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想到,杜仲敢了。
他幾步往前走到牀頭,想都沒想,直接給了麥冬一嘴巴。
下手還挺重,乾脆利落的聲響。
白棠倒是有些吃驚了,還真打啊,不但打女人,還打女病人!
“這一巴掌是爲了我爹和我娘打的。我自己不怪你,但是他們一把年紀還要回到鄉下去,還要擔驚受怕的。”
麥冬被打了,居然還笑得出來。
“我知道,我都知道。”
“要是哪一天,我再見着我娘,就同她說,打也打過了,不能再怪罪你了。”
其實,杜家娘子壓根沒有要怪罪麥冬的意思。
杜仲記得爹孃匆匆帶着細軟離開荀陵郡,最後留下的一句話,是讓他替麥冬收拾屍骨,娘還給了他五兩銀子。
買一口棺材,還有一個墳頭的錢。
在白府那樣的地方,年輕的丫環,受不得誘惑,做錯事的太多太多。
都是司空見慣的,但是因此丟了性命的,杜家娘子只爲麥冬覺得不值當。
這麼好的一個丫頭,本來還想留着給兒子做媳婦的。
可惜了。
這些話,杜仲都不想說,倒不是知道了真相,嫌棄麥冬。
而是麥冬一身的傷,說這些恐怕不合適的。
“我的那些事情……”
“都過去了。”
杜仲這一句話說的很斬釘截鐵,整個人的精神氣,又都回來了。
“要早知道能在這裡打聽到你的下落,我該早早來的。”
“那你這幾天……”
杜仲沒往下說,搔搔頭,不太好意思的樣子。
“我擔心嚇着大姐兒,還是洗了澡,換了衣服來的。”
白棠一下子明白了,他這些天恐怕都在亂葬崗那種地方,刨死人堆。
難怪,剛纔一見之下,樣子有點嚇人。
麥冬也想到了,差點又要哭了。
杜仲趕緊揮手阻止了她:“別哭,別哭,不是挺好的嗎,沒百忙一場,你看看,我們都好好活着。”
這麼好的臺詞,都被這小子給搶先了說。
白棠放下心來,這兩個,算是相安無事了。
她也懂得,阿澈沒有把麥冬撿回一條命的消息,直接告訴杜仲的原因。
當初,出了這樣的事情,杜仲心裡頭肯定是憋着一口氣的。
如果那時候就讓兩人見面,未免這麼快能夠解開心結。
如今,心情上下也起伏過了,亂葬崗也翻得吐過很多次了。
想一想,麥冬就算是一時糊塗,也吃了很多的苦。
再要計較,反而顯得他太過於小氣了。
“外頭有人來了,我先去看看,你們兩好好說說話。”
她的話沒說完,聽到杜仲的肚子裡頭好大一聲的動靜。
這是幾頓沒吃,裡面早就空城了吧。
“竈房裡還有剩下的花捲,我去拿幾個給你。”
杜仲臉上更加尷尬,但是不能說不吃,真是餓得不行了。
“大姐兒這裡在改建院子,你吃完了,去後院幫忙做事。”
麥冬機靈,給他支了個招。
“是,是,我等會兒就去幫忙。”
杜仲大口大口的吃上了,大姐兒做的就是好吃,就是香。
白粥也涼了,他端起碗,將一海碗都喝下去了。
白棠纔不要留着看這副狼吞虎嚥的難看吃香,過去張望一眼。
是江大海說的那個老莫來了,手腳利落爬上樹去,在那裡鋸樹幹,鋸得真起勁。
看樣子,這一頓午飯,又多了幾張嘴,要累死人了。
香菜一點不含糊,將大竹籃子都裝滿了纔回來。
白棠覺得自己的手勁不小,過去想幫忙提一把。
哎喲,哎喲,裝了多少啊,重成這樣,差點連手腕都給折了。
“大姐兒,我來就好,我有的是力氣。”
香菜瞅瞅屋裡頭,見門半閉着。
“那個是麥冬的相好?”
白棠不客氣的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
“想什麼呢,是她兄弟。”
“又不是親的,我又不傻。”
“好,你聰明,你聰明,就告訴我,你扛半片豬回來做什麼!”
“半片不是便宜嗎,我問了一斤豬肉多少錢,再問半片多少錢,一算下來,還是半片更好。”
這又不是過年,要買半片豬,白棠差點想罵她敗家。
算了,算了,這些人,這些嘴都是等着吃的。
半片就半片,她教着香菜怎麼分開,看過阿澈用刀以後,她知道會武功的人,下刀切菜不費勁,她就正好可以省下力氣了。
另一邊,她把十多個雞蛋帶着殼洗乾淨,放進溫水中,煮熟。
香菜用刀雖然沒那麼出神入化,分開半片豬肉,還是綽綽有餘的。
白棠選了肥瘦相間的一大塊,切成寸見方大小的塊,在開水裡焯一下,去了浮沫,再開熱鍋煸炒。
“大姐兒,我覺着你做菜特別講究。”
“府裡頭也很講究。”
“不,不是的,我在竈房見過她們做菜,用的食材是不錯,也肯費工夫,但是細節沒那麼多。”
那是我的獨門手藝,當然和別家大不相同。
白棠將竈火撥下點,慢慢煨着燉肉。
又用小盆裝了涼水,將煮好的雞蛋放進去,激了涼水,蛋殼容易剝下。
小鍋的油熱了,把白煮蛋,分批下鍋,炸成虎皮蛋,再和肉一起燉。
有了這個肉菜,其他的就不用多操心,白棠配了四個小炒,另外還有幾個涼菜。
這些都裝好盆出了菜,紅燒肉燉的差不多,她再讓香菜加柴火,轉大火收汁。
香菜做事始終沒敢擡頭,生怕對着那騰騰的香氣,直接流出口水來了。
明明昨天吃把肘子喂得飽飽,怎麼又饞蟲往外爬,要怪就怪大姐兒做菜太香太還吃。
米飯也都蒸上了,白棠最後做了一道酸辣湯,用的還是老醋和胡椒。
香菜在她勾芡的時候,打了個老大的噴嚏。
老莫已經把樹都鋸好,院牆上的防賊叉子也裝的差不多。
曬藥房的三面牆都下好了樁子固定,等着午後再一根一根往上釘木條。
一切都在僅僅有條的進行中。
白棠在招呼大家都停手出來用飯的時候,卻不自禁的想,阿澈別是昨晚回去,一直忙到這會兒都還沒閤眼吧。
也不知道身邊那幾個人有沒有督促他好好吃飯,好好休息。
怕是勸是都勸了,他聽不進去。