能這樣想了,唉!”金珠嘆了一口氣道:“胖哥哥,咱們這次出來就多玩一段時間,我不想太早回去,誰知道還有誰還惦記着我。”
“好,你想多玩一段時間胖哥哥陪你,等胖哥哥去臥龍鎮辦完了事,胖哥哥陪你遊遍全國都沒問題。”笑歌拍着胸口保證。
金珠把氣都撒了出來,心裡舒服了很多,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放進嘴裡,“胖哥哥,平柳鎮還真沒什麼好東西,鎮上最好的酒樓也就這個味道,比秦大娘的手藝差太遠了。”
“那是,不然你以爲陸飛那小子怎麼會死乞白賴的賴着你,還不是爲了秦大娘那點手藝。”笑歌也吃了口菜,搖搖頭道:“味道還真不怎麼樣,等會咱們上街上去轉轉,說不定能找到好吃的東西。”
“嗯,好。”金珠點點頭,隨即想到了什麼,放下手裡的筷子問:“胖哥哥,臥龍鎮究竟是個什麼地方,聽着名字挺牛氣。”
笑歌搖搖頭道:“我也不是很清楚,臥龍鎮這個名字也是昨天剛聽說,估計是以前的一處什麼地方新改的名。”
“新改的名?哇,真是牛啊,敢叫臥龍鎮這樣的名字,難道不怕官府找麻煩嗎?”金珠暗暗咋舌,龍可是代表皇家的神物,究竟是誰敢用這樣的名字命名一個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