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路“那”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氣得顧采薇朗聲道：“莫非，你有什麼合適的人選？你倒是說來聽聽，水沉跟了我一場，忠心又體貼，我無論如何要替她把把關，挑個好人。醜話說在前頭，第一，她不能做小。”
本來想說不能三妻四妾，但是考慮到自己三觀迥異於衆人，她還是改了口。
“第二，不要鰥夫，我不捨得她給人做後孃，也捨不得讓她在原配的牌位前執妾禮。”
周路幾乎想立刻道“行，這兩條我都行”。
“第三，要她自己看得上，沒了。”
周路一下子啞了，蔫頭耷腦。
他也曾經給過水沉示意，奈何她從來沒有過迴應，這讓他心裡很沒譜。
顧采薇見他沮喪模樣，到底套出了他的心裡話。
“那你說說，你是怎麼示意她的？”
周路想想，豁出去道：“我幫她端過盤子，幫她傳過話，幫她送過東西……”
顧采薇真想把手邊的茶盞扔到他臉上——，這不都是你該做的正常的事情嗎？這般示意，水沉就是有十八顆七竅玲瓏心，也看不出您老人家這般示意啊！
可是周路這副模樣，忠厚老實不會撩人，又比較符合她的喜好，所以顧采薇就“大發慈悲”地“網開一面”，問了他一些家裡的情況。
家裡也算人口簡單，沒什麼累贅。
“你先出去，回頭我給你問問她的意思。她若是願意再說。”
周路連聲道謝，喜滋滋地出去，腳步都有些飄，出去的時候險些撞到宋鐸。
水沉對顧采薇言聽計從，後者既然答應給自己說話，那水沉那邊就沒有多大問題了。
“他這是怎麼了？”宋鐸有些不解問道。
顧采薇便笑着把話說了。
宋鐸卻皺眉道：“水沉是你身邊得用的，她現在離了你怎麼行？”
顧采薇還在想着如何成人之美，聞言漫不經心道：“將軍府裡的下人，除了無處可去和自願留下的，我都讓阿媛遣散了。蘇合許了孫乙，我還正愁水沉的去向，正好瞌睡就有人送來了枕頭。周路也算處了這麼長時間，人品和爲人處事我心裡都有數，雖說捨不得，但是水沉跟着他，我還是放心。”
“不行。”宋鐸斷然拒絕，“你身邊不能一個得用的都沒有。”
“我打算隨表哥回去。若是等將來風平浪靜了，再叫她們回來也可以的。京裡也有阿媛照應，又何苦罔顧他們的幸福？”
宋鐸還是反對。
蘇合在屋裡，把周路求親的事情都聽到了，見宋鐸來了便退出去。等水沉回來，便拉着她小聲說了。
水沉愣了，隨即掀開營帳進來，跪在地上打斷顧采薇和宋鐸關於她的爭執。
“姑娘，奴婢哪裡也不去，誰也不嫁，奴婢只願意跟着姑娘。”水沉口氣堅決道，“奴婢並不知道周路有這等心思，一會兒便出去跟他說清楚。”
她口氣絲毫沒有扭捏，讓顧采薇不由心涼幾分。
“快起來。”她忙道，“有話慢慢說，便是看不上週路，也不要說不嫁人的傻話。日後我再回邊城，你依然可以回我身邊。”
水沉卻只是搖頭，望着宋鐸求道：“將軍，你把奴婢給姑娘時便說過，姑娘是奴婢這輩子唯一的主人。求將軍替奴婢說句話，奴婢不想離了姑娘……”
“你這又是何苦呢！”顧采薇嘆口氣。
宋鐸很滿意她的態度，難得聲音緩和道：“起來吧。你有這份心很好，不過仔細想想，你家姑娘說得也對。周路也是難得的，你看上他也不要緊，我只要求，你們的婚事等一年以後，成婚之後你依然伺候姑娘。姑娘身邊不能離了你。蘇合也是如此。”
顧采薇有些怔愣，很快地反應過來，望着宋鐸道：“表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宋鐸對兩個婢女揮揮手。
水沉得了宋鐸的準話，才放下心來，跟蘇合一起往外走。
顧采薇還喚她：“你不準去找周路，等我跟你說完這件事情再說。蘇合，你給我看着她，不准她去，聽見沒有。”
她實在擔心，這個傻丫頭激動之下說了過頭話，平白誤了好姻緣。
看到蘇合點頭，拉着水沉，她才放下心來。
“憫敏，我不會帶你回京。”宋鐸直截了當說道。
他斟酌了一下午該如何跟她談，最後覺得還是直接說開來的好。
顧采薇瞪大眼睛望着他：“把我留在邊城？在軍營？還是去找母親？”
宋鐸低頭不看她質問道眼神，沉聲道：“母親那裡，我打算送他們去江南。那裡有林青夫婦他們照看。回頭你寫封信去，就拜託他們了。”
並不是沒有更穩妥的人，而是林青一直在暗裡，和他表面上關聯很少，這樣也能最大程度保證宋氏夫婦的安全。
顧采薇顯然沒想這麼多，還繼續問：“我不和母親一起？那表哥打算如何安置我和孩子？”
“留在邊城。”宋鐸艱難說道，“你和顧筠薇有舊，穆徹也是個能託付大事的。我打算，讓你進穆府……”
現在這時候，也就穆徹敢接納，也有能力護住她了。
“我進穆府？”顧采薇怒極反笑，“表哥是不是也不打算娶我了？那我以什麼身份進穆府？穆徹的小姨子？外人會怎麼看？姐妹同侍一夫嗎？”
她隱隱猜出宋鐸的打算，口不擇言道。
“憫敏！”宋鐸厲聲喝止道，“不準胡說。”
顧采薇搖搖，退後幾步從他手裡掙開手，笑得異常悽婉：“這算什麼？大難臨頭各自飛？表哥不娶我，我肚中孩子算什麼？我進了穆府，不說外人如何看，我以什麼身份自處？”
“穆徹是君子，又重信諾。若他答應下來照拂你們，自然不會食言。”宋鐸咬牙道。
他何嘗不知她的將來可能會很艱難，寄人籬下的日子並不好過。可是，那也好過她隨自己風餐露宿，在那蠻荒之地苦熬，甚至，甚至淪落至那等不堪境地……
“表哥主意已定？”顧采薇慼慼地問。
“是，再無變更。”宋鐸冷下心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