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麼看,你們想幹什麼?我二哥哥已經定了親了,快走開!”
趁着趙永健和趙大妞發愣的空,趙二妞從大妞身後硬擠了出來,雙手叉腰瞪着涌到面前的媳婦們,她剛纔被那個錦娘氣得半死,這羣不知所謂的女人,不就是看他們人小嘛,不就是欺負他們是外來人嘛,不就是瞧着他們沒錢嘛,可惡!
“你們要不要臉啊,大街上圍着男子看,真不害臊。家裡要是沒鏡子打盆水照照,就你們長得那樣,還想我二哥哥,妄想!我將來的二嫂子,那可是比我二哥哥還漂亮,你們也配!”
趙二妞人小氣性大,她是趙家最小的孩子,從小在家裡長輩寵着,哥姐讓着,沒遭難前家裡雖然在鄉下,但祖輩積攢下來的家底和聲威,在家鄉一帶那是算的上有臉面的人家,她什麼時候被人指着鼻子說這樣不行那樣不好,還被一羣犯了花癡的女人圍着,這讓她血往腦上衝,瞬間爆發了起來。
趙二妞的幾句話把衆女的注意力從趙永健的身上重新拉回來,紛紛盯着二妞上下打量。
有臭嘴的媳婦張口就道:“小姑娘,你這嘴巴可真厲害,怎麼樣,你二哥哥我還就看了,不想人看就躲家裡別出來啊!哎呦,說你二嫂子比你二哥哥還漂亮,這我可不信,我看着你長得也算漂亮,莫非你就是你的二嫂子,早說嘛,幹嘛還擡個二嫂子出來唬人呢!”
“我呸!你個不要臉的女人,長得歪瓜裂棗的出來嚇人,還滿口胡說八道,那是我親哥哥,你眼睛瞎了還是根本出門就不帶招子,你纔是你自己的親嫂子呢。不要臉!”
臭嘴媳婦被二妞罵得臉色一陣發白,剛想還口,趙永健冷冷的聲音響了起來:“這位大娘,我妹妹年紀小不懂事,看你也是當外婆的人了,何必與一個同你孫子大小的小姑娘計較,白失了長輩的身份。”
臭嘴媳婦旁邊站着幾個熟知的人,大家都知道她不過二十幾歲三十不到,長得雖然不漂亮但也不是歪瓜裂棗,平日裡見習慣了也沒怎麼注意。剛剛被趙家兄妹這麼一說,大家的眼睛都不約而同朝臭嘴媳婦身上看去,越看越覺得說的在理。可不是嘛,你瞧額頭和眼角都有皺紋了,還不是一條是好幾條,再看這身段,嘖嘖。和自家的婆婆差不多,還真像是一個當外婆的人。
加之這媳婦平時就嘴臭,衆人也大都不喜歡,她一開口就把所有人想要說的話憋了回去,人家小姑娘說話雖然不好聽,但你說人家兄妹相通。那可是犯了大忌諱,如果人家大人要認真和你計較,那可是吃不完兜着走。
轉念又想。自己不過是來買布做衣服,人家在店裡喊價高被坑,有熱鬧看就看熱鬧,沒熱鬧看就回家做飯,犯不着和幾個小孩子在這胡攪。心裡就都有了退意,正在猶豫着找個什麼藉口走人時。錦孃的聲音響了起來。
“哎呦,真是對不住各位了,爲一個荷包讓大家那麼費心,讓錦娘我怪不好意思。這小姑娘脾氣是有些不好,但我們當長輩的不能和她計較不是,好了好了,大家快去看看新來的布。後院剛剛到了一批新布,已經讓夥計去搬了,各位先到櫃檯邊等等,馬上就取出來了,大夥可得仔細瞧瞧,那可是今天京城裡新流行的花式。”
衆人都不想跟臭嘴媳婦一樣,被兩個孩子臊一場,忙連聲叫好朝賣布的櫃檯轉去,把剛從中間小門裡擠出來的秦王氏又帶回轉去,慌得秦王氏忙跟着人羣朝前走,金珠他們可都站在櫃檯旁邊,可不能被人擠傷了。
“秦大嬸,你怎麼回來了,趙二妞他們沒事吧?”
金珠只聽到聲音,視線都被站在中間小門裡的人擋住了,她剛想跑出店門,從做成衣的店門朝裡看,秦王氏就回轉了過來,忙拉着秦王氏問情況。
“沒事,看不出這二妞還真潑辣,趙家二小子也不錯,那話說得真損,呵呵,剛纔說臭話的女人估計回去得氣上好幾天呢!”
秦王氏說話間,店裡的人羣又都站到了櫃檯前,等着夥計搬新布出來挑選,兩個店面中間的小門處又空了,金珠很容易就從門裡看見趙家三兄妹,趙二妞雙手叉腰怒目瞪着一個婦人,應該就是剛纔說臭話的女人,趙大妞也從趙永健的背後站了出來,和二妞並肩站着,趙永健則站在她們身體靠後的一點處,臉上冷冰冰的眼睛沒看誰,盯着自己的腳面看。
“好了好了,你怎麼還站在這裡啊,再不去可挑不到好料子了,這可是我特意從京城搶回來的,以後有沒有還要另說,錯過了這次可就可惜了,來我親自送你過去。”
錦娘不喜歡眼前的這個婦人,但開門做生意,喜不喜歡都不重要,能賺錢纔是真理,知道這婦人沒有臺階下走不開,忙親自上前去拉,把她朝布店這邊送。婦人也知道錦娘幫她解圍,偏偏邊走嘴裡邊又開始放狠話,聽得錦娘眉頭皺得老高,一揚手中的手絹,掃中對方的鼻子,引得她打了一個噴嚏纔算把話停住。
臭嘴媳婦的狠話,趙家兄妹也都聽見了,二妞剛想上前接着去吵,被趙永健伸手拉住,衝她搖搖頭,跟這樣的女人起爭執不值得。
趙家人心氣高,可現在卻在爲幾文錢的事情起爭執,這讓趙家三兄妹的心裡實在不是滋味,人窮志不窮,這話說得很動聽很勵志,可經過剛纔的事才知道,人窮想志不窮真的很不容易,否則,二妞怎麼會爲了二文錢和那樣女人爭執呢?
趙永健的眼角掃過金珠,沒有停留又掃了回來,繼續盯着自己的腳面看,彷彿沒有看見金珠就在旁邊。
“小姑娘,你的性格我喜歡,有擔當,敢說敢做,好,我錦娘也不和你轉彎子,價錢我半文也不會減,但我破例讓你長長眼,要你心服口服。”
錦娘轉回趙二妞面前,矮身從櫃檯的下面擡上一個針線籮,裡面七七八八放着好些荷包,式樣新用料豔,上面的圖案都是二妞大妞從來沒有見過的。
“看看吧,省得我說你手藝不精你還不服氣。”
趙二妞剛纔雖然看上去很有氣場,可現在她卻後怕起來,到底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被一大羣女人圍着,當時沒被嚇趴下,現在卻手腳都不會動彈,叉腰的雙手怎麼樣也放不下腰來,腳下也在微微的顫抖,不敢挪動半分,只能用眼神讓大妞去接過荷包來看。
趙大妞來賣荷包的目的就是偷師,能如此正大光明的看,把她樂得忙伸手過去,拿過一個荷包湊到二妞面前,翻來覆去的仔細看,身後站着的趙永健,這時也擡起頭來,好像是漫不經心的模樣,其實一直狠盯着荷包上的花紋和樣式,一點點的刻進腦子裡。
越看趙二妞的臉色越蒼白,她的手腳好像也不僵硬了,抖着從腰裡伸了出來,接過大妞手上的一個荷包,細細的用手摸着,那上面的花式是她從來沒有見過,針腳細密繡法獨特,遠遠不是她這個學了一兩年,躲着偷練出來能比的。
趙二妞現在很後悔,自己剛纔怎麼那麼衝動,不知道天高地厚,全然不顧大妞的苦勸,張口就說錦娘坑人,這讓心氣高的二妞一時無法低下頭,似乎是想爲自己找個能下的臺階,伸手把針線籮裡的荷包全翻了一個遍。
沒有,沒有一個荷包比她繡的差,甚至沒有一個荷包繡的和她一樣,都比她繡的好,繡的精緻。
趙二妞臉色漲得通紅,錦娘微笑的臉落在眼裡,成了無比嘲諷的笑意,她腦子一熱,把自己的荷包飛快的抓在手裡,轉身就朝店外跑去。
“這、這是怎麼回事啊,喂,小姑娘,你跑什麼啊,回來,我們再談,唉,心氣怎麼那麼高啊!”
趙二妞一跑,大妞也把自己的荷包抓在手裡,臨走前還沒忘向錦娘道了謝,然後拉着趙永健出門追趙二妞去了。
錦娘跟着幾步走到店門口,看着跑遠的兄妹三人,搖頭笑嘆,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一點都沉不住氣吃不得虧。剛纔那算是什麼挫折啊,不就是自己的手藝真的不如人。這有什麼啊,不過是才學女紅沒幾天,能有現在的手藝就算是不錯了,真是的!
想想,錦娘迴轉進櫃檯,把荷包收進針線蘿裡,忍不住暗自笑自己,今天自己這是怎麼了,不就是看到一個女紅上有靈氣的小姑娘,想伸手幫一把嗎,怎麼就弄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也不知道這個小姑娘回去後是會繼續練習女紅,還是…
唉!可千萬別喪失信心,要不自己的可就罪過大了,怎麼就把自己店裡最好繡孃的荷包拿了出來呢?
別說一個鄉下小姑娘,就是京城各大繡坊,能比得上自己這幾個繡孃的都少,這事恐怕是自己有些孟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